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歷經一段為時十五分鐘的三輪車程,他們終于到達了沙扁村農貿水果批發市場。
這裏的大門口是開放性的,周邊停着大大小小各種運貨工具,龐大的棚頂由堅固的鋼材搭就,既遮陽又防風,看着也很氣派。
就是土。
進去前,焦蕉拉住汪烙棘,“來來來,汪先生,我們來合個照吧,就在這市場的大招牌下面。”
難得有大明星莅臨自家地盤,不搞個照片說不過去,以後也有跟兄弟們炫耀的資本。
“這裏嗎?”汪烙棘看着周圍這背景,心有點塞。
商販們挑着果擔來來往往,身後是一個土到掉渣的市場建築,作為一個天生有挑剔病的事兒精,汪烙棘很不情願地蹙了蹙眉。
不過行動上還是默默配合,他摘下了遮擋眼睛的墨鏡。
“留個紀念嘛,”焦蕉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機攝像頭,“去旅游的人不都要搞個‘到此一游’什麽的嗎?”
汪烙棘用嫌棄的眼光看他,“這是你家市場,搞什麽到此一游?”
“你啊,你到此一游啊,”焦蕉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将攝像頭舉出一個死亡角度,“來,茄子——”
汪烙棘面無表情,猶如僵屍:“……”
“我也拍!”湊熱鬧的小葉忽然從他倆背後崩出來,冒出的大頭恰好遮住了背景裏的那個招牌。
同一時刻,男孩的手指按下了拍攝鍵,“咔嚓——!”
因為背光的緣故,照片定格在三個黑乎乎的腦袋擠在一起的瞬間,好像在拍三個黑色的保齡球……
拍啥拍,直男不适合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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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看着焦蕉手機裏那張自拍,感嘆道:“汪哥,這照片好寫實哦。”
汪烙棘:“??”
小葉笑得沒心沒肺,“你看你在裏面多黑,就是個糊逼啊。”
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汪大影帝當街暴揍二百斤助理,拳拳到肉,鼻血飛濺。
熱心市民焦先生極力勸架:“別打啦別打啦……再打就要出人命咯!”
收拾完小葉一頓,汪烙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又理了理頭發,正經地對焦蕉說:“再來。”
“再來什麽?”
“拍照,再來一次。”
“......”
汪烙棘哼聲道:“我就不信了,本影星這麽上鏡一帥比,還拍不出幾張像樣的照片了嗎?”
老子在聖彼得堡拍高奢廣告圖的時候,你這破市場還不知道糊了水泥沒!老子站在紅毯上被各路閃光鏡頭怼着臉拍,你這破市場還不知道砌了鋼筋沒!
“剛才不還不願意拍的嗎?”焦蕉嘴上揶揄他,但還是把手機攝像頭給打開了。
“現在願意了,”汪大明星趾高氣昂,三百六十度展現自信:“你見過哪個長得好看的人不喜歡拍照的嗎?”
焦蕉沉默片刻,咬咬唇開聲問:“您是想表達你長得好看呢?還是想表達你喜歡拍照呢?”
“都有。”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友誼本來就容易建立,相處了這麽兩天,他們之間的關系開始變得随和,言行舉止間不再那麽拘謹,也不再那麽生硬客套,開口兩句就敢與對方開玩笑了。
這倆越混越熟。
天性驕傲的人,在熟人面前總是不屑于僞裝自己。當優雅的外殼漸漸褪去,汪烙棘的本性開始逐漸顯露。
若用一只動物來形容他,大概是一只高傲的美洲豹,既可以很鋒利,也可以很騷氣。
“廢話一大籮,還拍不拍了?”汪烙棘一把奪過焦蕉的手機,用手掌将男孩摁在懷裏,“我來拍,你拍照技術太糟糕了。”
焦蕉:“......”
他被汪烙棘的一條胳膊摟住,身高和體型差令他們看起來格外融合,前者像是被後者實實地圈在懷裏,隔着兩層薄薄的衣料,男孩的後背似乎還能感覺到男人胸膛的溫度。
有那麽一瞬間,焦蕉很不争氣地失了失神。
之前汪烙棘的表現令他覺得:這個大明星并不習慣與人太過接近。焦蕉并非不會看人眼色的愣頭青,所以他一直下意識地避免與對方打成過于親密的一片,可現在......
