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随後甩了甩衣袖,将臂上的弩裝好,繞過屏風,拿起牆上挂着的弓箭。

宋硯的弓箭很是普通,弓的材料是比較尋常的雪松木,通體漆黑,彎曲的部分纏繞了一圈牛筋,握弓的部位光滑可鑒,看得出弓箭的主人時常用來練習,弓弦用馬鬃所制,韌性極大。

宋硯将弓袋扔給她,大步走出去。趙嘉禾只能抱着袋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後。宋硯走了一段距離,發現身後她亦步亦趨地緊跟着,急促的呼吸聲讓他很是愉悅,微微勾起唇角。

兩人快步走出月亮門,往前院走去。

今日晴光正好,是正式狩獵的日子。前院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皆身穿勁裝,皆是風華正茂的好男兒。

一些公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宋硯步入院中,并未引起其他人的側目,他安靜地待在邊緣的角落裏,目光清冷的看着他們暢所欲言。

趙嘉禾往四周看了看,如今出現在場中的,只是一些弱冠之年的年輕公子,那些上了年紀的大臣都未曾出場,怕是在皇上的院中候着。

她還在人群中看到了宋钰,他一襲紫色騎裝,背上有一把極為精巧的弓箭,弓的材質極好,是上好的紫衫木,上面嵌着幾顆明亮的珍珠,周圍也繞了一圈細細的銀絲,弓弦在陽光下閃着奪目的光彩,一看就是材質堅韌。

趙嘉禾不懂騎射,但是她見過太子的弓箭,上面很是簡樸,并沒有多餘的飾物,宋钰這把弓,可能是一把華而不實的,看着好看,實際沒什麽用處。

他正在和周圍的人說話,眉眼帶笑,很是俊朗,他的母妃雖然不受寵,但是他依附于太子,旁人都會高看他一些,周圍的公子們也都極盡奉承,臉上的笑透着殷勤。

宋钰其實很反感他們的谄媚,他見過太多踩低捧高的奴才,他們會在你失勢的時候,狠狠地羞辱你,也能在你得勢的時候,高高的捧着你。

只是他面上波瀾不驚,依舊淺淺笑着。宋钰無意環視一周,發現角落裏站着兩個人,他很感興趣的兩個人。

他與周圍的人分開,滿是興味地走過來。今日他的手中沒有扇子,瞧着以前身上的纨绔氣息收斂了很多。只是身上感覺太過華麗,鑲金嵌玉的,整一個移動的小寶庫。

沒有扇子,宋钰随手從侍從手裏的弓袋裏抽出一根羽箭,指尖細細地在箭頭把玩,箭頭為精鐵所制,在陽光下折射出凜凜寒光。

他微微擡頭,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宋硯的弓,嘲笑道,“七皇弟不會就打算用這把破舊的弓去狩獵吧?”

宋硯拱手行禮,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只要能夠獵到獵物,管他弓破不破舊,就怕是某些人,拿着好弓也獵不到多少獵物!”說完,眼睛還似有若無地往宋钰身後的弓上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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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钰:……

呵,騎射厲害了不起啊?!

太子如今還在禁足,父皇也在這裏,他不敢表現得太過。沒有讨到便宜,他只能冷笑一聲,面色含嘲地離開了。

趙嘉禾就看着宋钰意氣風發的過來,灰溜溜的離開,很是不解,宋钰不像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啊?宋硯這話,顯然是把他的面子踩在腳下了,這也能忍?

宋硯看了一眼她臉上的疑惑,輕聲道:“他可不像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

趙嘉禾沒想到宋硯居然會和她說這種話,這也是他完全信任她的表現吧?她心底竊喜,重生這麽久,是不是她所做的這些努力都是有成效的?那自己的腦袋是不是牢牢長在脖子上?

宋硯冷眼看着趙嘉禾搖晃着腦袋,滿臉喜色,冷冷說了一句:“就算他再不簡單,你現在也是我的人,別想生出攀高枝兒的念頭!”

她僵住脖子,自己沒想攀高枝!真的,她的忠心天地可鑒!

院子裏忽然躁動起來,陸陸續續走進來許多大臣,庭院瞬間擁擠起來,偏偏宋硯逆着人群,往最前方走去,趙嘉禾一愣,緊緊跟上。

瞧這架勢,應該是皇帝要出來了。果然,他們這邊剛站好位置,拱門處就浩浩蕩蕩走來一撥人,為首的人一襲明黃色龍袍,氣質威嚴,身邊有一個綠色宮裝的女人,豔若牡丹,氣質華貴。兩人相攜而出,庭院裏的人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給皇上,貴妃娘娘請安!”

皇上站在最前方,大手一揮,沉聲道:“平身!”

“謝皇上!”

