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逆光流風
? 那聲音如此熟悉，以至于我無需回頭都知道那是誰。但我還是回頭看了，紫色如鳶尾色的長裙穿在少女的身上，十分完美地勾勒出她的氣質。
那種活潑卻又冷豔，妖嬈又清雅的氣質。美得不似人間。就像神鬼所刻出來的皮囊。不由得想到神話中的美女潘多拉，她的美麗衆所周知，可是卻滿懷禍水。
我不想相信她滿懷禍水。葉椛城是這麽告訴我的，但是現在我發現葉椛城的話也不能全信不是麽？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麽會是惡鬼呢？
“好久不見，楚祈霄。”她的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我警惕地向後退了幾步，卻不小心撞到了放置着寧致遠的軀殼的白色石榻，險些滑倒。她看着我狼狽的樣子，忍俊不禁。
“笑……笑什麽笑。”我撇了撇嘴。
“是葉椛城讓你來這兒的？”她環視四周。“啧啧，她對你也真夠狠的，對‘他’已經仇視到這種地步了？真不知道她對那個人究竟是什麽感情。”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你說的那個‘他’……是寧襟零麽？”
流光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怎麽，你不知道麽？她究竟多少東西沒有告訴你？”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可以讓她告訴我所有她知道的東西！但是沒等我開口，她就揮揮手說：“你想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整個精神病市裏，只有葉椛城原原本本地知道這一切的真相。正因為這個，我才和她關系不好的。”
……容你何用！
我悶聲轉過去，久久凝視着眼前少女的容顏。仿佛再次回到了久違的記憶之中。她依舊漂亮的容顏卻是我掙不開的記憶束縛。
我想至少是有個人真正在乎過我的，将我視作生命中最大的英雄。那真的是我的榮幸。但那并不是因為愛情的在乎，而是因為親情。那個人就是楚渃。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句“每個人都會變的”，在那場關于高中的幻覺裏，以寧致遠的名號和我說話的女孩也說過一句幾乎一樣的話……
我嘆了口氣。正想開口，卻聽見流光的聲音。
“你應該去塔頂看看。”
那是，一句溫暖的勸告吧。雖然我知道不能全信她，但是還是轉過身，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去。她素白纖細的手拿起了我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吊墜，目光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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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熟悉的挂墜呢。帶有‘他’的溫度。”她輕聲喃喃道，仿佛夢呓。“當然，也有你的成分啊。”她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麽。
“……什麽意思？”
她的目光如炬，清亮明澈。“我相信‘他’知道的。他就是我能看到的、唯一的光啊。但是葉椛城是他唯一重視的人。我沒有資格和這樣一位被神選中的人去争奪什麽。”
沒有資格争奪……沒有資格……争奪……
我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幾步。樓梯很陡，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散架。就像我那樣，再優秀，在她眼裏也只是一介卑塵。何況我根本就不優秀，無論她再怎麽滿口答應，都只不過是一個loser。
沒有尊嚴、沒有人生、沒有任何人看得起的loser。這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我承受過這種感覺，太久了，太多次了。那種疼痛就像是溫水煮青蛙，慢慢地我就習慣了。面對譏笑，我已經麻木了。我不記得在哪裏有過這樣真實的感受，但只記得最在意的人慢慢地轉過來，用鄙夷和譏諷的目光看着我。
被踩倒在地上。無聲亦無光地沉/淪。一味清香。
還是一味香氣。很久以前就在我身體裏埋下的毒吧，我也沒有興趣去猜。全身的毒，只是為了控制我。連身邊的女孩都是下毒者。但我想，何必要介意呢。這種卑微的感覺，不是本來就應該屬于我的麽？有時活着就是這種感覺啊。
“産生了幻覺嗎？”流光輕輕撫過我的額頭。“這就對了。你來到了這裏，這本就該是你的地方。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這是你的記憶啊。”
我的……記憶？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已經是頂樓。頂樓是一座高大的閣樓，屋頂因為是塔尖所以是尖三角狀。灰色的牆，卻有一盞極美的燈在尖三角的最尖端懸挂。
……不可能吧……怎麽挂上去的……又是怎麽保持不掉下來的……
我不想思考這些問題。用力地甩開頭腦中所有思緒，我頭疼得幾乎要暈眩。女孩的微笑和哭喊在我腦中接連出現着。嘈雜的人聲，那一句句“不是我”“我沒有”這樣歇斯底裏的辯解聲響徹我耳。我捂住耳朵，但那是直接出現在我腦中的，捂住雙耳也并沒有什麽用處。神志幾乎要崩潰。
染血的刀，輪回在死亡的迷境之中。
最後一幕，是一句極其眼熟的話。葉椛城欺騙我說根本沒有度過、實則真實存在的經歷之中，在電腦上，一行刷紅的字，就是它了。
——死于此域之人，無可轉生。
轉生……轉生系統嗎？
我清醒了過來。還是那座閣樓。變的只有窗外。
天亮了。日出的景色絢麗無比，日光騰燃的剎那，我就像接受到神啓。天際有一支無形的筆淡淡地渲染，明亮如詩。暈開的顏色層層疊疊，逐次減淡。詩情就在其中，可惜我不會寫詩。
“你什麽都不可能想起來的。”流光淡淡地微笑。“有我壓制你的記憶的緣故，更多的是你自己的封印。但是我希望你能永遠都不要想起來。”
“你要好好地活着，就不要知道過去的事情。”
“其實一直最在乎你的是我啊，怎麽會是葉椛城呢。”她的聲音低了下來。
我驚恐地看着她。所以她這番話的意思是……
我飛快地跑出了房間，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座塔。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生物阻攔。真是奇怪。
我沒有看到的地方。少女淺淺地微笑着，望着明亮的日光。
“歡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