第36章 36
36.
天亮了, 雨也小了。
周迦醒了,沒看見李鎮,照常刷牙洗臉, 等了一會兒, 沒等到李鎮回家,才發現門從外面鎖了。她沒作別的什麽反應, 反而很平靜。她在想李鎮是不是出去有事了?應該得好一會兒才回來吧。
等待是一個短暫但又漫長的事情。她得去做別的事情來緩解等待這件事情。
這個屋子裏,突然少了主人, 只剩下客人, 無論怎麽坐、怎麽站, 都覺得怪怪的。周迦坐在電腦面前,嘗試輸入密碼,幾次全錯, 于是放棄,找另外一件事情來做。
她在這裏找屬于李鎮別的事物。
很奇怪,男人的臭襪子不應該很多嗎?
李鎮沒有。
她翻了翻他的衣櫃,發現黑色衣服居多, 此外,還有學生裝、各類正裝、職業裝,看起來衣服挺多的, 可日常衣服很少,也就那麽兩三套,經常換着穿,都是黑色, 看不出什麽區別,如果不注意圖案的話。
她在衣櫃裏面的抽屜裏看到了李鎮的照片,一張被紅色手帕包起來的舊照片。
她拿出來,掀開手帕,第一眼看見了站在最後面的李鎮。
這是全家福?
只有三個人的全家福?
沒有爸爸媽媽?只有爺爺奶奶或許是外公外婆?
舊照片的後面寫着:小鎮,在外面好好的。
字體很大,筆畫很別扭,很醜,看起來就是吃力的一筆一畫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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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李鎮穿着白襯衫,衣領整齊,皮膚白皙,頭發烏黑,模樣是真清秀。他笑着,露出皓白牙齒,右臉頰是小梨渦。
這時候的李鎮應該才剛剛成年吧,看起來那麽稚嫩。
她将照片放進抽屜好,整弄好後關上衣櫃門。
周迦打開冰箱,發現還有雞蛋,電飯煲裏還有過夜的飯。她想自己嘗試下做一次蛋炒飯,正好現在餓了。
第一步?她記得是放油,然後是放雞蛋,最後是飯。
幾步之後,過了幾分鐘了。
周迦關了火,看着鍋裏有些糟糕的蛋炒飯,或許,只是看着糟糕,吃起來并不糟糕呢?
醫院。
李鎮半夜被送進醫院,直到快九點時才醒。外面天色昏昏暗暗的,他以為至少天亮沒多久。
“哎喲!李鎮,你終于醒了,老子差點被你吓的嗝屁了!”方應文從外面帶了一點流食回來,一邊拆袋子一邊說:“睡了幾個小時,我還以為你真被打到腦子了。”
“……幾個小時?現在幾點了?”
“快九點了吧。”
李鎮掀開被子,突然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使不上力氣,壓根起不來。
方應文嘆了口氣,他說:“你這幾天就躺着吧,腰部可別用力了,那些人下手重的很,尤其是那個老板,要是刀啊,那可是真往你後背上砍着呢。”
李鎮看了看自己的病服,問:“我衣服呢?”
方應文指了指角落的椅子。
“馄饨吃不吃?”
李鎮看着角落的椅子,說:“你看我褲子裏的鑰匙還在不在。”
方應文放下手裏的碗,過去拿起他的褲子,捏了幾下,摸到了鑰匙,“這個?”
李鎮看着方應文,“你幫我個忙。”
一聽到這話,方應文心裏咯噔一聲,沒說話。昨天,他們才死裏逃生的,今天,他又想幹什麽。
他放下李鎮的褲子,捏着手裏的鑰匙,一臉不爽。
李鎮失笑:“放心,不是要你做什麽壞事,就要你幫我跑個腿,去我家看看門鎖了沒有,我出門的時候,好像忘記鎖門了。”
方應文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說:“我吃完再去。”
“那你吃快點。”
幾分鐘後。
李鎮忍不住看了眼方應文。
一碗馄饨還沒吃完。
“你吃個馄饨能不能吃快點?”李鎮一想到周迦被鎖在家裏,擔心又着急,周迦那樣的性子,他不确定,她性格一下子那樣一下子這樣,摸不清楚才更擔心。
“燙啊,大哥。”
“別吃了。”
方應文擡起眼睛,“我昨晚——”
“給你一百塊,別吃了。”
方應文張了張嘴,嘴裏的話突然沒了。他看着李鎮,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給你一百塊,別吃了,你快去我家看看門鎖了沒有?”
方應文抹了下嘴巴,“不是,你這個人,怎麽能這樣,當我是什麽——”
“兩百。”
“……還能漲嗎?”
“一百五,不去拉倒。”
方應文正了正神色,放下碗,“兩百,說好了啊。”
李鎮看着他。
方應文拿着鑰匙,跑了。
趕着公交車,到李鎮家門口的時候,他吓了一跳,裏面好像有什麽聲音。他貼着門口聽了一會兒,發現是個女人在唱歌……
什麽玩意兒?李鎮什麽時候在家裏藏了女人?
可是這個歌不對勁啊……唱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什麽洗衣服洗衣服?
