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出公廁十幾米的時候,焦蕉紅着臉快步走在前頭,汪烙棘則還在擺弄着他脖子上的領帶。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剛才在公廁裏幹什麽了……
男人用眼睛瞥着走在前面的焦蕉,心裏毫無由來地又想到了網戀的事。
誠然,焦蕉是個好男孩。欺騙這麽一個耿直又單純的男孩,令汪網騙這一天裏都郁郁寡歡,始終被不安的良心所折磨着。
現在每次看着焦蕉,他都很難若無其事地面對,這種心情很複雜,就像舔着舔着棒棒糖,忽然發現糖裏有只屎殼郎。
這是倒了大黴。
汪烙棘卻不太清楚內心那種倒黴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究竟是因為網戀遇着個熟人?還是因為知道對方絕對不可能喜歡自己?
他記起自己在網上那些嗲聲嗲氣的撒嬌,那些甜言蜜語的哄騙,現在想來,連自己都覺得想吐。
對方是很吃這一套的,軟、甜、可愛,這一切是建立在女人的身份上,而不是一個男人。
當初只是因為一時興起,貪玩得該死,想着戲弄一個素未謀面的網友,打算聊個兩三天的就把對方給甩了。
哪裏想到越聊越上頭,對方的可愛和直爽隔着一個手機屏幕都能将人俘虜。
更沒想到,對方是真的走了心。
後悔的感受太過煎熬人,特別是面對一個自己不想傷害的人,後悔的滋味更像是在受刑。
眼看焦蕉構築在這個謊言之上的期望愈發脹大,汪烙棘想:到底還是要說出來的,不能讓對方越陷越深。
他正想着要何如解釋這個事情,前面的焦蕉便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等他。
待到汪烙棘跟上來了,焦蕉便喊他一聲:“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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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焦蕉忽然嚴肅起來,用一種向軍師讨教的恭敬語氣說:“我有些事情想請教你。”
“嗯,說,”汪烙棘正低頭擺弄着脖子上的領帶,覺得怎麽綁都好像怪怪的,不是位置偏了就是綁得不标準。
焦蕉攪了攪十只手指,說話的語氣有些低落:“就是啊,我的寶寶不回我消息……”
汪烙棘心不在焉地應着:“什麽寶寶?”
“就是我那網戀對象。”
“啊?!什、什麽?!”汪烙棘緊繃的神經一下子炸開,連退五步,扯着領帶的一使勁,差點沒把自己給勒死。
猶如驚弓之鳥。
焦蕉見他大驚失色的樣子,不明就以:“怎麽了?”
“沒、沒……”汪烙棘強裝淡定,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剛才腳邊有只蜘蛛爬過而已。”
這日子一天天的真沒法過了,他被自己這脆弱敏感的神經整得快瘋。剛才焦蕉那句話一出來,正好跟他想着的事情重合,他還以為對方能讀心呢。
男人沒出聲兒,扯了扯勒得慌的領帶,纏在心頭的感覺不知是煩躁還是害怕。
“你這是要給自己打個死結呢?我幫你吧,”焦蕉伸手去幫他把領帶解了,打算重新再綁一次。
“其實我可以自己來,”汪烙棘這樣說着,腳下卻是一動不動,讓焦蕉走過來幫他綁領帶。
男孩一邊交疊着領帶,一邊把剛才沒說完的事情繼續說,“汪先生,那天你不是讓我加我寶寶的微信嘛,我把我的號給她了,可是她好像一直沒加我。連游戲上的聊天消息也沒回。”
汪烙棘随便找個理由搪塞:“可能是她在忙,沒看見消息吧。”
“可能性不大,以前她不會這麽久都不回我的。或許是我提出加微信,把她吓到了,我太唐突了是不是?”
“不是,你……”又一股內疚感襲來,汪烙棘寬慰道:“不是你的錯,你別太緊張了,她沒加你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一切都他媽是老子的錯。
在此之前,汪烙棘從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或許有人會因為他是個男的而希望落空。
“那她為什麽不肯加我呢?”焦蕉扁扁嘴,有些難過。
“或許,她是不想讓你知道她的、她的……”汪烙棘頓了頓,緩了好久才把這三個字說出來:“真面目。”
他忽然很害怕,害怕謊言敗露的那一刻,當所有面具被撕裂,露出的真面目将會是猙獰的。
會把這個心存期待的男孩吓跑。
可焦蕉卻似乎心有不甘,“即使她長得醜,長得像豬八戒喬碧蘿黑山老妖,我也不介意。”
汪烙棘一愣,“不介意?她可能……會跟你想象中的相差很遠,甚至是截然相反,你也不介意嗎?”
