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用完了早餐之後,三個人便出發去果批市場了。

沙扁村是個山清水秀的好景之地,清晨的陽光灑在翠綠的田野上,蘇醒的昆蟲們汲取着野花瓣上的露珠,整個鄉間都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汪烙棘走出屋外,看着天邊那美麗得耀目的朝霞,疑問自然而然地從心裏飄了出來: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我們要在七點半出門?這是哪個企業的部門在搞團建活動嗎?

彌勒佛小葉笑呵呵地湊過來,“汪哥,我們好像小學生秋游哦!”

汪烙棘:“......”行吧,原來不是團建,是秋游。

焦蕉背着個斜挎的布袋出來了,略顯稚嫩的面孔加上一身樸素的服裝,有點像個賣報紙的小行家。

他抛了抛手裏的車鑰匙,“那......我開車?”

“我開也行啊,”小葉客氣地說道,“我車就停那邊。”

汪烙棘聽到小葉的話,猛地想起被長安奔奔支配的恐懼,于是假笑着搭腔道:“算了,坐小蕉的車吧。”

Boss的話就是聖旨,大家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開焦蕉的車去。

汪烙棘松了一口氣,終于,終于不用把自己塞進那輛盒子車了!

他看着焦蕉去拿車的背影,露出欣慰的微笑,可過了幾秒,又覺得有些不對:焦蕉上次不是說......他準備買輛小轎車嗎?

那就是還沒買咯。

所以他開的是……?

疑惑之際,焦蕉騎着一輛小型的農用電動三輪車,緩緩地朝汪烙棘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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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電動三輪車,還是載貨型的。

汪烙棘:“.…..”打擾了。

三輪車的前面是一個摩托車頭,後面是一個兩米長的開放式車架,通體刷着土黃色的油漆,是相當典型的農用款。

汪烙棘呆滞了。

為了耍帥,焦蕉還閃了閃那盞碩大的車頭燈,男孩驕傲地一勾嘴角,自豪地顯擺着他的坐騎:“噔噔噔蹬蹬!”

小葉雙眼發青光,“哇靠,好酷耶!”

汪烙棘:“??”……有事嗎?

“哔——哔——”焦蕉摁了摁喇叭,朝他們招手,“上車吧!”

汪烙棘兩只腳黏在原地,絲毫沒有要靠近那輛車的想法。他被小葉生拉硬拽地拖了過去,不敢置信地問:“坐、坐哪?後......面......嗎?”

“對啊,”焦蕉給他介紹自己的愛車,“這車我平時用來運貨的,每天開去農貿市場,鐵架子實着呢!運些小批量的水果不成問題。”

汪烙棘看着那個像塊大鐵板一樣的車架,表情慘不忍睹:“這……能坐人嗎?”

“能啊!上面放了兩張塑料小板凳,你們坐那兒就行,”焦蕉歡快地說,“還敞篷呢。”

神他媽敞篷車。

汪烙棘:“......”本人有那麽一點想死。

一只腳顫顫巍巍地踏上了車後架,他還是想再掙紮一下,于是臉上演出一副擔憂的神色,“小葉兩百多斤,你這輛車車頭輕車尾重,他一坐上後面這車架,你那車頭肯定得翹起來。”

小葉扁嘴:“又是我的罪,傷心了。”

“啊......也是,”焦蕉猶豫了,安全問題确實不容疏忽。

對方這一絲猶豫讓汪烙棘鋪抓到了一點希望,他假惺惺地嘆氣,“所以我們還是換——”

“換人開吧,”焦蕉機智地說,“小葉哥坐前面開車,我們坐前面不就行了?”

汪烙棘:“......”老子想說的是“換一輛車開”......

焦蕉拔了鑰匙,從駕駛位上跳下來,“小葉哥,你會開這個嗎?”

“會呀會呀,”小葉搓搓小手,接過車鑰匙,是無比地期待。

作為一個全能型生活助理,別說區區一臺三輪車,他連挖掘機都會開,随時幫汪烙棘掘了對家公司都行。

小葉興奮地坐上前面的駕駛位,車子的輪胎頓時癟了一半。

問題迎刃而解,焦蕉大手一揮,笑容開朗地說:“小葉哥,你盡管無畏地往前開,順着大路一直走就到了,連彎都不用拐。”

汪烙棘惆悵地望了望天。

與敵方周旋半天,終究還是無路可走了,不是任何山窮水盡都會有柳暗花明的。

這車,看來是不坐不行了。

焦蕉一個熟練的躍步跳上後車架,“要我扶一下您嗎?這車架有點高。”

“不用,”汪烙棘輕嗤一聲,“我又不是什麽七老八十的大爺。”

“沒,就是怕您像上次那樣,摔着。”

“......”

