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盧嬌興沖沖帶着胭脂出門,路過二院演武場的時候,徐峰就笑着問道:“四當家,下場比劃幾下不?”
“今兒沒空!”盧嬌挺得意的挑了挑眉頭,“二哥,回頭我找你的時候,你可別躲!”
徐峰就龇了龇牙,又看見她今日似乎格外美麗,就贊道:“呦,真俊。”
“是吧?”盧嬌将他們都當做親哥哥,被誇獎了就有點美滋滋的,“這是輕容妹子送我的油胭脂,真是好用的緊,她還會做別的呢。”
說起來這個送東西,徐峰等人倒是頗有體會,那唇脂确實蠻好用,嘴都不疼了。就是……香了點兒,搞得遇見的好多人看他們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了。
正跟盧雄過招的趙恒也收了手,“要出門麽?”
練武之人大多起得早,這會兒也都練了小半個時辰,一個個只穿着單衣,額頭還都見了汗,對比四周地面上堆積的白雪,當真叫人驚駭。
裹得棉球似的胭脂不由得十分羨慕,跟大家問了好,這才點頭,“正是,來時匆忙,昨兒一收拾才發現缺了好些東西,今兒便勞四姐帶路去置辦些。”
“姐,我陪你去!”胭虎忙不疊的跳出來,剛說了一句話就被盧雄拎着衣領揪了回去。
“你跟着去添亂嗎?先把功夫練好了再說。”盧雄板着一張臉,看上去格外嚴肅。
昨晚吃過飯他就試了這小子一回,發現着實天賦驚人,只是早年沒人教導,起步有些晚。所幸胭虎如今也才十四歲,刻苦一些倒也不妨事。故而盧雄就暗自下了決心,既要當好哥哥,也要做半個師父。
因胭虎平日有趙恒親自調理,盧雄不好越俎代庖,便只算半個師父了。
胭脂忙道:“你別胡鬧,跟着諸位兄長好生學功夫是正經,莫辜負了他們的苦心,我有四姐帶着盡夠了。”
“正是這話!”盧嬌将那銀/槍用力往地上一頓,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信心十足的道:“難不成還信不過我麽?再多嘴,當心我揍你!”
胭虎哪裏見過這樣潑辣的女子?立時就給罵住了,回過神來臉漲得通紅,有些不服氣的說:“那是我姐,我自然是”
話音未落,就被盧嬌搶白道:“自然什麽?她還是我妹子哩,難不成我會将她丢在外頭?”
“我們是親的!”胭虎搶道。
“我管你什麽親的後的,”盧嬌渾不在意的說:“如今她住在我對門,離你遠着哩,以後你都不必費心了。”
這,這是要搶自己的姐姐不成?
胭虎直了眼,臉都憋紅了,“你簡直欺人太甚!”
衆人先是一愣,繼而齊齊大笑起來。
胭虎年紀最小,為人又可憐可愛,大家都喜歡逗他,如今就連大不了幾歲的盧嬌竟也忍不住了。
盧嬌忍笑,變本加厲的挑釁道:“我就欺負你,如何?有本事過來打我呀!”
胭虎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嗷的一嗓子就跳了出去,“不許你搶我姐姐!”
盧嬌放聲大笑,一個閃身就滑了出去,腳尖一點,轉身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胭虎練武才幾個月,下盤不穩,登時踉跄着撲了出去,好懸沒摔倒。
“傻小子,你還嫩着呢!”
胭虎捂着屁股站穩,滿臉張紅,“你,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作甚要,要踢別人的”
他的了幾回,終究是說不出來,只是又羞又氣。
衆人笑的越發厲害,胭脂也有些無奈,“虎子,四姐逗你玩兒呢。”
“我不管!”胭虎吭哧吭哧的說:“反正,反正我一定要踢回來!”
衆人先是一滞,然後齊齊發出哦的一聲,十分暧昧。
回過神來的胭虎臉上越發紅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是”
不等他說完,盧嬌已然俏臉微紅,嬌喝一聲,提槍殺了過來,“淫賊,看槍!”
論及功夫,如今的胭虎便是三五個捆起來也打不過一個赤手空拳的盧嬌,他也不蠢,眼見對方殺氣騰騰的不聽解釋,幹脆一咬牙,撒腿就跑。
他是打小山上山下野遍了的,又上牆爬樹,腳下分外靈活,一時之間,盧嬌竟還真的攆不上。
兩人一個是真孩子,一個也沒多大,登時鬧得雞飛狗跳,哪裏還記得什麽陪胭脂出門采買東西的事?
胭脂啼笑皆非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心道早知道,還不如自己悄沒聲的去了呢。
“罷了,我帶你去吧。”正想着,趙恒就擦了汗,又抓了一旁的外衣套上,“眼見着那兩個一時半會是騰不出空來了。”
胭脂很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推辭,“這怎麽好?大哥且去忙正事去吧,我才剛來,見什麽都新鮮,自己轉轉也怪有意思的。”
從開始到現在,他們姐弟倆欠人家的也夠多的了,再這麽下去,一身人情債可如何還的清?
