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是天使還是惡魔,只在一念之間。
沈淩買回夏夏眼饞許久的手工藝品後,只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她遠遠便看見包子趴在之前它所待着的臺階上,軟軟一團,沒有動。她以為包子玩累了,那群孩子大概還在一旁喂它魚仔。
然而越走近,她越發覺出一絲不對來。她分明看見,包子軟軟地倒在臺階上,雪白的毛色此時微髒,一動不動,孩子歡快的聲音早已不複存在。
她捏緊了手中的冰涼的瓷器,加快了步伐,距離包子越近時,她越能清晰觀察到包子,手指便越發冰涼,唇抿的越緊。
原先游玩的小孩子,此時一個也不在了。
包子毛色髒髒的,有些粘結在一起,成了肮髒的一團,臉上有一些惡意的被混雜了魚仔的油腥。它閉着眼,肚皮也沒有起伏,真正一動也不動了。它的身邊有一些新添的木棒和石塊,那些石塊不大,分明是小孩子才拿得起的重量,卻足夠傷害這樣一只月餘的小貓。
最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它的身上,臉上,以及尾巴上,混雜的,是包子的血。糊在毛發上,它的前爪仍保持着微翹的姿勢,粉嫩的前蹄此時沾染着自己的血跡,然而它一動不動,生前最愛幹淨,卻以這樣的方式……
沈淩心徹底一慌,瓷器被重重丢在地上,她猛地後退兩步,瞪大了眼,尖叫一聲而後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唇,再也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試探着向前走一步,她看着包子,止不住戰栗與抖索地伸出手來,嗓音幾乎完全變音:“……包子?……”
她抖索着往前走一步,“……包子,你別吓我……”
“……包子?你還在對不對……你醒過來,睜開眼,……看一看我,包子……”
她發着抖,全身冰涼,捏住它的腳掌,終于忍不住掉下淚來,“你醒來看看我好不好……包子……”
包子卻只是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它雪白的毛發因為血跡和油污被集成一團一團的,眼角周圍不知是流出的淚還是被惡意染上的油污,暈濕了一大片。
它的氣息真正一點也不存在了。沈淩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我不該帶你出來……都是我的錯……你醒過來,不要變冷,看看我……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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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我這裏還有你最愛吃的小魚幹,還有新鮮的小魚片,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我不讓你節食了,你睜開眼,我喂給你吃好不好……”
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沈淩顫抖着,她抱起包子的身體,一只手伸進口袋抖抖索索地拿小魚片,卻怎麽也掏不出來。她将口袋裏的東西幾乎全都晾出來,将小魚片送到它嘴邊,急的眼淚又大滴大滴地掉:“你吃一口,好不好,包子……”
周時景趕到這裏時,沈淩已經僵硬着身體,她麻木着雙眼,感覺到天微微變涼,開始吹着大風,似乎有大雨傾盆的趨勢。
她抹了一把臉,呆呆地望了一眼天空,站起身來自言自語:“下雨了,會把包子打濕的,我要去安葬它。”
周時景伫立在她身旁,他靜默地伫立着,良久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将她和包子深深望着。
沈淩抱起包子的身體,想了想,又改道:“包子以前最愛幹淨。它現在這麽髒,一定很難受。我回家給它洗個澡,就安葬它。”
周時景輕輕道:“沈淩。”
沈淩似是沒有聽見他的叫聲,只是抱起包子小小的身子,兀自走在前面。
周時景握住她的手腕:“沈淩。”
沈淩抿了抿唇,眸中終于流露出一絲驚慌與哀痛的神色,然而她張開了嘴,只是冷冷道:“走開。”
涼風吹來,有雨落下。
周時景心如刀絞。
他将沈淩與包子一并擁入懷中,重重捏住她的胳膊,眸光沉痛。他說:“沈淩。哭出來。”
沈淩鼻子再次泛酸。她眼淚不受控制掉下來,卻只是強硬着道:“我要回家給包子洗澡。你要來麽?你要來可以和我一起。”
周時景重重擁住她,他目光沉痛,說出來的話語卻是溫柔無比:“不要咽進心裏。哭出來,就好了。”
沈淩哽咽:“包子最愛幹淨,我要回家去給它洗澡……”
周時景輕拍她的背:“我知道。”
“我就出去了一會,沒有看它,我不知道……”
“我知道。”
“包子很善良很可愛,所有人都喜歡它。可是為什麽,還會受到這樣的遭遇……”
周時景此時如刀在絞,他抿緊唇,輕拍着沈淩的背,良久輕輕嘆息一聲。
沈淩眼睛通紅:“包子死了。”
她再重複一句:“包子死了。”
