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麗雲待她好,她也打心底裏把她當成了自己的長輩,十歲之前的記憶,在這麽些年裏,早己經開始淡忘了。只是記得家中父母重男輕女,吃的穿的,都緊着弟弟,她和幾個姐姐都一直是穿一套衣服,大姐穿完了,二姐穿,二姐穿完了三姐穿,最後衣服洗的破舊發白,輪到她穿完,那件衣服已經不能再穿了。
她剛來冷宮的時候,秦麗雲也是這樣子,整日裏迷迷糊糊,當時她提着一個小行李怯怯地站在冷宮門口的時候,是秦麗雲指着她,高貴冷豔地說了句,“就你了,來本宮身邊伺候吧!”
當時她懵懵懂懂,還沉浸在父母的無情抛棄裏,淚眼朦胧間,她跪在地上,仰頭看了一眼,那時候的秦麗雲,高昂着頭,像是一只高貴的孔雀,讓趙嘉禾着實羨慕了許久。
她後來才知道,秦麗雲當時已經是廢妃,被皇上貶到了冷宮,冷宮不是她來時所見到的那些金碧輝煌,鑲金嵌玉的華美宮殿,這裏只有一座座破落的大殿,凄清的庭院,漏風的窗戶。
而秦麗雲,依舊沉浸在高高在上的幻想裏,她同情這個可憐的女人,時常接濟一下她,秦麗雲清醒的時候,對她也很好。
趙嘉禾把她房間裏的東西全部都收拾好,她全身的家當也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存了四年的小金庫已經被拿走了,她如今真的是一窮二白了。想到她四年來辛辛苦苦攢下的錢財,自己衣服都沒舍得買幾件,一瞬間飛了,心裏難免不好受。
唉,算了,小命更重要,她得視金錢如糞土。
安慰了自己一下,趙嘉禾覺得沒有那麽難過了。折騰了一天,這麽多事情攪和在一起,讓她很是疲憊,她擡手摸了摸肚子,也很是饑餓。
好像自從她醒過來,就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滴水,如今平靜下來,身體上的疲乏也就全部都湧上來了。
她提着行李,慢悠悠的走在禦花園裏,忽然聽到假山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立馬打起精神,躲了起來,以她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裏等會兒必定有大事要發生,如果她不好好藏起來,她最後一定會被殺人滅口。
“殿下,這是在禦花園呢!”一聲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趙嘉禾:不對啊?怎麽還有女人的聲音?
“小美人,花前月下,美人美景,不是正好嗎?”随即是一道浪蕩輕挑的聲音。
宋钰?
“殿下真是讨厭!把奴家約到禦花園裏來,到時候被人看到了怎麽辦呀!”女人倚靠在宋钰的懷裏,柔若無骨,眼神含嬌帶媚,很是勾人。
宋钰掐了一把她的臉蛋,笑道,“沒事,皇宮裏有宵禁,這個點不能随意出入禦花園,沒有人會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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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打算聽一場驚天大陰謀的趙嘉禾很是無語,怎麽變成了一場鴛鴦嬉戲了?她發現,宋钰真的是極為喜歡禦花園啊!上次被她砸暈在這裏,還沒有點心理陰影嗎?
寒冬臘月,深夜裏的禦花園寒意入骨,她身上穿的少,縮在小角落裏,不敢發出聲響,四肢有些僵硬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打算悄悄地離開,沒想到剛走兩步,腳下傳來一聲“咔嚓”聲,趙嘉禾僵住身體,怎麽和戲本子裏的那麽像,每次想要悄無聲息地離開,腳下總會踩到樹枝……
“什麽人?!”宋钰急忙整理好衣冠,驚叫道。
趙嘉禾拎着小包袱,怯怯地走出來,谄笑道,“殿下,是奴才小禾子啊!”
宋钰把那個女子藏在身後,玉冠歪斜,衣衫不整,神色很是驚慌,他身後的女子,衣衫已經半褪,露、出如玉般的肩膀,在月光下散發着瑩潤的光澤。
啧啧啧,宋钰看着吊兒郎當,纨绔一個,沒想到這審美倒是極好啊!
宋钰就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她,個子小小的,眼睛靈動,哦,今日那個漂亮的小太監!
“你怎麽會在這裏!”被打斷了好事,,他的語氣也不是很好,“本皇子記得,如今正是宵禁的時候,禦花園這裏可不是你能随便逛的吧?”
趙嘉禾不在意他話裏的不滿,她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女子,露出為難的表情。
宋钰看她這樣子,知道肯定事情不是旁人可以聽的,他知道事情輕重,轉身輕聲哄道,“美人,要不你先回去?”
女子扭扭捏捏不願走,“殿下!”
宋钰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她,“明日再約,你就先回去,嗯?”
趙嘉禾看着他随手一遞,就是一塊品質極佳的羊脂玉,暗暗咋舌,真是大方啊!繼而很是不滿,那他今天還把她那盒子錢給拿走?!她拿點東西,都不夠買剛才玉佩上的那個穗子。
女子得到一塊玉佩,也就不再矯情的不走了,她知道,再不走的話,指不定還要惹怒了這位爺。
于是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他,腰肢款款地走了。
趙嘉禾看着他倆油油膩膩地分別,剛才女子低着頭,沒有看清楚臉,只看到一個曼妙的背影,咦,這背影看着有些眼熟啊?
