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賊船
幾日後，浩浩江面之上，那個偷跑出來的人，眨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窩在一角，怯生生的看着面前的兩男一女。
秦一诩怎麽說她來着，為禍世間？
大千世界，車水馬龍，騙子多多，強盜多多，他确定不會是這五彩斑斓的世界要荼毒她這一嬌弱小花？
她望着人，聽着這兩男一女的争執聲。
不巧，關于她的。
“你們兩個眼瞎？”那女子一身紅衣，玉臂擡起遙遙指着她，秦雲看着，那手貌似還在微顫。
“玉兒姐……這個不是……”一高高瘦瘦的男的回頭望了她一眼，随即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道，“不是挺好的嗎？”
秦雲：“……”
為什麽要用如此不确定的語氣？
“挺好的？”紅衣女子氣急反笑着，就是燈火搖曳下，那笑容有點恐怖， “我讓你們出去找八九歲的，再不濟也好歹十三四歲的，你看看這女的？這麽老的，你都給我找來？”
老？
秦雲眨了眨眼，張了張嘴，用清清脆脆的聲音證明着自己：“十九歲，不老，我還嫩着。”
聲音有點突兀，尤其是在這船主人發飙，其餘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時候，三人立馬回頭看着她，還是見鬼一般的。
陸明玉皺了皺眉，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角落裏看起來白白嫩嫩，水靈靈的大白菜，從品相來說，還是不錯的，随随便便賣到哪個青樓，當個花魁，那也是夠的，但……這是顆大白菜，而不是她要的小白菜。
她要去水天一色，那種地方，連顆路邊石子看起來都比尋常的要金貴，這顆大白菜輸在了年紀上。
19歲，有點老了，那裏的人都偏愛能親手調·教的，而不是這種已經幾乎成型的，所以，她是賣不出好價錢的，這一路過去，沒準還得倒貼。
她搖了搖頭，有點可惜，又有點埋怨人生早了，要是晚幾年，多好，她像是錯失了什麽般心痛着道：“老白菜，沒人要的。”
老白菜？
此時此刻，秦雲突然懂了莊內那幫人被她噎到的感覺了，那就是萬箭穿心過，你只能痛得要吐血卻死不了的感覺。
秦雲現在有了那種感覺。
她老嗎？
哪老了？
“我看起來不嫩嗎？”她仰着頭，雙唇微顫着，滿滿的震驚。
陸明玉如青蔥般的手拄着下巴，總算是發現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了，她彎下腰，露出纖纖十指，挑起那小巧的下巴，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指尖上的那顆腦袋萬分配合的自個搖着，還努力的露出最好的一面來。
簡直就像是生怕她看不上她一樣！
她臉黑了。
這個絕對不是被她那兩個蠢貨拐來的！
“你們兩個，在哪找的她！”陸明玉起身，死死的盯着縮成一團低着腦袋的人，身後兩個對視一眼，趕忙将商量好的話丢出來：“我們兩個看着姑娘一個人在路邊吃飯，一臉迷茫，好像在找什麽，就把她騙過來了！”
陸明玉呵呵笑了下，轉身，抱胸靠在壁上，就這麽看着兩個說謊的家夥。
兩人齊齊抖了下，想不通自己一半真一半假的話，哪出錯了，不是說半真半假才是騙術的最高境界？
兩人頂着那帶着刀子的眼神，老實了，道：“玉兒姐，這個是自己跟過來的。”
秦雲：“……”
人家還什麽都沒說，他們兩就這麽快交底了？
她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這販賣人口的女子，恰好人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這麽下來，又恰好望進了她的眼裏。
秦雲趕忙垂頭，數着地板的紋路。
“玉兒姐，其實還是我們騙術高，她才跟過來的！”那粗粗壯壯的男子，想了想，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展示下他們兩人的智慧。
