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畫廊
? 我寧可從未知道過楚渃還活着這個事實。如果那樣我或許會幾乎将她從我的記憶裏抹去。這也是那位神給我的懲罰嗎?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迫切地想知道。
我細細抹去桌上的灰塵。那些灰塵積了很多年,此刻被拂去竟有些許不願脫離似的。向裏行走,我仔細地觀察着每一個隔間。撫摸着一塊塊磚,我終于發現了一道暗門通往樓梯間。
樓梯間暗得有些詭異,不過沒有窗子,所以一切都很好解釋。沒有蜘蛛,沒有蝙蝠,沒有突然冒出來吓人的鬼先生。一切靜得出奇。
想來精神病市這種地方也不會出現恐怖片裏那種鬼。我索性放了心。一級一級,緩緩踏下。
二樓是一條長廊。這是個循環迷陣,如果是普通人來走,看到的會是無盡的長廊和數不清的白色房間。可是我的十字架項鏈給了我正确的引導。
這是一條奇怪又神秘的項鏈。它帶給我線索,帶給我生路,帶給我一切想要的東西,像是它一直在指引我,但又像是它一直安排着我的未來。我從未逃出它的規劃。
每一次我找到新線索的時候,都少不了加上它這條已知的線索進行推導,得出新的真相。
這條項鏈是顏若憶給我的,但是是葉椛城囑托的。我不知道在她的幕後,是不是“神”指使她将它給我?雖然我還沒能确定葉椛城作為神侍是否真的對那位神忠心耿耿,但是那都無關緊要。
她想殺死我……在我那麽信任她時。這真是讓我感到有點難過的事。想到這裏,我擡眼,自己已經來到三樓了。長長的畫廊,明亮的燈光。畫廊中的畫都有種陰郁的氛圍,讓我感到恐慌和壓抑。最讓我感到可怖的是畫的落款。那個花體字寫的字母細看覺得拙劣無比,湊近卻覺得其實很有藝術感。但是只有一個字母,已經足夠讓我知道那是誰。
“Z”。
為什麽我從前沒有想到呢?Zero,也就是“零”。在那場幻境裏僞裝成寧致遠的葉椛城的一縷靈魂,說出的那句“再見,ze……”本身就是她對我的提醒。這讓我突然确定了她其實不想害我,只是想要殺死選中我來恢複元氣的神。我怎麽能懷疑她呢?她就是這麽死倔的人啊,如果我冤枉了她,她不會出聲解釋的。
我會和她好好道歉。只要我能成功地走出去。我想着,然後品析起那些畫來。
那麽濃重壓抑的冷色顏料層層塗抹,足以表現作者的陰郁心理。我不知道寧襟零是個怎樣的人,但是作為一個人形師,他一定還是有陰暗的因素隐藏在心中吧?盡管外表上不顯露出來。但是我想葉椛城對他是真的有感情的,她提到寧襟零的時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悲傷啊。想必外表看起來也是個蠻純良的家夥吧?
……不對。我突然想到孟梓童所說的“他還沒能把大家做成人形就死了”。但是我憑什麽能完全相信她?我已經知道夏封羽殺死了寧襟零,我把他輕易定性為正義的實在是太草率了……更何況我只是自己推理的,對不對還不一定……想起夏封羽看到我的眼睛時那種癡迷的目光,我毛骨悚然。那根本不是什麽深愛的目光……而是對美麗事物想要将其摧毀的偏執!我以為夏封羽可以信任,但我錯了!最有可能的是……作為親手殺死寧襟零的兇手,他不免自責,而且通過“神”的意志遙控,再加上我看到他對雕刻刀和死亡轉生的執念,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會不會,夏封羽也是個人形師呢?
我再想到葉椛城說過她是在十八歲那年遇見寧襟零的,然後跟他進了精神病市。從此以後兩人才是真正開始愛情的……那麽,這段時間裏,寧襟零必然沒有制作任何人為人形,否則依葉椛城的性格,她必然會察覺并找到原因。但是這怎麽可能?按照他對嗜血的熱愛,怎麽可能不這麽做?轉生系統也是他設置的!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同樣嗜血且那個人也是人形師,将寧襟零做成人形後企圖霸占為女友而戒制作人形的他剩下的素材!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夏封羽!
我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張畫上。出奇的,它的調色極其溫馨。黑色長發的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目光溫柔,唇角挂着微笑。一旁黑發的少年比女孩略高一些,白色的T恤上印着古怪的音符,懷抱着吉他。他們的身後是海潮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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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忍不下去了。一直以來,葉椛城都在我面前阿零長阿零短的,現在我真是受夠了!在我面前,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麽?
直到現在我看到這幅畫,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比不上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地位。為什麽她寧可心愛着一個已經死了的、她決意要讓這個人永不能複活的人?她明明都……答應我了啊!我一拳砸在那張畫上,砸破了畫中少年手邊的吉他。那是整幅畫中上色最為精致的部分。少年的笑變得有點陰森,少女的笑變得似是怪誕。我後退了幾步,突然看到整幅畫分成兩半。牆壁分開,裏面有什麽東西等我去探尋。我往裏面張望了一下,然後躊躇再三,還是走了進去。
紅發的少女躺在白色的石榻上,照舊是記憶中的白色連衣裙。她微微蹙眉,帶着絲縷哀愁之意。我知道她已然不是我尋覓的那個人,而我尋覓的那個人也在外界等我。可是我依然走上前去端詳那張我仰望三年的面孔,輕輕道一聲“好久不見”。
我不知道葉椛城是出于什麽心理而留存了寧致遠的軀殼,但是我能感覺出她對那三年還是不舍的。在草色青蔥的山間,紅發的少女神采飛揚,雖然我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與別人嬉鬧。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我就是這麽一個沒出息的人啊,從來沒有大膽地站起來高喊一聲寧致遠我喜歡你,哪怕是畢業的時候。想必那段日子她接受了班上最棒的那個男孩的表白時,她也是幸福的吧?就算她的使命是監視我,就算那時她的心理年齡已經不是十七歲而是二十歲。但是在我的眼中,那時的她一直只是寧致遠,即使知道了真相以後也是一樣的。
她就那麽靜默地躺在那裏,再也不會笑了。就算看到其實是同一個人的葉椛城,也不複當初的心境。
她是寧致遠。我堅信這一點。
“你做好抉擇了麽?”空曠的房間裏,突然有個聲音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