不等她再看幾眼,那個女子就消失在了禦花園。
“小禾子,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可是太子皇兄有事?”宋钰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瞧着不像啊,手裏提着個包,怎麽看都像是路過這裏。
“回殿下的話,确實是太子殿下讓奴才出來的,奴才本來打算去禀報七皇子的相關事宜,可是沒有東宮令牌,不得入內。”趙嘉禾睜着眼睛瞎說,這個說法本來就無事,宋钰也知道,她是太子安插在七皇子身邊的細作。
“這樣啊,那我明天與皇兄說一聲,讓他給你一個信物,讓你可以自由出入東宮。”宋钰一邊整理袖子,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那手裏提的什麽?”
趙嘉禾沒想到這四皇子還有耐心問她的事,讪讪道,“奴才的一些衣服,以前不是在冷宮當值嗎?今日調到了寧康宮,也就把以前的衣服收拾收拾,帶到寧康宮去。”
宋钰整理好了儀容,從背後掏出一把折扇,“嘩”的一聲展開,搖起來。
趙嘉禾看了一眼,只覺得這男的怕不是不怕冷哦!寒冬臘月,大晚上的,湖水都要結冰了,他還拿着一把扇子搖來搖去。
宋钰看了一眼天色,夜空靜谧,剛才那一輪彎月也躲到了厚重的雲層裏,“天兒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說完,也不理會她了,徑直往假山的另一頭走去,曲徑通幽,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看來他對這禦花園很是熟悉啊!
糊弄過了宋钰,她也就松了一口氣,确實,此處有宵禁,不宜久留,免得被巡夜的侍衛發現,到時候被抓到慎刑司去挨一頓板子。她腳步匆匆,選了一條比較隐秘的路,回到了寧康宮。
是夜,夜華如水,靜谧無聲。
寧康宮白天就是極為冷清,到了晚上,更是寂靜,趙嘉禾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門年久失修,早已經沉重不堪,“吱呀”一聲,宮門被推開聲音在夜裏就顯得極為刺耳。趙嘉禾從門縫裏鑽進去,發現宋硯的寝宮仍然有一盞燭燈,窗上映着他的身影。
燭火幢幢,一個人捧書夜讀,萬籁俱靜,像是只有他一人了。她曾在東宮待過,知道太子的作息,卯時起,亥時睡,公務繁忙的時候,也是如此。
宋硯卻在夜深人靜之時,還在看書。
“是小禾子嗎?”黑影動了動,忽然在窗紙上躍動起來,忽遠忽近,寝宮的門也被人從裏面拉開。宋硯披着一件厚重的棉衣,目光沉靜,站在門口。
“是奴才。”趙嘉禾朝宋硯笑了笑。
宋硯手裏提了個燈籠,寒風一吹,燈籠搖搖晃晃的,趙嘉禾急忙跑過去接過燈籠,“殿下,讓奴才來吧。”
宋硯也沒有勉強,讓她提着。深夜寒氣重,宋硯把身上的衣服攏了攏,擋住了些許寒風,
“料到你可能會晚些回來,我讓青鶴給你留了些飯,廚房你可能不知道在哪裏,青鶴他們已經睡下了,我帶你去吧!”
趙嘉禾沒想到宋硯居然這麽溫柔細致,恍惚間,腦海裏那個殺伐沉重的帝王漸漸模糊,她莫名覺得有些想哭,從來沒有人深夜給她留過飯,她小的時候,經常吃不上飯,在家裏,糧食有限,父母要勞作,吃得多一些,弟弟是家裏的香火,父母也多給一些,只有她和三個姐姐,吃得最少。
後來到了宮裏面,吃飯都是要靠搶,如果沒有搶到的話,那就是餓肚子,她剛來皇宮的時候,就好多次沒有搶到飯,夜裏經常被餓醒,只能喝水壓壓那股空蕩蕩的感覺。
宋硯發覺身後的人步伐慢下來,轉身一瞧,竟是眼眶紅紅的,活脫脫一只紅眼兔。
“好端端的,怎麽哭了?”他溫聲詢問,更是讓趙嘉禾覺得鼻子酸。
“就是沒想到,殿下皇子之尊,竟然還惦記奴才沒有吃晚膳……”趙嘉禾一抹眼睛,果然手背上有些濕潤。
宋硯沒想到這小太監竟然因為這點兒事感動,心裏笑她小題大做,但是也沒有明晃晃地嘲笑她,“一些小事罷了,我深夜裏讀書到很晚,順便提醒你罷了。也值得你哭嗎?”
趙嘉禾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有些哽咽,“值得!這是第一次有人給奴才留飯菜。”
宋硯腳步微頓,側頭瞧了一眼小太監,燭光微黃,襯得她的皮膚瑩潤如玉,一雙杏眼清澈透亮,鼻尖小巧,透着微微的紅,不但長得女氣,心思也極為敏感纖細。他錯開目光,不再說話,她好歹還有他這個主子留飯,他,長這麽大,也是無人給他留過飯,但是,他那些心思,也不足為外人道,這麽多年,他也早已經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等着大事發生的趙嘉禾:……他們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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