焦蕉神色黯然,目光卻很堅定,“世界上有無數種可能性,但無論我遇見的是哪一種,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的是那個人,而不是一種可能性。”
“你……”汪烙棘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可能性的存在并不能阻擋我對一個人的喜歡,”焦蕉無奈又甜蜜地一攤手,“可能對方很糟糕,但我就是喜歡她,能有什麽辦法嘛。”
汪烙棘的心沉沉地發出了一聲“咚”,像一個古老的大鐘在晨霧中蘇醒,被鐘杵重重地撞出了無盡的回蕩聲。
此時,這相互纏繞的領帶就像一個封印住這男人的結,讓他乖乖地杵在原地,無法動彈,任由男生細白的手在他面前繞來繞去。
“好了,綁好了,”焦蕉對此很上道,兩三下便綁出了一個漂漂亮亮的領帶結。
縱使這過程很短,汪烙棘卻很享受這種近距離被服務的感覺,因為這“服務生”是焦蕉。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介意對方綁個中國結,那他就可以擁有更多享用這種“服務”的時間。
有那麽一瞬間,汪烙棘忽然好希望自己真是個34D的巨乳蘿莉。
哪怕沒有34D,哪怕不是蘿莉,只要是個女的也好啊。
汪烙棘在這邊默默地泥塑自己,焦蕉卻早已跑到了那邊,忙着準備待會兒的剪彩活動。
“焦哥,這裏出了點問題,”一個幫忙準備現場的大叔叫住他。
焦蕉腳步一頓,“怎麽了?”
大叔滿臉愁雲慘霧,指着那個待會兒剪彩時要揭的招牌,“你看這個,印錯了。”
焦蕉一看,差點兩眼一黑,上面的第一個字印錯了,把“沙扁村水果批發市場進口區”給印成了“少扁村水果批發市場進口區”。
少扁少扁……這是要提倡和諧社會少一點把人給揍扁嗎?
焦蕉嘆氣:“怎麽現在才發現啊?”
大叔撓撓頭:“去取招牌的那個夥計不識字。”
“.…..”
他愁得不行,白頭發頓時就冒出來一根,離活動開始就剩十分鐘了,男孩靈光一現,趕緊跑到隔壁街那家雜貨鋪買了只油性筆。
男孩搬來梯子,叼着筆爬上去,直接在招牌上那個“少”字左邊添上了個“氵”。
路過的汪烙棘順口丢下一句:“喂,小心點。”
“知道啦,”焦蕉應着,手裏的筆飛速劃動來劃動去,他要使勁給那個“氵”塗黑加粗,這樣字體看起來才不會過于違和。
看着那個集傳統手寫工藝與現代印刷技術于一體的招牌,男孩無語道:“就這樣吧,先湊合着……”
剪彩儀式開始,現場布置得相當有鄉村暴發戶……不是,是鄉村個體商戶的氣息。
一道充氣的紅色大拱門橫在鋪面門口,旁邊的充氣機“嗡嗡”地震動着。兩排開業花籃齊刷刷地杵着,大紅大紫看得人眼花缭亂。幕布蓋住後面那個碩大的招牌,等待剪彩嘉賓去揭開。
現場處處洋溢着鮮紅色的喜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家婚慶策劃公司給布置的。
為了讓現場顯得好看些,焦蕉還讓人在地上随意擺放了好幾十個五顏六色的氣球,看着就熱鬧些。
沒想到,體态笨重的小葉誤入此危險的“地雷區”,好像一臺巨型的碾壓型坦克,一不小心把氣球全給踩爆了。
看着胖子甩着肉在“噼裏啪啦”炸裂的氣球堆裏蹦來跳去,汪烙棘捂着額對旁邊負責會場布置的人說:“不好意思,我不認識那胖子,他真不是我助理……”
區域門口放着個講臺一樣的大桌子,鋪的還是鮮紅色絨布,放的還是那個熟悉的小金鼎,不過這回沒插那擎天柱似的大香,而是插了三根細細的小香。
桌上也沒再放一只脆皮燒豬,而是擺了個臉盆大的祝賀蛋糕,上面用奶油寫着“步步高升”和“洪福齊天”。這八個字很好地摻和了升官發財和福如東海的寓意,就是沒開張大吉的意思在……
汪烙棘看了這個蛋糕很久,最後忍不住發出一聲靈魂疑惑:“這蛋糕确定不是你們的競争對手訂的?”
焦蕉沒心沒肺地答道:“你怎麽知道?回頭我還得謝謝人家呢。”
汪烙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