對方忽如其來的摟抱令他有些局促。
而對于汪烙棘來說,這只不過是因為與對方相處時間久了,而且覺得對方性格無害,所以漸漸将防備卸下而已。
“好熱啊,汪先生,您別摟這麽緊咯......”焦蕉小聲嘟哝着。
汪烙棘一心撲在拍照上,哪管對方那麽多,他用另一只手揉揉焦蕉的發頂,命令道:“看鏡頭。”
男人的聲音從焦蕉頭頂上傳來,像暮色中的沉鳴那般好聽,并且令人自然而然地順服。
“哦……”男孩應聲昂頭,嘴巴因上揚的下颚而微微張開,細密的睫毛與眼簾一并掀起,露出一雙清澈漆黑的眸子,顯得無辜又單純。
汪烙棘的手臂又長又直,伸長了就像一條天然的自拍杆,拿着手機對準他和焦蕉的臉。
“咔嚓——”一聲,照片定格。
就這樣,他不是很成功地拍下了一張“全世界欠老子一個億”的冷漠臉,還有另一張“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姿勢”的紅蘋果臉。
這照片觀感奇奇怪怪的,有種山匪惡霸強擄單純小少爺的既視感,汪烙棘的笑點莫名被戳中了,沒忍住笑了半天。
明明拍得很不好,他竟很喜歡。
“留着吧,拍得挺好的,”汪烙棘将手機還給焦蕉。
“啊?這叫拍得好啊?”焦蕉拿着手機看了看,“這照片裏的人是拍到了,可......咱市場的招牌呢?沒出鏡啊。你都沒有在拍市場……”
汪烙棘叼了口煙,施施然道:“拍我就夠了,拍市場幹什麽?”
焦蕉:“.…..”
無語歸無語,焦蕉還是按下了“保存”,将照片儲存在手機的相冊裏。
想了想,他幹脆還點了“收藏”,索性把這照片歸類進“重要收藏夾”裏,方便以後想看的時候就能找到。
在門口白白浪費了十幾分鐘,他們一張“到此一游”都沒拍成功,淨搞了一堆不挨邊兒的自拍。
這時光還當真虛度得快樂極了。
走近市場門口,有幾輛大型的運貨車停在路邊。工人們忙碌地從車上搬貨,大批量的水果有的被卸下來,有的被搬上車,都是大筆大筆的生意。
焦蕉介紹說,“雖說我們這裏以批發業務為主,但也做個銷的生意,村裏的鄉親們一年四季都會來這兒買水果。”
小葉恍然:“難怪能看見這麽多大爺大媽提着菜籃子進進出出的。”
“個銷的話,以你們這裏的批發價,賺不了什麽錢吧?”汪烙棘雖然從不用料理柴米油鹽,但他并非生活白癡,對物價也是有一個基本的理念。
這市場裏的水果價格算是挺公道,若是做那些私人的生意,單次購買不足三四十斤,其實是賺不了什麽錢的。
焦蕉笑着解釋:“我舅說啊,不能只顧着賺錢,得照顧一下鄰裏街坊,讓他們能吃到便宜又新鮮的水果。所以我們給一些攤主是有補貼的,就是想維持這裏的個銷。商販們也大都很配合,他們甚至不要這補貼,非常歡迎村裏的人平時來買幾個水果。”
小小一個市場,包含了鄉親們彼此之間的情誼。
“所以說,有時做的不僅是買賣,也是一種交道,”焦蕉像個循循教導的老夫子,說:“咱們販賣的不僅是水果,也是一種人情味。”
人情味?
汪烙棘想了想,在他以前待過的那個圈子裏,這玩意兒還真不多見。又或是說,那是種極度稀缺的東西。
娛樂圈嘛,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名利場,浮華至極又勢利至極。每個人都帶着厚厚的面具,兜裏揣着滿滿的心機,連真真假假都分不清,談何人情呢?