眼淚掉下來,她閉上眼,無法想象幾分鐘,竟可以改變這樣一條小小的生命。縱使它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說話,但不可否認它仍然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個人,更不會有相似的兩條生命。那些別人帶給它們的玩笑,它們當做善意的玩耍去接受,卻沒人真正在乎,它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它之于人類歷史中長長陪伴的生命,是怎樣一種存在。
它們用它們自己的語言,豐富多彩的肢體形式,表達對主人的忠誠與愛意,人類将這稱為本性,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人類又将這稱為理所應當。
它們對人類的愛意不變,人類對于它們的情感卻産生如此大的颠覆。它們也有自己的生存軌跡,因為人類的出現而變得不同,可以因此而榮耀,也可以因此而卑微。
沈淩沒發現,周時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沈淩的眼淚大滴大滴洇進周時景的衣領裏。就像找到了一個避風的港灣,她靠在他的懷抱裏,終于放聲哭了起來。
“我不該帶包子出來。我才是害死包子的人……要是我盡職一點,包子也不會死。我才是害死包子的人……”
她哭的喉嚨沙啞,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擁抱着包子的手顫抖着。
雨勢漸大。
周時景将外套包裹住她,大雨瞬時将他的肩膀淋濕,背部洇濕了一大片。
“不怪你。”周時景緊緊抱住她,“這是你也沒有想到的事。”
“不怪你。”他又重複道。
沈淩安然靠在他懷裏,卻是一點雨滴也沒有淋到。良久,周時景接過她懷裏的包子,輕輕道:
“沈淩。包子,只是暫時睡着了。”
周時景扶沈淩回房間的時候,沈淩眼睛紅腫,雙手沾染着包子的血跡,渾身髒兮兮的,她整個人累極,神經幾乎麻木,雙眼無神。
周時景給她清洗了雙手,沈淩要去沐浴,他在客廳默然守着,等候沈淩出來。
浴室傳來淋漓水聲,周時景眼見這裏随處擺放的貓砂食盆這些,包括茶幾上的小鈴铛和包子以前最愛鑽的玻璃盆,這些滿滿具有包子的回憶,他嘆息一聲,沈淩沒在眼前的時候,他才真正流露出不忍和哀痛的神情來。
他默然站在客廳裏,腦中回憶起包子初來的時候,那時它瘦瘦小小的一團,卻對他産生了依賴。那樣嬌小可愛,誰也沒有想到,才短短不過一月,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将包子的東西一一收起來,放在不遠不近的陽臺上,想起之前包子蹭他的手背乖巧舔他手心的樣子,內心止不住的絞痛。
沈淩從浴室裏走出來。她頭發還滴着水,卻不自知地要過來陽臺看包子的東西。
周時景嘆一口氣,“這裏風大,小心着涼。”
沈淩紅着眼道:“我再看一眼包子的東西。”
她一一看過去,那團軟墊是包子曬太陽時最愛墊在肚皮下的玩具,它力道小,每回拖不動這個軟墊,于是蹭在沈淩身邊,咬咬她的褲腿又去咬咬軟墊,于是沈淩去将軟墊拿到客廳光線充足的一角,它于是神情安然地窩在上面睡着覺。
食盆有一只碗那麽大小,包子第一次見到它時甚至鑽了進去不出來,小小的身子塞滿整個食盆,惹得她當時笑話不已。
那團毛線是包子平日打發無聊時的玩具,每當沈淩伏在桌前靜心思考問題時,它便受到冷落,于是舉着毛線過來玩耍,時不時擡頭看看沈淩,見自己仍然沒有得到重視,于是将毛線咬的開落,然後一整根毛線被散開在房間裏到處都是。
沈淩擡眼一看房間已經被包子弄的亂七八糟的樣子,無奈地點點它的腦袋,再将毛線重新收成一個毛線球,于是包子再散開,沈淩再收起,如此循環往複。
……
沈淩一一細數過去,往日的經歷浮現在眼前,她後悔,她頹敗,她鼻酸,她委屈,千萬種情緒湧上來,但她只是扭過頭,隐藏住她掉下的眼淚。
良久,周時景說道:“進去吧。這裏風大。”
她穿着單薄,頭發靜靜地滴着水,聽見他的話于是沉默地走進客廳,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吹頭發,找了一塊毛巾将頭發包裹住,然後神情倦怠地躺回床上,喉嚨嘶啞道:“謝謝你。”
頓了頓,她在黑暗襲來之前,忍住酸澀,又低低地道:“對不起。”
真正的黑暗來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誰也不知道,這個漫漫長夜過去,等待他們兩人的又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的時候,因為我也曾有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夥伴死去的經歷,所以真是邊寫邊哭,也為擁有這種不明死法的小動物感到惋嘆和心疼。寫這一章并沒有針對小孩子的意思,小孩子是祖國的花朵和未來,人之初皆是性本善,沒有天生的惡人,只是沒有受到良好的教管便容易出現差錯,而以上也只是出自于剛剛發生的一則令人痛心的小孩子将貓玩弄致死的消息,寫此也是希望小孩子從最初就能夠擁有正确的價值觀,愛護小貓小狗這些小動物,它們是我們忠誠的小夥伴,是人類不可或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