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昭平二十三年,白将軍府謀反案平反,白将軍因女兒亡故傷痛欲絕,選擇退隐歸鄉,此生再不入仕途,國失将才,君泣。

......

白月淺是被外面的哀嚎聲吵醒的。

身居佛堂半年,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如此熱鬧之聲了。日複一日的木魚敲打,咚咚咚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恍若隔世。

猛地睜開雙眼,透過朦胧的柩紙,看到外面燈火通明,而她正趴在喜桌上小憩。

晃神片刻,她輕輕擡手,胳膊已經酸麻的失去了知覺,甩了甩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淚眼朦胧。

她這才肯确定,現在不是做夢!

她回到了十六歲時出嫁的那晚。

當時洞房花燭夜,她還沒見到老侯爺的面,老侯爺就已經去了。緊接着,她就被人誣陷與小厮通奸,關押于宗室祠堂跪了一夜,滿屋所謂的族親對她進行了一晚上的審判,無論她怎麽辯解都無濟于事。

之後,她被關在佛堂整整半年。侯府對外宣稱老侯爺身去,侯夫人感念亡夫,在佛堂吃齋念佛。其實她是被秦雪嬌關在聽雪閣的偏房,每日被迫抄寫吟誦佛經。而且每天只給了兩頓飯,都是生爛或者馊掉的剩菜,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他父親終于含冤得雪,沖進祠堂,也沒挽回她已經被折磨的行将就木的結局。

她在家中平靜的躺了四天,也去的悄無聲息。

……

外面門首輕叩,是喜婆在詢問:“老夫人,民婦是喜婆杜氏,前來送喜酒。”

白月淺清了清嗓子道:“進。”

喜婆帶着丫鬟魚貫而入,端了一只紅木盤,裏面裝了酒。對于這沖喜,男方卻在昏迷不醒,喜婆也是有些束手無措。她看了眼新娘子,燭光下新娘子的臉就像剝了殼的雞蛋,白皙細膩,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雙頰邊若隐若現的胭脂就像嬌羞的蝴蝶,讓她看起來如神仙妃子,美貌不可方物。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真是可惜了竟是嫁給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男人。

新郎還在昏睡,其他人也熱鬧不起來,儀式走完,喜娘遇到了最發愁的事,她為難道:“老夫人,合卺酒這……”男方在昏睡,這禮如何完成啊。

白月淺凝眉,輕聲道,“出去吧,我自己來。”

四周終于安靜下來,床上的男子更是沒有動靜,白月淺也不敢過去看。

也不知道他現在死了沒。前世她迷迷糊糊的喝了合卺酒酒就陷入了昏迷,起來就一定被和一個小厮關在一起,族親也對他指指點點,她連辯解的機會也許。所以她把喜婆支了出去,說她自己來。

沒有女子會選擇新婚之夜不喝合卺酒,此為大兇,所以喜婆自然也不會多想,定然覺得她是飲了酒的。

白月淺将兩杯酒拿起來,小心翼翼的倒進窗前的兩盆花裏。看着桌子上的糕點,她肚子咕咕的叫了兩聲,又強忍饑餓。

她是極怕的,怕糕點裏也有藥,怕再次重蹈覆轍。

喧嘩褪去,庭院都歸于一片漆黑落寞,整個房間只剩蠟燭偶爾随風躍動。匆忙的腳步聲在這寂靜的夜裏,也就愈發清晰,驚醒了在桌子上趴着假寐的人。

支丫一聲,門被推開了,有人進來了。白月淺知道這是要把她擡到上輩子被誣陷的地點了。

小厮腳步放的很輕,被幾個人擡起來的時候,白月淺忍住沒動。沒過了多久,幾個人竊竊私語幾句,便将白月淺扔到了一個陌生的屋子裏。

一直到幾個人腳步聲消失,白月淺才睜眼,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個流口水的大頭娃娃一樣的男子。

男子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粗壯的手指指着白月淺,不停的憨笑,笑完又想靠近碰她。男子大喊道:“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白月淺蒙的起身,直接退到門口。門被從外面反鎖了,推了幾下都沒推開。

她轉身看這魁梧呆傻的男子,一腳踹過去,直接把人給踹暈了。什麽玩意都敢派來陷害她了,這明明就是個神志不清的傻子吧。

環視整個屋子,她走到窗前,拿着椅子狠砸幾下,利索的就把窗戶砸開。拍拍手上的塵埃,她暗道:真當她是那些羸弱無力的嬌嬌貴女不成,只要她沒喝下那藥,這屋子還想攔得住她?

