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嘉禾目光在一個賣糖葫蘆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下,目光裏有幾分懷念,當初她最喜歡的便是這種酸甜的零嘴了,可是家裏窮,她能吃上還是托了那個金貴弟弟的福。

宋硯看她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窗外,側臉有莫名的落寞,他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一絲不忍,她,應該一直是笑着的,倒是第一次瞧見她這種模樣。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個很普通的糖葫蘆販子。

原來是嘴饞了。

但又隐隐覺得不僅僅如此,他随手翻過一頁書,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小禾子可是想吃外面的糖葫蘆了?”

趙嘉禾收回目光,有些意外,沒想到宋硯居然如此細心,她只是眼神稍微停久了一些,他便注意到了。

但是她也無意在宋硯面前賣慘,只是随意地提了一下,“并不是,只是想起來奴才小時候最喜歡的零食便是糖葫蘆,時隔多年,再看到它,覺得有些親切罷了。難免多看了幾眼。”

被宋硯這樣一說,趙嘉禾也再沒有欣賞外面景色的興致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裏,背脊挺直,低垂着眼皮,時不時幫着宋硯滿上茶。

宋硯也沒想到,自己的試探竟然讓她興致也沒了,無端有些愧疚,只是礙于身份,沒有表現出來,表面依舊是沉迷書本的樣子。

皇家獵場在城郊,出了皇城不久,差不多行了小半個時辰,就看到不遠處有一處外設有圍牆的林子。

皇家獵場有專人負責,所以他們到的時候,獵場的大門口整整齊齊地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率先走下車攆,餘下的人才開始陸陸續續地下馬。

聽聞今日皇上會攜衆皇子及衆多王公大臣前來,錢德隆早早就收拾好了房間,以備各位貴人歇息。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頭,請了安,站起身開始彙報:“皇上,微臣已經将別院收拾好了,您歇在主院,其餘皇子則是歇在側院。各位大人則是另外住在一個院子裏,院中已經備好了馬匹箭矢,就等着圍獵開始了。”

皇上沉穩地走在前面,靜靜地聽着他說,以往都是如此,錢德隆安排的很好,只是來住幾天,重要的是圍獵的事情,其餘的事也不必太在意,這又不是在皇宮,哪裏能夠事事精致。

“圍獵之事,還是等大家都休息一下吧,畢竟天還沒亮就過來了,大家精神還沒有緩過來。”皇上沉吟片刻,吩咐道:“今日先整頓一下,讓大家夥養好精神,明日再開始圍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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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德隆打了個輯,恭聲應道:“喏!”大太監成安朝着他使了個眼色,錢德隆會意,躬身告退。

成安跟在皇上身邊,笑得溫和,“還是陛下思慮周全。”

皇上知道這只是成安奉承之語,也不在意,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問道,“高貴妃住哪兒呢?”

這次狩獵,皇上點的是高貴妃随行,是以有此一問。成安急忙道:“貴妃娘娘住在您的偏房內,并未有獨立的院子。”

皇上皺了皺眉,到底也沒有說什麽,高貴妃如此,實在有些不合禮法,妃嫔哪裏有資格與皇帝共居一室,這種殊榮,只有皇後能夠享受。奈何這是在皇宮外,也就随她去了。

此次高宜斌也随行了,如今住處都已經安排好了,他如果把高貴妃趕到別處去,怕是要惹得高家兄妹不快。

壓下心底的不悅,只是臉色有些不好。

成安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緊緊跟在皇上身後。

他捏捏袖子裏的荷包,裏面是一顆瑩潤的夜明珠。其實住處也是成安特意關照了的,高貴妃野心大,明知道不可為,卻還是做了。成安知道這次威遠将軍也會随行,才敢這樣安排,好在皇上也顧及高将軍,沒有當衆發怒,否則,他不但在皇上這裏沒讨到好,高貴妃那裏也是得罪得死死的。

趙嘉禾把箱子裏的衣物拿出來,放進床尾的小櫃子裏,整整齊齊地擺好。由于這裏是皇家獵場,仆從遠沒有宮內的訓練有素,每個房裏都是配有婢女的,如今她們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腳步聲略有些雜亂,宋硯捧着書坐在桌子旁,蹙了蹙眉頭。

趙嘉禾知道宋硯喜清淨,稍微有些聲響的話,他便是看不進書的,她走過去,接過婢女手裏的茶壺,笑道:“這位姐姐,把茶壺給我吧,你去別處伺候吧。”

趙嘉禾長得精致讨喜,笑眯眯地看着人的時候,讓人有種目眩神迷的感覺。

婢女第一次看見這麽俊俏的小公公,被她這樣一笑,心底撲通撲通的,紅着臉把茶壺遞過去,福身退出了房間。

宋硯好笑地看着趙嘉禾使用“美色”,婢女一走,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他也繼續捧着書看。