鑰匙插入鎖孔。
周迦在衛生間裏洗衣服,聽到開門的聲音,打開衛生間的門,探出上半身,看向外面。
方應文站在門口,四處看了一眼,目光最後卡在衛生間門那兒。
這……不是那個那個什麽周迦嗎?
他怔了怔,走進屋子。
周迦拿着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手,走出來。
她看着他。
“李鎮呢?”
方應文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說:“他、他叫我過來看看門鎖了沒有......”
“他人呢?”
“住院了啊。哎,你不是那個搞銷售的嗎?”
周迦眉頭一皺,走近方應文,看了眼門外面,問:“他怎麽了?生病了?”
“哪啊,他被人打了。”話一出口,方應文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昨晚的事兒,說好不能說的。
周迦看着他,眉頭微蹙。
片刻後,她轉過身,進卧室,拿自己的包包。她出來,一邊檢查煤氣竈一邊問:“他現在怎麽樣?”
“啊,沒什麽了,就暫時得住院。”
周迦沒什麽表情,低着頭,走到門口,看了眼上面的鑰匙。
方應文看了眼屋裏,發現卧室那兒都是女的衣服,不禁暗暗罵了幾聲李鎮。這小子明面那麽悶,沒看出來把妹還挺有一手的。
周迦鎖上門,走到五樓的時候,她停了停,繞了另一個方向,從一側走廊那邊的樓梯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靠近那邊了,即便那應該是她的“家”。
周迦去停車場的路上,四處看了眼,沒看到有人跟蹤,這才放心直接開車出了停車場。她戴上墨鏡,将車子停在路邊,等着方應文上車。
去醫院的路上,方應文喋喋不休,周迦一直注意着四周,偶爾回應有關李鎮的話題。
“李鎮在哪念書的?”
“蘇州啊。”
周迦扯了扯嘴角,心想,原來都是蘇州的,那也許,曾經在大街上或者在某處曾經見過或者經過呢。
“上學的時候,聽說李鎮爸媽好像死了,就靠外公外婆養大的,所以,那時候,我那一個計算機專業班的學生對李鎮都挺不錯的,幾個兄弟都玩得好,雖然李鎮悶吧,不過關鍵時刻很厲害,比如......”方應文看着周迦,笑:“把妹厲害,嘿嘿。”
周迦笑笑。
照片上那兩個老人是外公外婆啊。不過,李鎮才多大,父母都死了?因為意外嗎
醫院到了。
方應文先下車上樓去了。
周迦下車前,回頭拿後座的東西,擡眼間看見了後面好像有人探頭探腦的,這才發覺到被跟蹤了。她停在醫院附近好一會兒了,後面那個人還沒離開。
她想了想,發動車子,将車子開進了醫院的停車場。
那人沒看到了,但肯定是在附近。
周迦下車後,幾乎是帶跑的,跑到醫院裏,混進挂號的人群裏,借着別人擋着才跑進電梯裏。
方應文一進病房,臉上全是奇怪的笑容。
“你笑什麽?”李鎮問。
“啧,你金屋藏嬌,還問我笑什麽。”
李鎮轉過臉,不看他。“不知道你說什麽。”
周迦進來的時候,正聽到方應文問:“你跟周迦什麽關系啊?這麽快就同居了?”
她站在門口,遲遲沒進去。
過了片刻,她聽到李鎮說:“就同居關系吧。”
她看到李鎮受傷的臉,打算進去。
“說實話,我不知道,說是同居,其實很糟糕。”
周迦收回剛剛踏出去的腳。
李鎮說:“我感覺,好像是處于一段暧昧期,誰也沒說,可不代表什麽都沒發生。”
和周迦住一起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
他先前只會通過監控去看周迦的生活,發現她不愛吃早飯,經常餓肚子,最多的時間就是躺在沙發上看電影。
而自從搬到李鎮這邊,他會早起做飯,周迦也會早起,然後跟在他後面看着他。
那短暫相處,突然就讓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發生了改變,變得柔軟又變得不堪一擊。李鎮想到了程胤赫,想到了他被打的一幕幕。
如果自身不夠資格的話,做什麽都得付出很大的代價,有時候,這個代價可能就是自身的結果了。
“暧昧?那不就是多多少少都有點喜歡的意思了?”方應文說。
李鎮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嗯,我是喜歡。”
周迦抿住嘴唇。
她敲了下門。
李鎮聽到聲音,微微擡起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周迦。
周迦走進去。
李鎮滿臉都是淤傷,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是。
看到周迦進來,他急忙忙拉了拉被子遮住身上的傷,唯獨臉是遮不起來了。
他看着走過來的周迦,開口問的是:“早上吃了沒有?”
周迦撇嘴:“蛋炒飯變黑了。”
“你放醬油了?”
“……我不記得了。”
讓兩個人的相處方式變得柔軟可能只是一點一點的日常而已。
有時候,女人就是這樣子感性,因為男人會早起做飯給她吃,她就會對這個男人露出柔軟的一面,渾身的刺都會慢慢收起來,展現出自己都不曾發覺的一面。
周迦看着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