趙嘉禾随着衆人起身,默默地縮在後方。皇上揮揮手,立刻就有內侍捧着一個明黃色的托盤走上前,他将表面的紅布掀開,露出下面的物品,一把弓。

那把弓靜靜地躺在那裏,弓上纏着金絲,上面雕刻了一條威風凜凜的龍,龍身盤桓在弓身,赫赫耀眼。而堅韌無比的弓弦,卻散發着暗沉的光,像是沾染了血跡,日久經年,血跡幹涸的樣子。

此弓一現身,底下安靜了一瞬,繼而爆發出更大的動靜,一些上了年紀資歷的老臣皆面含敬佩的盯着前方的弓。而一些年輕的公子哥們面目茫然,不知道一把弓而已,自家老父親怎麽如此激動。

黃金弓!歷代皇帝的傳承!

他拿起托盤上的弓,說道,“這把弓,沾滿了敵人的鮮血,滿身是榮耀,它當初随着□□皇帝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我們大燕,就是靠着這把弓打下了這萬裏河山,如今,這次狩獵,朕把這把弓作為彩禮,贏的人,這把弓就是賞賜!”

底下頓時嘩然,議論紛紛起來。

“這把弓一直是皇上禦用之物,如今怎麽拿來當做狩獵的彩頭了?”

“莫不是有廢太子的念頭?”

“好像此次狩獵太子并未參加……”

“應該不會吧?太子在儲君的位置上可是坐了二十多年?一朝一夕怎可随意廢立?”

……

皇上這是何意?這把弓作為皇室的傳承,一直是下一代帝王的禦用弓箭,如今太子還未被廢,皇上就把這把弓拿出來當賞賜?可是有廢太子的意思?!

宋硯眸光沉下去,定定地注視着弓。心思急轉,繼而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皇上此舉,目的無外乎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太子此次形式作風,好色昏庸,讓皇上對他的品行産生了質疑,進而想要挑選一個更加優秀的儲君。

二是,他可能是想要挑出一個人,借這個機會捧着他,給他寵信,給他權利,然後讓太子産生危機感,進而更加發奮圖強,勵精圖治,成為一個更加優秀的儲君乃至成為一代明君,流芳千古,名垂青史。

他的手放在臂上,緩緩摩擦衣料下的弩,淡淡地錯開視線,垂首不語。

趙嘉禾沒想到,一把這樣普通的弓,卻有着如此輝煌的歷史,她将贊嘆的目光收回,卻發現,宋硯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興奮激動,甚至臉上毫無波瀾。

她極盡讨好他,自然熟悉他的每一分表情,每一絲動作,如今這樣子,他很是不高興,甚至隐隐有暴戾之感。

她抱緊手裏的弓袋,面目擔憂地看了一眼他,別在聖駕面前控制不住脾氣啊……

好在宋硯多年隐忍,對于情緒的調節早已爐火純青,那股暴戾只是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七皇子。

皇上激勵了幾句,讓衆男兒好好狩獵,争取拿個好名次,他自有封賞!加官進爵不是問題!

場上瞬間熱血沸騰,歡呼着想要奪得魁首,那把弓雖說作為彩頭,但是他們也不敢要啊,最多掙個官位回去,也算是光宗耀祖。

獵場有專人将馬牽出馬廄,大家紛紛挑選心儀的馬,宋硯挑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動作利落的上了馬。侍從不能跟進去,趙嘉禾只能把弓箭遞給宋硯。

宋硯動作熟練的把弓袋綁在馬鞍山,安靜地候在場上。皇上滿意地看了一眼場內,個個英姿飒爽,擡手示意,成安得令,聲音尖銳地喊了一聲,“比賽開始!”

頓時,場上的馬都如離弦的箭一般,沖進林子裏,趙嘉禾目送宋硯消失在重重樹木之後。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待到無人注意到她,她悄悄地退場,打算去找劉春生。

如同約定時說好的,劉春生果然在門口等着,看見趙嘉禾過來,臉色很是複雜。

趙嘉禾疑惑地摸了摸臉,“怎,怎麽了?”

劉春生語氣有些哀怨,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飄,“你怎麽沒告訴我,你的主子是皇子啊?”娘啊,今日他還跟一位皇子說過話,好在語氣并未有什麽得罪他的地方,不然他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命在。

趙嘉禾沒想到劉春生看着虎莽虎莽的一個漢子,居然怕成這樣,她失笑道:“皇子也是人,你別把他們想得很恐怖,又不是吃人的妖物好不好!”

劉春生虎目一瞪,驚嘆道:“剛剛皇上出來的時候,你不覺得很壓抑嗎?我剛才可是喘不過氣來,沒想到大人物氣勢如此不凡!”

趙嘉禾:其實剛剛她也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羞赧地轉移話題,“那個,馬匹你弄來了嗎?”今日他們是要偷偷地混入場中,打獵馬是必不可少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中秋,木耳在這裏祝小可愛月餅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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