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平複了一下心情,小葉倚在牆壁上,“喲,汪哥,醒啦?還累不?”

“嗯,睡了一覺好多了,”汪烙棘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哈欠,“深度睡眠,救我狗命。”

“你那不叫深度睡眠,叫深度昏迷,”小葉看了看表上的時間,“我正想上樓叫你來着,你再不醒我就要叫救護車了。”

“餓了,有什麽吃不?”汪烙棘現在餓得,就是屎不臭他都肯塞嘴裏。

“快快快,我們BBQ呢!”

不說還好,小葉這一說,汪烙棘還真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肉香,空蕩蕩的肚子立馬“咕嚕咕嚕”地打起了鼓。

“燒烤啊?這麽油膩?這麽上火?”男人嘴上還是一如既往地挑剔,腳步卻“噠噠噠”地加快了。

這,是美食的召喚。這,是晚飯在招手。

一出院子,他就看見高傲、焦花,還有焦蕉,大家各自坐在一張小木凳上,中間圍着一個用幾塊紅磚頭搭成的爐子。

爐上架着張鐵絲做成的金屬網格,相當于一個小型的燒烤架,上面烤着油滋滋的牛肉和雞翅,散發出令人分泌唾液的誘人香味。

仿若走進了一個鑽石礦,汪烙棘雙眼發青光,鼻子用力地嗅了一口肉香味。

“汪先生,睡飽啦?”高傲舉着一個插着雞翅的大叉子朝他揮揮,“來得正好,我們燒烤呢。”

汪烙棘禮貌點頭,條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作為一個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人,肉食對他來說,誘惑力無疑是爆棚的。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肉,他腳下像裝了一塊磁鐵,不受控制地被那爐子吸引過去。

他在焦蕉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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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蕉擡頭看他,微微地笑了笑,但臉上的表情明顯悶悶的,似乎還因失戀而心情不佳。

“你......”汪烙棘的嘴張了張。

“嗯?”

“沒什麽......”

半天後,汪烙棘還是沒說出話來,意識到對方現在正處于心碎的狀态,他再次感到愧疚。

原來提出分手并不會令這件事了結,也不會讓負罪感有一絲一毫的減輕,更不會令對方迅速地從這個謊言所造成的惡果裏走出來。

cici這條大笨狗,在旁邊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轉兒,當發現怎麽都不可能追得上的時候,就乖乖地原地坐下,眼巴巴地等着鏟屎官的投喂了。

隐約聞到一股焦味兒,焦蕉低頭看了看自己烤的墨魚丸,才發現忘記翻面,這丸子的底下都被烤成碳了。

“啊……浪費了,”男孩把烤焦的丸子扔到旁邊的垃圾簍裏,打算再拿一個雞翅烤。

高傲奪過他手裏的叉子,埋怨道:“哎呦我的祖宗啊,都烤焦第幾回了?糟蹋食物啊你這是,花花烤得都比你好。你別弄了,坐一旁等吃吧。”

焦蕉應了:“……哦。”

一直不出聲兒的焦花看了眼弟弟,默默地站起身來,走到擺放餐具調料的小桌子前,把叉子上剛烤好的香腸弄到一個幹淨的碟子上。

女孩辨認了好久才分出哪一罐是蜜糖,于是用刷子蘸了好一些塗到香腸上,她的動作有些笨拙,甚至還把肉汁蹭到手上了。

小葉好心過去幫忙,“花花姐,我幫你吧。”

他把手伸過去,想要幫她拿過盤子,沒想到焦花扁着嘴把身子一側,不讓他拿。

女孩把裝着香腸的碟護在懷裏,“不給,給弟弟。”

“啊,我知道。我不吃你的,就是想幫你而已。”小葉攤着雙手,表示再饞也不會搶別人的東西吃。

“小葉兄弟,讓她自己來吧,”高傲笑着說,“咱花花得學會獨立呢,她挺能幹的。”

小葉就笑着點頭了,順便拿過旁邊桌上的三對雞翅、兩塊牛肉、一根玉米開始烤……

焦花捧着烤好的香腸,走到焦蕉旁邊蹲下,把碟子遞到他面前:“諾,弟弟吃。”

她雖然智力不高,與人交往也有障礙,但亦是能體會到旁人的喜怒哀樂的。

她知道弟弟不開心。

“謝謝花花,”焦蕉接過她手裏的碟子,雖然這香腸明顯烤焦了半截,但他由衷地高興:“花花烤得好棒,一定很好吃。”

花花傻傻地笑着。

一旁的汪烙棘有些羨慕,他是獨生子,家中無兄弟姐妹,所以對焦蕉和他姐的感情很是羨慕。

他有時會想,如果家裏多一個孩子,那父母的期待就不必全寄托在他一個人的身上;那當他選擇了演員這條路時,父母的期望也不至于落空。

日暮漸漸淹沒在夜色之中,涼風吹得院子裏的那棵柚子樹沙沙作響;樹影搖曳,空氣中混雜了大家的食欲與興致。

焦蕉摸摸焦花的頭,拉過小板凳讓她坐下。自己夾起香腸欣慰地咬下一大口,差點沒吐出來。

……這也太甜了吧?是倒了一整罐蜂蜜下去嗎?

花花喜歡吃甜,于是慷慨地在香腸上塗了厚厚的幾層蜂蜜,拿給她弟吃。

她跟她弟有個共同的人生理念,那就是:己所欲,施于人。

姐姐給烤的愛心香腸,哭着也要吃完。焦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啃着這根蜜棒,甜得發齁。

汪烙棘見他哭了,頓時吓了一跳,心想:這小可愛肯定又是為了分手的事哭。

他別扭地用胳膊把焦蕉攬過來,往自己懷裏摟了摟:“不要太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焦蕉睜大了眼:“??”