“話不是這麽說的,”趙恒搖頭,“可巧今兒我也有正事,青山鎮縣令托我走了一趟镖,今日便去送下,還要勞煩你等我一等。再一個,沂源府繁榮如斯,少不得也有些肮髒污穢之處,便是衙門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你一個姑娘家若是貿貿然闖了進去,指不定要出什麽亂子。”
“正是這個理兒,”徐峰不知什麽時候也湊了過來附和,“今兒就先委屈妹子你跟大當家走一回,日後熟了也就罷了,眼下正值年關,最亂的時候,進京的、返鄉的,不光正經百姓,便是那些拐子、扒手、積年匪盜也要過年哩,多得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說的着實吓人,又一臉嚴肅,胭脂聽到最後臉都有些白了。
胭脂猶豫良久,這才很不好意思的點頭,“哪裏是委屈,倒是委屈了大哥。”
叫堂堂中定镖局大當家的陪自己出門采買東西,當真是大材小用了,良心還真有點過不去。
趙恒神情複雜的瞅了徐峰一眼,徐峰就回了個“兄弟幹得不錯吧”的眼神,一時間,趙恒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難道還能怪這位哥哥太活泛了麽?
稍後,趙恒果然點了八個精壯的夥計,駕了三輛車,直奔沂源府知府所在。
昨日只是匆匆入城,天氣也不大好,胭脂也沒顧得上細看,今日雪後初晴,城中氣象便煥然一新了。
青石板路上的積雪早就有人清理到道路兩旁,露出中間幹幹淨淨的地方供車馬行走,車輪碾壓上去也僅有一點極其細微的摩擦聲,可知其堅固。
主幹道兩側先是深挖的排水溝,上頭都用帶孔的石板蓋着,既幹淨又不影響功用。水溝後面栽種着一溜兒柳樹,如今都沒了葉子,倒也別有一番蒼茫風味。
再往柳樹後頭,才是一水兒的商鋪,販賣饅頭、包子等各色面食的,早已熙熙攘攘,裏外都擠滿了人,空氣中翻滾着濃烈的香氣,便是不餓也能給勾出饞蟲來。
還有那綢緞莊、成衣店、酒莊飯館、書肆、等等,應有盡有,迎來送往、招呼買賣之聲不絕于耳,其繁華熱鬧勝過青山鎮何止十倍!
胭脂只覺得自己兩只眼睛都不夠使的,嘴角也不自覺的翹的高高的。
“天色尚早,若是愛看,交了镖慢慢看就是了。”趙恒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啊?”胭脂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讓大哥見笑了,先忙正事要緊。再說,今兒本就是為了買東西,也不急着逛,來日方長。”
“無妨,”趙恒卻道:“我也有日子沒回來了,也想瞧瞧。再說,眼見要過年了,一應年貨也該采辦起來,不早些挑選,就沒有好的了。”
若是徐峰在這裏,聽了這話只怕要噓聲震天了。
什麽年貨,大當家的竟也學會糊弄人了。年貨之類自然是要買的,但大當家你講這些話,卻将镖局中專門負責一應采辦的老徐頭兒置于何地?
然而胭脂并不知道,雖然隐約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但到底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知府大人貴人事忙,自然是不可能纡尊降貴的來見一個镖頭,不過打發了管家來,也算重視了。
趙恒辦事幹脆利落,前後不過兩刻鐘也就交接完畢。
他先打發跟來的夥計回镖局,這便帶着胭脂逛起來。
雖然趙恒在出門之前就說随便逛,可胭脂到底不好意思真拖着他消磨時光,直接就請他帶自己去了香料鋪子。
做油胭脂的原料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各色各樣都得置辦齊全。還有冬季裏用的潤膚瓯子、面脂之類,也得趕緊嘗試着做起來,若是順利,還能趁過年大賺一筆呢。
胭脂想着,面上就不自覺帶出笑意,引得趙恒頻頻偷看,最後忍不住問道:“可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來了?”
“算是吧,”既然被發現了,胭脂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蕩開一抹笑意,“要過年了,不管什麽買賣也都好做些,正好寒冬漫漫,我也無事可做,就抓緊了多做些,也好攢些安身立命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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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呢?”趙恒本能的追問道:“又要搬出去?”
因有了之前被大家集體勸退的經驗,胭脂也沒明着說,只是沉吟片刻後,還是認真道:“人活着,總要有點奔頭的。”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趙恒倒不好再說,兩人沉默着買了香料,趙恒都不由分說的替她拿了。
沂源府果真不愧是整個大慶朝都上數的大府,便是拿香料來說吧,不光種類齊全,而且品質上佳,價格也實惠的很,有好幾種竟比在青山鎮買的少了三四成!
從香料鋪子出來之後,胭脂又去了豬肉鋪子,張口要了五副豬胰。
趙恒吃了一驚,“你要這些做什麽?”
那豬胰油膩膩的,粉紅中挂着些白油,又軟趴趴濕漉漉,實在有些令人作嘔。
趙恒素來沉穩大方,胭脂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态,當即笑出聲,笑完了之後才解釋說:
“古書有雲,豬胰質地細膩,可做豬胰皂,不僅能夠祛除污垢,且能滋潤肌膚,防止冬日皴裂,是好東西呢。”
好東西?就這?!
趙恒難得皺了眉頭,看着那一大串油紙包裹着的玩意兒,有生以來頭一次産生了強烈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