陸明玉冷笑了下，示意兩個蠢貨說下自己被利用的經過。
一旁，秦雲低頭數着，數着數着心肝又顫了下，然後剛剛數的，一下子全忘了。
男子道：“我們在路邊吃飯的時候，這個小……老姑娘就過來問水天一色怎麽走。”
“姑娘要去水天一色？”陸明玉低頭，不陰不陽的問了句。
秦雲心虛的擡頭呵呵的笑了笑，趕忙又低頭了。
對了，剛剛又數到哪了？
男子困惑了下，繼續道：“我們兩本來也沒打算理她的，結果她說，她沒來得及跟一群漂亮的小姑娘一塊上一艘船，現在只得自己趕過去追她們了。”
陸明玉一張忽明忽暗的，她當初怎麽就收了這麽兩個家夥？
“我們一想，既然人都已經被對手搶光了，那留着做什麽，起身就打算走人，然後她就想請我們指路，我們想拐走一個他們落下的，也好。所以，就跟她說，我們也去水天一色，可以載她一程！”男子洋洋得意着，等着被誇。
陸明玉黑着一張臉，補道：“所以，她一上船，你們就把她綁了？”
“嗯嗯。”兩個男子點了點頭，嘴角咧開來。
“你們兩個是不是蠢？沒看出來她就是個搭順風船的嗎！”陸明玉吼着，胸腔被氣的一鼓一鼓的。
她這是賊船！
賊船！
見過賊船被人當順風船搭的嗎？
兩個男的吓了一跳，不信般的看向地上的待宰羔羊。
就見那小羔羊腦袋轉了轉，看着一旁的柴火堆，好像在數有幾根柴火。
還是數柴火比較好。
陸明玉淡淡的瞥了眼人，壓着滿腔怒氣，道：“我這，不收你這麽大年紀的！”
秦雲很無奈，她一不能自保的小姑娘在這危機重重，可能随時随地會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的世界，她總不能真讓自己被荼毒吧？
只是……她小嘴張了張，有點不敢置信：“你們拐賣還看年紀？”
這世道什麽時候這麽難混了？
陸明玉嘴角一抽：“我就沒見過，上趕着被拐賣的！”
“那你現在見過了！”秦雲眼巴巴的望着人，柴火重要嗎？不重要，這個人才重要。
陸明玉扶額：“姑娘，我這是賊船，不是什麽心善人家的船，不做虧本買賣。”
秦雲怯怯的伸手死死拽着人的裙角，又卷了卷裙角，确定拽穩了，道：“我不一定會讓你虧本的！”
陸明玉：“……”
她現在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難不成她真沒這天份？第一次幹這種事，老天爺就丢給她這麽一個家夥……
“彈琴吹簫會嗎？”她問道。
秦雲：“……”
那麽高難度的東西，她怎麽可能會？
“唱歌跳舞會嗎？”她又問道。
秦雲默默的搖了搖頭，沒用的東西，學它做什麽？
“你什麽都不會，還說什麽不讓我虧本？”陸明玉被氣到了，彎腰，用力的将自己的裙擺拽出來，道，“來人，丢出去，接着找！”
一聲令下，秦雲立馬被松了綁，被那兩個看着她欲言又止，活生生像被她欺負了般的男子一左一右架着，扔在了小船上。
她坐在小船上，仰頭看着大船上的兩人，就見兩人最後委屈的望了眼她，轉身拿出她的包袱，從裏面掏出錠銀子，然後其它的丢還給她。
秦雲抱着包袱，看着那離她遠去的船，稍稍肉疼了下，她觀察了好幾天，雖說這附近不太安全，各種販賣人口的不少，但就屬這一家的船最講究（有錢），而且明顯這一家是剛入拐賣這一行的，又貌似要去水天一色的。
搭順風船，挑這種賊船是最安全的，不會被打劫，就算遇到真黑吃黑了，她這種貨物也是最安全的，頂多易主而已，不會落個被謀財害命的下場，而且，怎麽說她也是個被賣的對象，他們肯定不會餓死她，餓壞了，賣的價錢就不高了。
這種安全，有吃有喝，不用欠人情，還能被送到水天一色，都不用自己看那莫名其妙的地圖的順風船，怎麽想都是上上之選，至于事後逃跑，她身上帶的藥夠足，輕而易舉的事。
但她就是沒想到，她被嫌棄了。
原來被拐賣，還需要會那麽多？她癟了癟嘴，望着平靜的江面。
頭一次後悔，小的時候沒好好學。
江風還在蕭索的吹着，一女子落寞的坐在小船上飄着，她被傷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