“聽不懂就算了。”

“......”

星空下,炭火在旺盛地燃燒着,爐碳漸漸從黑色燒成白灰,濃郁的燒烤味充滿了整個院子。

汪烙棘好久沒吃得這麽暢快了,以前為了拍戲,他必須很嚴格地控制身材,不是吃草就是喝胡蘿蔔汁,都快進化成一頭牛了。

難得吃一下重油重鹽的食物,他獲得的滿足感是數以萬計的,就像是一朵星雲在宇宙中爆炸,散播出無數璀璨的粒子。

今晚的月光很亮,沒有一絲多餘的雲朵遮蔽。

爐裏剩的幾顆小火星漸漸熄滅,冒出絲絲青煙,被風那麽輕輕一吹,就散了。

焦蕉上完廁所回來,就發現院子裏少了個人——

他旁邊的那張小板凳空了。

望了一圈沒見到汪烙棘,他問小葉:“你家老板人呢?”

小葉正吃飽餍足地坐在院裏的長椅上,摸着漲成球的肚子,回答道:“汪哥說出去走走。”

“走走?”

“嗯,他說在床上躺了一天,想去外邊兒遛遛彎兒,活動一下筋骨,以防早衰。”

焦蕉有點擔心:“他人生地不熟的,能走去哪裏?”

“這麽大一人,丢不了,”小葉心寬體胖,“再說了,就汪哥這麽精明一人,你還怕他被拐啦?只有他拐別人!”

焦蕉:“.…..”也是這麽個理兒。

他倒不是怕汪烙棘遇上壞人,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還怕人販子麽?傳銷分子把他抓回去那都是個拖累組織的累贅。

可是這大晚上的,烏漆麻黑連路都看不清,汪先生一個外地人去瞎逛,迷路了怎麽辦?可別又像上回那樣摔溝裏去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汪烙棘此刻正像個游手好閑的無業游民,優哉游哉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呼吸着田野間清新的空氣,樂得逍遙又自在。

提早步入養老生活。

路過小賣部的時候,汪烙棘進去買了幾聽啤酒,結賬的時候,老板娘說不能掃碼只能現金。

男人雙手枕在收銀臺上,用打商量的語氣對老板娘說,“姐,先記着賬呗,明天就拿錢來還你。”

“行,”老板娘把幾罐純生全塞進袋裏,“我認得你,你不就是在市場裏做廣告的嘛,大明星肯定不會走賬,難不成還差這點啤酒錢?”

汪烙棘油嘴滑舌:“大姐真是人美心善。”

“還不是見你長得帥啦,” 老板娘被哄得心花怒放,還往那袋裏多放了一條剛洗過的小黃瓜。

“謝了,”汪烙棘笑着擺擺手,“生意興隆!”

男人手上勾着個塑料袋,離開了小賣部,繼續沿着小路散步。

他聽說啤酒和燒烤混着來更致癌,今晚這兩者一起下肚,他怕是要折壽。不過管不了那麽多了,凡是不健康的東西,不都是能令人快樂的東西麽?

生活已經夠苦的了,偶爾放縱不算什麽吧?

夜靜極了,汪烙棘不知不覺走到了村口,提着一大袋重重的啤酒,他想找個樹頭坐下來歇歇。

這裏一輛經過的車子都沒有,樹叢裏偶爾傳來凄厲的鳥叫聲,有些滲人。

他向來不信鬼神,所以不怕這種風聲鶴泣的東西,比起喧鬧嘈雜的城市夜景,這裏像僻靜的世外桃源,适合獨自消遣時光。

曾經身價千萬的汪大明星,此時身穿單薄的汗衫,頂着一張無比滄桑的胡渣臉,嘴裏叼着根小黃瓜,蹲在這僻靜的村口處。

月光為他拉出一個孤凄的長影,這男人,如同一個剛搬完磚蹲在工地裏抽煙的地盤佬。

“唉......”汪大明星濃重地嘆出一口氣。

當真是舉頭望他娘的明月,低頭思故鄉的一萬塊護發素和黑松露魚子醬。

自從來了這裏,他所有的體面和教養都耗得差不多了,什麽優雅、什麽紳士......這些在惡劣的生存條件面前,算個屁。

随便環視了一眼,忍不住罵街:“你媽的,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偷拍的狗仔都沒有。”

兩三口把小黃瓜啃完,他站起身來,看見腳邊有塊被雨水侵蝕了邊角的大石碑,上面的紅漆早已掉了一半,但離近了還是能看出三個字來——

“沙扁村”。

來這兒都第幾天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度日如年,怨天尤人地熬着,差點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地方。

或許會被這裏的飯菜毒死,或許被焦家人給活活氣死,又或許是最終忍受不住生活的毒打,随便找個魚塘跳下去把自己給淹死。

沒想到一眨眼就過了這麽多天,慘痛的時間占了大部分,而其中小部分治愈又歡樂的時光,卻意外地補償了那些難熬的時光。

石碑旁有塊很大的青板石,周邊冒着些滑滑的青苔,面上卻平整又光滑,應該有不少人在上面坐過。

汪烙棘把那袋啤酒甩上去,雙手撐着青板石跳起,然後一屁股坐在大石上。

“嘭!”易拉罐的蓋子被拉開,罐口冒出一縷小小的白煙。男人拿起冰凍的啤酒,正打算往嘴裏灌。

忽然,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靓仔一個人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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