連交情都算不上。
在那裏浸久了,他都不知道人情味......到底是種什麽樣的味道了。
再次擡頭,汪烙棘看了一眼那個“沙扁村水果批發市場”的大招牌,倒也覺得沒那麽土了。
“走吧,我想進去看看,”他對焦蕉說道。
一路走進去,焦蕉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向導,滔滔不絕地介紹道,“我們這市場吶,占地超過80畝。裏面的批發鋪面大概有兩百來間,冷庫容量也擴大到了兩千噸左右。現在這市場估值……哈哈,快要一個億吧。”
汪烙棘和小葉聽到“一個億”,雙雙在心裏打了個寒顫,在受到驚吓之餘,還産生了一種過度的警覺感。
——這是PTSD的典型症狀。(創傷後應激障礙。)
作為沙扁村的支柱産業,這個市場明顯被經營得很不錯。攤位布局井井有條,擺放着五顏六色的水果,各個區域都有該期的核心品種,俨然一片豐盛的水果樂園。
在焦蕉的合理規劃下,這裏的果品定價很公道,衛生環境也很過關,未來确實很有發展的潛力和空間。
一個路過的水果商販笑着跟焦蕉打招呼,“焦哥!來巡攤吶?”
“欸,阿伯好!”男孩笑容爽朗,禮貌地跟對方回道。
汪烙棘看着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男生,玩心頓起,又貧嘴地調侃他,“嚯,還‘焦哥’,挺有面子啊。”
“哎呀,”焦蕉撓撓小鼻尖,頗難為情地說:“也就一客氣的稱呼,畢竟我是這裏的管理人員嘛。”
他們一路往裏走,攤檔的那些大媽都熱情地打招呼,可比以往要積極多了,個個笑得像朵桃花兒似的。
并且目光都是往汪烙棘身上貼……
焦蕉看在眼裏,小聲地對他說,“汪先生,您信不信,您要是來買水果的,在咱這市場裏走一圈,送的比買的還多。”
“為什麽?”汪烙棘憨憨式迷惑。
“美色啊!汪先生,您會被觊觎的!”焦蕉一本正經地拍馬屁,“那些阿姨能把果給削好了皮等你去試吃。”
姓汪的這男人吧,長得就是那種若在菜市場裏繞場一周,買姜別人給他搭根蔥、付兩斤肉錢別人給他稱三斤的好模樣。
“噗——”汪大明星被逗笑了,他臉皮這麽厚一人,也難得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笑着嗔罵道:“沒個正經。”
旁邊一個衣服上印着大牡丹的阿姨見了,拔高嗓子問焦蕉:“欸喲喲,焦哥,這帥哥你家親戚啊?”
又有穿小碎花的大媽争着說,“不是,你沒聽高老板說啊,他請了個大明星給咱市場賣廣告呢,這小夥兒長這麽好看,肯定是明星啊。”
焦蕉補了一茬,“對!這位先生是我舅請的代言人,大明星,演員,就是演電視劇的。”
“......電影,”汪烙棘掩着嘴給他糾正道。
焦蕉小雞啄米般點頭:“噢,對,演電影的。”
“這就是那大明星啊?”大牡丹阿姨笑得老樹開花,捂嘴道,“難怪長得這麽養眼喲!”
小碎花大媽也雙眼亮亮的,豎起長輩式大拇指:“這孩子模樣讨喜!高老板是真會挑人!”
“謝、謝謝,”汪烙棘三十好幾一叔,被誇得像個十八年華的姑娘。
厚得像城牆一樣的臉皮被阿姨們調戲得掉了渣,他紅着耳朵根兒笑笑,沒想到自己在這裏也能圈一大波媽媽粉。
旁邊的焦蕉偷着笑,他心底莫名升起一種驕傲感,身邊走着這麽個奪人眼球的人,他自己也倍有面子。
遛着一大帥比,連走路都霸道了幾分。
焦蕉打心裏覺得,他舅這錢花得值啊,買回顆自帶光環的汪星星。
作者有話說:
焦蕉笑得像個憨憨:我狐假虎威了一番,今兒真高興!
汪烙棘一jio把他踹翻:你個沒文化的,狐假虎威不是這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