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認錯

臉上的宣紙瞬間濕透, 沁涼的感覺更是讓夏玉濤毛骨悚然, 眼前是一片斑白,他想努力睜開眼睛,可是剛一睜開,那濕漉漉的宣紙上似乎就有水沁了進來,這種感覺很奇怪, 哪怕現在沒有窒息, 可還是覺得心裏發寒。

“你要做什麽?你要對我做什麽?”

他的聲音慌亂中帶着恐懼,努力的掙紮了一下, 發現自己的掙紮都是無用的,根本就掙紮不開, 畢竟四肢早就被綁了起來, 如今只能夠這般臉上所有的感覺全都被紙張遮蓋, 心裏的恐懼無限的放大……

一旁的鄭盛卿已經站了起來,手裏捏着手帕, 看到夏玉濤臉上的宣紙之後, 也是一愣,随後看向床邊的夏茵茵,沒想到這個姑娘會這麽對待夏玉濤, 而且似乎在他的面前都完全不隐藏。

雖然察覺到了舅舅的注視, 可是夏茵茵完全都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她只是要一個結果而已, 為死去的母親讨好一個結果。

“爸爸, 我怎麽會對你做什麽呢?我就是想要讓爸爸說出關于媽媽的真相而已, 這麽多年,爸爸一直看着我這張臉,實際上每天都覺得很厭惡吧?因為我長了一張跟媽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是不是讓爸爸很害怕?”

她說着,已經從一旁的桌子上又拿起來了一張紙,然後放在了夏玉濤的臉上,随着涼水的澆灌,那宣紙已經緊緊的貼在了夏玉濤的臉上,光是兩張,就足夠讓夏玉濤感覺到了那種臉上被蒙上了兩層東西,壓得穿不過來氣的感覺。

“爸爸,你現在要告訴我,媽媽是怎麽被你拐走的麽?”

她的話像是幽靈的低語一般飄到了夏玉濤的腦子中央,躺在病床上的夏玉濤,一瞬間意識似乎回到了十九年前,那個時候,他是比鄭幼卿大了三歲的學長,因為留級的關系,在學校裏面總是如坐針氈,一直到……自己遇到了鄭幼卿。

遇到鄭幼卿那天,天氣很晴朗,如同這個少女出現的模樣,那是開學的第一天,九月的天氣還帶着八月沒有消失的炎熱,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少女就這麽出現在他的面前,朝着所有人露出純潔幹淨的笑容,那是第一次,夏洋感覺到心動。

之後的夏洋,便如同一個癡漢一般的跟随着這個少女,他聽說過很多關于這個少女的‘傳說’,爸爸媽媽都是很聰明的人,每次鄭幼卿都是班裏的第一名,甚至全級第一,她還有一個哥哥十分聰明……

他就這樣看着……看着,只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本應該屬于自己才對,于是才有了設計了兩年的精心策劃,在以同學的身份接近了鄭幼卿之後,給對方喝下了自己用了零花錢買來的聽話藥水……

記憶逐漸的朦胧起來,呼吸的緊促讓夏玉濤的脖子變得通紅,如果繼續貼紙,那麽他就真的會産生呼吸急促的反應,而對生的渴求,讓他終于妥協。

“我說,你把我臉上的東西拿下來,我全都說!”

他的聲音中帶着恐慌和害怕,對于未知的恐懼,讓夏玉濤選擇了對這個可怕的女兒服軟。

夏茵茵聽到這樣的結果并不意外,她使用的是一種古代的逼供刑法,以前也就在電視劇裏面看看,如今第一次試驗,就是為了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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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就這麽說吧,我很讨厭爸爸的眼睛,因為裏面全都是貪婪,讓人覺得惡心。”

沒有把夏玉濤臉上的宣紙拿下倆,兩張宣紙的濕度并不足以讓一個人窒息,頂多也就是心理上的壓迫感,這點兒夏茵茵還是知道的。

鄭盛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只覺得夏洋這般狼狽的模樣,才讓他的心裏好受了一些,哪怕如今的畫面看起來多少有些恐怖。

“我、我喜歡鄭幼卿,可是她太好了,我根本就配不上她,所以我才給她下了藥,想把她變成屬于我自己的……”

夏玉濤的聲音顫悠悠的說出了曾經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此時此刻腦海中想起曾經的鄭幼卿,那個純真可愛的女孩兒,他又怎麽會想到,只是一丁點兒的聽話藥,就讓鄭幼卿直接瘋了呢?