趙嘉禾腳步很輕,盡量放輕動作,把東西全部整理好。今日宋硯沒有練字,她也不需要研磨,想了想,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她可沒忘記,今日起得早,大家都沒來得及做早膳,宋硯肚子還是空的。其實如果是其他皇子的話,斷不會餓着肚子走一路,他們宮裏必然是備好了糕點,讓他們出發之前墊墊肚子。只是寧康宮食材有限,實在是沒有能力。

既然已經決定好好抱着這個大腿,那肯定是要伺候得宋硯舒舒服服的,萬不能讓宋硯餓着肚子讀書。讀書極易消耗心神,這一點趙嘉禾是領會過的,她前段時間跟着宋硯識字的時候,就經常容易餓肚子。

問了一個小婢女,知道了廚房的位置,皇家獵場大部分的場地都是林子,院子裏的地形也不是很複雜,趙嘉禾照着小婢女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廚房。

因為還未到用膳的時間,廚房裏只有一個負責看火的仆役,整個廚房空蕩蕩的。瞧見趙嘉禾進來,那個仆役很是局促地站起來,行了一個不是很标準的萬福禮,“奴才給公公請安!”

跪在地上,額頭點地。

趙嘉禾被他這麽隆重的大禮吓了一跳,跑上前扶起他來,急道:“我可擔不得如此大禮,我就是個小太監,身份不比你高……”說不定還沒有你高呢!

後面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他如今是個不受寵皇子的小太監,身份可能真的比不過他,至少在宮外不用擔心性命随時丢了。

仆役看她着急的樣子,明白自己可能行的禮不對,臉紅紅的,很是窘迫。

“奴才剛來這裏,規矩學得不是很好,還望公公見諒。”他也是臨時招到這裏來負責打下手的,規矩也學得馬馬虎虎。招他進來的人只告訴他,來的人是宮裏的貴人,讓他萬不可沖撞了貴人。

皇宮……那對他來說,可真是遙不可及的地方。

趙嘉禾這才知道,這個少年居然是今日剛招進來的臨時工,只要冬獵一結束,就會被遣散回家去。

繼而一想,也是,圍獵場便于管理,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而且一年只有那麽幾天皇上才會來,養這麽多人在這裏,很是浪費銀錢。這裏的管事為了節省人力物力,不圍獵的時候,這裏面只有一些必要的仆從,一到圍獵之時,便找一些附近的村民幹幹活。

“你叫什麽名字?”趙嘉禾一邊挑選食材,一邊和少年聊天。

少年看趙嘉禾很是和善,緊張的情緒稍微舒緩了些,也不像剛才那樣局促,跟在她身後,“奴才叫劉春生。”

趙嘉禾滿意地拿起一顆莴苣,仔細摘了葉子,随口問道,“家就住附近嗎?”

“不是,奴才家在青雲縣的稻花村,只是随父來京城謀生。”劉春生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趙嘉禾身體僵住,手裏剛剛挑選好的莴苣也掉在地上,臉色有些微的發白。

“怎,怎麽了?公公?”劉春生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惶恐不已。

趙嘉禾壓下心底的震驚,拾起地上的菜,勉強笑了笑,“沒事,只是剛才忽然腦袋不舒服,沒拿穩而已……”她心緒雜亂,繼續挑了一些菜,狀似無意間問道,“稻花村?很不錯的地名呢,一定是個很美的地方吧?”

劉春生聽她這樣說,松了一口氣,絮絮叨叨講起來,“風景是很好,就是位置偏遠,經常發生一些天災,村裏的人都受不了,家裏的男人都跑到外面去謀生呢,我和我爹就是這樣的,今年還發生大旱災,村裏幾乎顆粒無收……”

趙嘉禾無意識揮動鍋鏟,耳邊是劉春生對稻花村的描述,她腦海裏卻無端冒出一些畫面,荒草遍野,土地龜裂。

稻花村……

她心底默默念了一句。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久到她都以為自己忘記了,沒想到如今猝不及防,竟然遇到了昔年的同鄉。

是的,她就是稻花村的人,只是那些兒時的記憶早已經被她深深藏在心底,宮裏的生活太過提心吊膽,忙于生存的她無心記憶,也就漸漸忘記父母對她的放棄。

她本來想問一問劉春生,可是認識一家姓趙的,家中孩子,三女一男,但是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下去,知道又如何?他們哪裏還記得這個存在感十分低的女兒……

“公公,菜要糊了!”劉春生驚叫道,趙嘉禾回神,手忙腳亂地把鍋端起來,卻不料鍋柄特別燙,她的手指迅速起了一圈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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