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沖喜
話音剛落,內屋傳出丫頭驚慌失措的聲音,“老夫人,您別想不開。”
一衆人趕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了白月淺目光空洞,滿頭是血的靠在床邊,淚水還在無意識的流個不停,整個人失了魂魄一般。
小丫頭驚慌跪地道,“老夫人……老夫人她聽聞老侯爺去了,撞柱自盡,奴婢沒攔住,讓老夫人受傷,奴婢有罪。”
秦雪嬌緊随其上,一頭擠到白月淺面前,惡言相向道:“賤人,你難道不應該被燒死了嗎?”
白月淺擡頭,目光無神,似乎是并沒有聽到秦雪嬌的話,她聲音輕淺,“就不能讓我随侯爺去了嗎?”
族老疑惑道:“聞夫人為何說老侯夫人應該被燒死了了。”
秦雪嬌給了春梅一個眼神,血口噴人道:“方才我來晚,就是因為聽聞,有人看到這賤人跟陳管家的兒子厮混,誰知我趕到時,已經不見這女人蹤跡,只剩陳管家的兒子倒在火海中。定是這女人偷人不成,便縱火企圖毀屍滅跡!”
聽言,族老們震驚作聲:“可有人證。”
春梅領着一個魁梧的漢子從門口進來,漢子看到白月淺便眼前一亮道:“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只是還未及身前,便被其他小厮壓在了地上。
漢子一口癡癡傻傻的留着口水,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嘟囔什麽,只是一直朝白月淺憨笑。見狀人群轟動,一時間矛頭紛紛指向白月淺,各種譴責昂罵不斷。
白月淺終于站起來,她蓮步行至漢子面前,聲音嬌嬌軟軟道:“弟弟乖,回答姐姐幾個問題。”
傻子笑眯眯點頭:“好。好。”
白月淺溫柔的說:“那接下來姐姐指誰,你就告訴直接該怎麽稱呼好不好。”
“好。”
第一個,白月淺指向自己。
傻子言:“漂亮姐姐。”
指一個族老。
“白胡子爺爺。”
指秦雪嬌的婢女春梅。
“不漂亮姐姐。”
指秦雪嬌。
“又醜又兇的老女人。”
!!!
聽到這個稱呼,白月淺差點沒忍住笑了。她艱難的維持着一副悲傷過度的淚眼朦胧狀态道:“族老們也看到了,這孩子口中的漂亮姐姐,只是一種稱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因為我長得好看,招人喜歡,就如此污蔑無我吧。
白月淺說完,眼淚便奪眶而出。“不知侄媳婦為何要用一個傻子折辱于我。且侄媳婦開口一個賤人,閉口一個賤人,讓我可如何見人。”
前世是因為被下了藥,稀裏糊塗的捉拿在床,縱然百口莫辯。當今無證無據,還想用傻子堵住悠悠衆口,白色做夢。
來啊。造作啊。不是愛演戲嘛,我們比演戲啊。白月淺心道。
秦雪嬌氣的手指發顫,指了白月淺半天不知作何言語。
被指白胡子爺爺的族老讪讪開口道:“老侯爺去世,聞夫人不知為長輩悲痛,反而污蔑老侯夫人,一口一個賤人,着實無禮。關押祠堂一天一夜,以示警戒。其他人盡快準備喪事吧。”?月?亮?整?理?
只是今晚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床上被薨的人,輕輕咳了兩聲。
第一個聽到聲音的是趴在床頭哭唧唧的白月淺,她還以為自己是犯迷糊了。她想擡頭,頭發不巧被床上人的指頭勾住了,只能半低着頭看被角。
聞铮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白月淺呆呆楞楞的表情。女人額頭鮮血已經凝固,瑩白的肌膚泛着剔透的光澤,小巧精致的鼻梁,如若含櫻的唇,柔桡輕曼,妩媚纖弱。
她嬌嬌軟軟的叫他,“夫君。”
聞铮看了眼自己不小心勾住的頭發,柔順有光澤,跟他的粗呖真的不同。
這個女子叫他夫君?
他不過睡了一覺,媳婦是誰給他安排上的?
聞铮撐着雙臂想坐起來,可是昏迷了半個月的他,絲毫沒有力氣。
見狀,白月淺起身将他扶起來,讓他靠在床沿,然後悄悄的站在他的身邊低着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嫁進來就是一個人被安排在偏房,根本沒見過她這本該仙逝的夫君,可是為了活着,她剛剛可是編排了一出伉俪情深的戲碼,這時候如果老侯爺把她趕出去就尴尬了。
白月淺心虛的都快把自己縮成一個鹌鹑了。
聞铮就這樣盯着這個小姑娘看了一會兒,這小姑娘他其實見過,白将軍的小女兒,他侄孫兒的媳婦才對啊?
怎得叫起他夫君了?