可是他是愛着鄭幼卿的啊,就算是對方變成了瘋子,自己也一直照顧着她,跟她變成了夫妻,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鄭幼卿的人啊……

就算是心裏已經有了猜測,可當真正從這個加害人口中知道妹妹是如何被帶走,變成癡傻的人時,鄭盛卿還是無法控制的憤怒了,一雙充滿了仇恨的雙眸緊緊的盯着夏玉濤,若是這視線能夠殺人的話,恐怕夏玉濤早就已經死去了無數次了。

“我當時只是想把她迷暈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吃了那聽話藥之後竟然傻了,當時我把迷暈的她帶回了家裏,發現她傻了之後,就知道在上京市不能待下去了,就求我爸媽,讓我爸媽把我和她送到香江這邊,不然的話……如果警察抓到我,我一定會坐牢的……”如今的夏玉濤倒是知道後怕了,當年的少年瘋狂行為,在如今早就遭到社會摧殘的夏玉濤來看,是再瘋狂不過的行為。

可是他不後悔,如果他不瘋狂一次,他永遠都不可能擁有鄭幼卿。

鄭幼卿那樣天生就在發光的人,根本就不是他這種人可以肖想的。

聽到夏洋的父母幫助夏洋作案,鄭盛卿這才明白,為什麽自己當年調查的資料中,夏洋這個跟妹妹幾乎沒見過的學生過了沒多久就死亡,夏家還給這個兒子舉辦了盛大的葬禮,現在看來,恐怕夏洋的父母為的就是洗清夏洋的嫌疑。

因為一個死人,是不可能是犯罪者的。

鄭盛卿幾乎是手腳發涼的站在那裏,就算是這麽多年已經經受過了如此多的事情,見過了多少商海沉浮,可當聽到這樣人性直白的惡,還是心裏無法抑制的痛。

“後來……後來她瘋了,我帶她來到香江,就算是她瘋了,我也喜歡她。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比我更加愛她,無論是她的爸媽還是鄭盛卿,她瘋掉的時候我沒日沒夜的照顧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她的爸媽能做到麽?還是鄭盛卿能做到?不!!!只有我!只有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我,才能夠照顧已經傻了的她,因為她無論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最喜歡的鄭幼卿……”

癡狂的話語從夏洋的口中說出,哪怕是看不到對方的神色,夏茵茵和鄭盛卿也能夠猜出這個男人神色的癡狂,以及男人那如同自我安慰一樣的自我救贖。

忽然,臉上蒙着的宣紙被夏茵茵揭開,宣紙下面果然是一張瘋狂可怕的臉,這張臉上滿是猙獰,就像是在不斷的告訴自己,當年的事情做的沒錯一樣。

夏茵茵看着這樣肮髒惡劣的男人,簡直無法相信這個男人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可是你毀了她,她的人生本來不該這樣的,她應該像是明珠一樣綻放出閃亮的色澤,而你,就像是一灘淤泥,除了髒亂臭,一無所有。”

被揭開宣紙的夏玉濤收斂了神色,剛剛的宣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保護膜呢?此時聽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說自己是淤泥,更是無法控制的用目光狠狠瞪着夏茵茵。

“我是淤泥,那你是什麽?你是我的女兒,我的親生女兒,要不是為了生你,你媽媽怎麽會死?我看你才是那個該死的人,你要是死了,你媽媽一定會好好的!!!”

這是他多年以來藏在心裏最真實的話,他只要一看到女兒這張跟妻子長相相似的臉,就忍不住想起鄭幼卿,忍不住想到,若是一開始沒有這個女兒,鄭幼卿一定不會死的,他就能夠跟鄭幼卿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不,不會好的,她已經瘋了,被你的藥毒瘋的,爸爸,你知道青山精神病治療中心是做什麽的麽?”夏茵茵忽然的問題,把夏玉濤問的一愣,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夏茵茵補充道。

“這裏面關着的,都是那些已經瘋掉的精神病患者,就算是一個正常人,在這裏關久了,也會變成瘋子的,既然爸爸說媽媽是好好的,那爸爸一定要在這裏好好吃藥,當一個好好的瘋子好不好?”

夏玉濤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的錯誤,夏茵茵手裏捏着醫用剪刀,朝着夏玉濤的臉上伸了過去,讓本來就被吓得腦子亂糟糟的夏玉濤恐懼的瞪大了眼睛。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來人啊!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夏玉濤恐懼的神色讓人看起來覺得狼狽,一旁的鄭盛卿卻是面無表情。

當那醫用剪刀距離夏玉濤的瞳孔只剩下了一厘米的時候,床上綁着的夏玉濤幾乎是不敢動彈,瞳孔緊縮的看着在自己眼睛上的尖銳剪刀,聽到了女兒的問話。

“那爸爸覺得你錯了麽?你對得起媽媽麽?對的起我麽?”

這個問題對于曾經的夏玉濤來說,肯定是會說不,可是現在,眼前生命受到威脅,無盡的恐懼讓夏玉濤幾乎是本能的就給出了回答。

“我錯了,我錯了……你放過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媽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不該拐走她……”

當這樣的認錯終于從這個加害者口中說出來,鄭盛卿臉上露出苦笑,卻是不知道是解脫還是更加的憤怒,因為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夏玉濤這是妥協,不是真心的認錯。

這一刻,鄭盛卿終于明白,妹妹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一個公道。

一個讓夏玉濤為自己行為付出代價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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