最後為了安全起見,汪烙棘還是緊緊拉住男孩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這輛可怕的交通工具。

——好像一位懷了身孕被攙扶着上轎的貴妃娘娘。

他和焦蕉一人一張小板凳,屈着膝,并排而坐,像兩個等待着分果果的幼兒園小朋友。

腳邊歪七扭八地橫着幾根竹制魚竿,旁邊有一個散發着腥氣的塑料桶,時刻攻擊着他的嗅覺。

汪烙棘像只蹲在籠子裏的蛤蟆,指了指那個發出腥臭的桶,忍不住問了句,“這是泔水桶嗎?裝過什麽的?”

“不是,這是用來裝魚的,”焦蕉答道,他對這種難聞的氣味習以為常。

“啧,”汪烙棘神色複雜地用腳把那個桶踢開。

這麽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用來裝碎屍的......

小葉扯着把公鴨嗓子:“各位乘客,坐穩了啊!”

焦蕉像打了三桶雞血:“好——!”

汪烙棘生無可戀,只想尋死:“哎……”

小葉在前頭轟地一踩油門,“咣咣咣”地發動了這臺無比拉風的三輪車,駛上了前方的囧途。

“出發——!”胖子高亢的聲音沖破了蔚藍的天際,裏面糅雜了滿滿的陽光與蓬勃的朝氣。

汪烙棘和焦蕉擠在後面的車架上,搖搖晃晃,看着焦家的小村屋離他們越來越遠,從一棟房子變成一個盒子,再變成一粒黑點。

車子一路發出吵醒方圓十裏生物的巨大轟鳴聲,輪子後面揚起漫天的灰塵和砂礫,看着還有那麽一點像《瘋狂的麥克斯》。

那部電影裏有一幕令人難忘——

一輛戰車狂飙在無邊無際的沙漠之中,後面激起遮天蔽日的滔滔黃沙,疾風如同刀劍席卷了整個畫面,仿佛整個世界都是瘋狂的。

意境這種東西還真是妙不可言。

視野裏,湛藍如洗的無雲天被沾染上了土黃色的沙塵,汪烙棘眯了眯眼睛,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

還挺酷的。

這種生活他從沒體驗過,好像也沒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反而新奇,刺激,令人熱血沸騰。

當然,如果沒有被糊了一臉塵的話,那就更好了。

敞篷,不是開玩笑的。風,有點猛。

吹啊吹啊我的驕傲放縱。

汪大明星出門前剛弄好的頭發,此刻被風攪成了淩亂不堪的雞窩,“雀巢”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找他去當代言。

男人掀起的發際線很是奪目,實力顯示着何為所有男人都逃不過的中年危機。

前頭的小葉故意地把車開快些,讓這刮得人神志不清的巨風來得更猛烈些,他側過頭大聲地問汪烙棘和焦蕉:“是——不——是——很——涼——爽——啊?!”

汪烙棘:“.…..”這孩子,回去就該開除了。

“捧場王”焦蕉興奮地喊了回去:“真——的——很——爽——啊啊啊!!!”

男孩的聲音揉碎在狂野的大風中,自帶麥克風的奇幻效果,逗得汪烙棘露出了個不那麽明顯的笑容。

這個不起眼的笑,是真情實感的笑。

成年男人總是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獲得樂子。

田間小路歪歪扭扭,又凹凸不平,有着不少磕磕絆絆的石頭,這小破車子走在上面,脆弱的車身抖得如同在篩糠。

“噠噠噠噠噠——”

三輪車颠得厲害,像在廚師在爆炒蝦仁時使勁地颠鍋,汪烙棘感覺五髒六腑都被颠得挪了位置。

明明這個年紀的男人,是該好好愛惜自己趨于老化的身體,為什麽他偏偏要受此劫數?

旁邊的焦蕉倒是開心得很,感覺在坐游樂園裏的搖搖車,笑得也很像坐在搖搖車上的大孩子。

他一邊大笑着一邊哼着歌:“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鳥兒說,早早早,你為什麽背上小書包……”

“哥,別唱了呗?”汪烙棘側頭對他說了一句,可惜聲音被狂風吹散了。

沒聽見的焦蕉興致昂揚,逐漸演變至激情高歌,甚至拉起他的手一起舉高搖擺。

汪烙棘:“......”

他心累地倚在車架壁上,腦袋無力地垂軟在鐵欄上,像一條洩了氣的河豚。

汪烙棘跟着焦蕉的旋律哼道:“太陽當空照你媽,花兒對我笑個屁,鳥兒說,草草草,你為什麽背上炸*藥包……”

絕望的聲音混進風裏,了無痕跡。

作者有話說:

《過氣影帝受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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