看這屋子裏一堆族老亂成一團的樣子,他大概也能猜到,怕是他昏迷的這一段時間,出大事了。
聞铮想開口,只是長久不說話,黏連的嗓子讓他忍不住又咳了起來。一屋子人都跟見鬼了一樣站在原地,沒一點反應。對于這據說已經仙去,此刻卻活生生的會動的老侯爺,大家都是一陣恐慌。
白月淺及時遞了一杯水,聞铮接下,慢慢的飲水潤喉嚨。
這時,他終于能開口。第一句話卻是,“都給我出去。”
靜止的人群終于有了反應,雖然人人都在震驚于侯爺的死而複生,可在侯爺的威懾下,他們習慣性的聽話,一個個安靜的出去。
白月淺低着頭也想要出去。
聞铮看着縮成鹌鹑蛋想要逃生的白月淺,抿了抿嘴,目光複雜道:“白月淺給我留下。”
滿屋子的人又是虎軀一震,不是叫自己就好。
人們迅速清空,留下難以言喻的渾濁氣息,他皺眉道,“把門關上,窗戶打開。”
白月淺悶聲照做。
聞铮越看越頭疼,眉頭簡直突突突的跳,這可是個大問題了!
白月淺的老子是何許人也?
說話如炮竹炸響,脾氣也是驚天如雷,生了三個兒子,卻老來得女,看的跟眼珠子一樣,金玉琢養了一個嬌貴的閨女,那就是白九的寶貝旮沓蛋子啊。
聞铮雖說也是老來子,聞铮的爹跟白月淺的爺爺是一輩,就是說他也算小姑娘的叔叔了。
可這一覺醒來,小姑娘管他叫“夫君”!
這算什麽事?
如果白月淺老子還睜着眼,肯定不會把十六歲還嬌滴滴的閨女給他一個三十二歲的老頭子當媳婦。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老子出事,或者已經沒了。
這小姑娘的老子跟牛一樣壯實,不可能沒了。
想通之後,他清了清喉嚨,問道,“你怎麽回事?”
白月淺掰着手指頭。她摸不清楚這個宸國大名鼎鼎的戰神是個什麽脾氣。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這本該死去的夫君,更說不出口她是給他沖喜的。
半晌,她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聞铮看白月淺的樣子,以為是自己吓到了小姑娘。如今的情況,他們兩個已經有了夫妻之名,她都上了自己的族譜了,如果此刻他說讓她出去,那她怕是以後都不能出現在人前了。
聞铮持續性頭疼。
白九你這個老東西可真是個麻煩精。自己進去了還要讓老子平白挨了一刀。
好在院外有了動靜,終于讓尴尬的氣氛得以疏解。小丫鬟帶着一個白頭發太醫待在門口,輕輕敲門,“侯爺,宮中派來了太醫,來為侯爺請平安。”
呵,宮中?聞铮輕敲着床綁,嘲諷一笑。宮中那位怕是急着來求證他為什麽沒死透吧。
“請太醫進來吧。”
聞铮話落,白月淺乖巧的站在一邊,繼續當透明人。
李太醫戰戰兢兢的掏出脈枕,開始了長時間的號脈。一個時辰之前明明已經油盡燈枯的人,此刻卻呼吸勻稱,只是脈搏依舊輕淺可聞,昭示這此人确實病入膏肓。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又一次下手。
結果依舊是一樣的,病入膏肓,但人還是有氣的。
那他一個時辰之前,就算是誤診了。這如果是入棺才發現,怕是老侯爺要被活活憋死,沒被發現就還好。
可是如今,事發了,他可就是最大的罪人了。
李太醫确診一下就跪伏于地,狠狠地磕了幾個頭,開口求饒道,“侯爺如今身體已大礙,之前判診無脈搏,應時一時脈搏過于輕淺,人陷入深度昏迷,進入假死之态。下官有罪,一時失察差點釀成大禍。”
誰來侯府這一趟,怕都是個替罪羊,能查出來,他就不會躺到現在,還差點進棺材了。
聞铮揮揮手,讓人下去了。
他的頭痛真的是越來越嚴重了,而且只要稍微動腦思考,便會頭暈目眩。
一直在暗自觀察着這邊的白月淺輕聲問,“夫君,你……你沒事吧。”
這聲夫君真的是聽的聞铮黑了臉,他愈發氣不打一處來,誰把這個燙手山芋扔他這裏來了,讓他知道,非要暴打這混賬一頓。
向來算計別人的聞铮,這還是頭一次着了別人的道。
“你以後莫叫我夫君了。”說着他又看了一眼小姑娘,怕她受到打擊。當今女子迂腐不堪,別一個不如意去自盡了,他可沒法給他爹交代。
他又囑托道,“自己屋裏叫我……就叫我叔叔吧。外人面前,随你怎麽遮掩。”
說完他發現,小姑娘的表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竊喜?
白月淺自然是松了一口氣并且竊喜着。
不讓她叫夫君,卻讓她叫叔叔。這說明他并不打算動她。但是又肯讓她在人前随意遮掩,這是表明他會護着她。
那她不就不用伺候老頭子,還可以在他死了以後,繼續作威作福,做這個侯府輩分最高的老夫人了。
關鍵是,她只要不被下堂,就可以趁機查她爹爹的事情。
白月淺擡頭謝禮,眼中閃過一起驚豔。
作者有話要說: 白月淺:叔叔,你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給你守寡的。
聞铮:???
我說我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