想了一下,又不能将傻子留在這裏送死。

她拖着傻子,将傻子拖到窗戶口踹下去。

白月淺随即轉身将燭臺打翻在床邊,火蛇在夏季的高溫下,肆意吞噬了窗幔,火光映得人紅了臉。連綿的火很快燃燒起來。

有人發現荒院着火的時候,火勢已經随風蔓延到了同排的其他房屋,熾熱的高溫讓人們無法靠近,奴仆忙碌的救火,卻被煙塵滾滾擋的根本難以靠近。

枉春閣,秦雪嬌剛睡下就被叫醒了。

春梅慌張的跪在地上,“夫人,荒院那邊着火了。火勢太大,荒院那邊荒草太深,加上有東北風,已經撲滅不了。現在大家都在盡力将火勢只隔絕在荒院,避免蔓延。”

秦雪嬌凝眉道:“荒院?不是我安置那個賤女人和陳管家傻兒子的地方嗎?怎麽着火了。”

“起火原因已經查不到。但是陳管家的兒子跳窗逃了出來,只是似乎被吓的更傻了,問什麽都說不出,只會看着火哭,還要沖進去救什麽漂亮姐姐。氣的陳管家已經将他帶回去了。”

秦雪嬌松了一口氣,“這樣說,那女人應該已經解決掉了。”

春梅附和道:“那女人被下了迷藥,在如此大的火勢中昏迷不醒,定然必死無疑。夫人可以放心了。”

秦雪嬌惡狠狠的咬牙,手擰着床單揪成一個解扣。“也算是便宜她了。”

本來想着,給她扣個偷人的罪名,然後關起來好好折磨一番的。不過直接死了也好,死了翊兒就可以徹底死心,忘記這個勾人的罪臣之女。還可以讓她聞家,不跟犯有謀反罪的将軍府有半絲牽連。

此刻,白月淺一路兜兜轉轉總算是找到了聽雪閣。她想偷偷的溜進去,裏面卻有人急匆匆的跑了出來,口中還喊着,“老侯爺,薨了!”

重來一世,沒想到她還是新婚夜逝夫。不過老侯爺沒了也好,她可不想去侍候一個爺爺輩的将死之人。只是如此屋子裏傳死訊的人已經出去了,她又沒有在場,不管怎樣都說不過去。

白月淺換了個方向,憑着模糊的記憶走去廚房,小爐子上湯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熬夜的奴婢不知道去了哪裏偷懶。白月淺将藥罐裏的藥湯倒出來,裝在食盒裏。不急不緩地端着世家女的姿态,蓮步輕移,向喜房走去。

接下來面對那群不辨是非的老怪物,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及至院外,所聽所聞便已經觸目驚心了。

族親來了,遍尋新娘子未果。幾個倚老賣老坐等看鬧劇的人,正大發雷霆,對着一院子下跪的丫頭小厮怒斥。

“洞房花燭,新娘去向不明,你們怎麽伺候的?”

老爺子氣勢十足,興師問罪的樣子更是讓下首一堆婆子丫頭禁聲不言。這個時候,誰開口都是衆矢之失,要當出氣包的。沒有人願意做這不要命的出頭鳥。

白月淺深吸了一口氣,衣袂飄飄,她自黑暗而來,如踏光而破,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一襲紅色嫁衣似血如仙,随風舞動,雖人臉未見,身姿窈窕,毓毓婷婷,氣質出塵已非一般女子可比。那隐隐約約的陰影打在她的臉上,更是像為她蒙上了一層魅惑的面紗,讓人們心頭一緊,無法将目光偏移。

這是天生的尤物。

上輩子白月淺就知道,自己的容顏不安分,加上不羁世俗的性子,所以才會被聞夫人不喜,家中一倒臺就被扔給了未婚夫的老叔公。

白月淺看到這麽多人,狀若驚慌道:“大半夜的,不知族老們何事來訪?”

一個族老見狀,悲痛開口道,“遷安他……去了。侯夫人節哀。”

白月淺瞪大雙眼,豆大的眼淚如落玉盤,手裏的藥碗也應聲落地,她纖細的身子晃了幾下,如同無力的樹葉落地。嫩白的柔夷摁在碎片上,藥液和着血液相融,有一種悲壯的絕美。

“怎麽會,夫君他……他方才還醒了。怎得我去熬個藥的功夫,就沒了。”

白月淺提着裙擺奔向屋中,蹒跚的步伐幾欲倒地,細碎的啜泣從屋中傳出。

秦雪嬌後知後覺的進院的時候,捕捉到的就是一個紅衣背影,她一眼就認出那小妖精的身段。

“賤人!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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