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七回來了!她松了一口氣,不自覺抱緊他的胳膊
一次在十七眼中看見類似恨鐵不成鋼的情緒,陳燃簡直欲哭無淚,她也不想的好嗎?但無論她怎樣想偷懶,在這方寸之地也逃不出十七的“魔掌”。十七在這件事情上異常堅持,她無法,只好硬着頭皮迎難而上。
十七對她有着數不盡的耐心,從頭教起,逐字講解,她不懂的地方一遍遍不厭其煩地重複,直到她點頭為止,簡直堪稱全民優秀教師的典範!她這時才知曉原來十七一天可以說這麽多話,多到她想讓他閉嘴!有時候她故意裝聽不懂,看他能重複多少遍!結果自然是為難了她自個兒,十七把同一個內容變着法子重複了無數遍,那天她的腦子裏嗡嗡響了一整天,全是他講的那些內容。從此她再也不敢試探十七的耐心極限了。
期間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人體的一些穴位,十七在自己的身體上一一指出并加以演示,然後讓她按照他的方法,把氣流慢慢引導至某個穴位。
陳燃蹙着眉頭去感受,可是努力了半天,好不容易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熱流,還來不及好好感受這神奇的感覺它就消失了,根本沒辦法像他所說的那樣在身體裏流轉,洩氣地撇嘴,對他搖頭。
十七不知該怎麽辦,光是引氣入體她就花了三日,卻無法控制它流向全身經脈。他想了想,雙手握住了她的,凝神道,“靜心感受它的方向。”
一股溫暖的氣流沿着雙手湧入身體各個穴道,如同涓涓細流分別流向各處,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那股暖流似在按摩着她僵滞了二十幾年的身體,給她舒筋松骨,緩緩釋放着體內隐藏的力量。
過了一會兒,十七說道,“你試着自己引導它。”
十七沒有松開手,陳燃閉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受入侵身體的這股熱流,聚精會神,試着引導它,不知道是不是不需要自己引氣入體,現成的內力使她很快進入狀态,找到了訣竅。這種感覺很奇異,像是牽着別人的手,在自己身體裏四處游蕩。
陳燃不知道,這種感覺是雙方的,她做出怎樣的舉動,有什麽樣的感受,對方都會感同身受。十七從未這樣任由他人取用自己的內力,要知道內力是十分珍貴的,沒有人會這樣浪費。他修習內功将近三十年,內力深厚,可是也不會這樣毫不留戀地任人使用,這是第一次,但他覺得很好,這樣她冰冷的手腳就可以變得暖和,毫不在意地任她索取。
兩人都不知道,輸送內力不同療傷,療傷只是單方面的給予,而把自己的內力送給別人卻需要在心靈相通、雙方都心甘情願的情況下進行,否則必定會使其中一方重傷。倘若內力不顧意願地被人奪走,被奪走內力的人輕則重傷重則死亡,而相反接受內力的人如果抗拒這股內力,那麽在他的身體裏會下意識排斥這股入侵的力量,非但不能化為己用,還會在身體各處沖撞,致人走火入魔。
十七看着她認真投入的模樣,心中産生一股異樣的感覺。視線不由自主地下移,停留在兩片粉嫩的唇瓣之上。他還記得這上面讓人欲罷不能的滋味,香軟馥郁,嫩滑可口。十七是能夠夜視的,就算在昏暗的山洞裏也如同白天。此時兩人面對面坐在他的床邊,中間只有一臂之距,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吸引着他靠近......
有一道幾乎灼穿她的目光,陳燃渾然不知,已全身心投入這新奇的感受中。
他的氣息陡然不穩,中斷了內力輸送,陳燃忽然從舒适的狀态中清醒過來,睜開眼不解地望向他。
她疑惑的目光打斷了遐想,十七眨了眨眼,壓下不受控制的心跳,漸漸恢複常态,“就按方才的法子,自己引氣入體練習。”
對自己剛才引起的騷動毫不知情,陳燃朝他點了點頭,開始自己嘗試。十七面對着她,一動不動,目光專注。陳燃無視慣了,沒有理會,專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剛才那種全身都暖洋洋的感覺令她入迷,原來內力還可以保暖,那以後她就不用擔心手腳冰冷睡不着了!
剛才從十七身上獲取的內力加上她自己的領悟,很快,陳燃就成功讓內力在體內運轉了一個周天,第一次親自感受到力量充盈身體的感覺,她興奮得不能自己,竟失控地抱了十七一下!“我感覺到了!”她雙眸亮晶晶地看着他,活像得了獎狀求表揚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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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呆了一瞬,随即臉上露出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的柔和,不自覺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點頭肯定,“你做到了。”
陳燃不知為何臉上有些發熱,驀地站起來,“那、那我自己慢慢練習。”說完火急火燎地回到自己床上,中間的獸皮擋住了十七的視線。
自從陳燃開始修煉內力之後,不再像之前那樣閑得無聊,反而感覺時間過得飛快。在她能夠每天熟練運轉十八個周天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天氣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冷,可是如今她已經可以運轉內力來抵禦寒冷,便想着去看看外面的冰雪世界。
兩人各自披了一件防水的蛇皮披風就出門了。
門外的世界一片雪白,她眯了眯眼睛,等适應了外面的光線之後還是覺得有些刺目。寒風呼嘯,大雪掩埋了一切,銀裝素裹的世界呈現在她眼前,她伸出手心接住一朵飄下來的雪花,涼涼的一落到手上就化了。
“走,我們去河邊。”她興致勃勃地提議。
十七攬住她一同去往之前取水的河邊,那條河果不出所料已經結冰,冰層不薄,她試着用力在上面踩了踩,毫無反應。便蹲在上面新奇地看着凍在裏頭的魚,冰面下的魚一動不動,但她知道這些都是活魚。有些饞了,他們吃了将近兩個月的肉幹,很久沒吃過新鮮肉類了。
似是知曉她的想法,十七找了個地方用劍氣在冰面某處劃出了個小孔,然後再沿着這條小孔慢慢向周圍擴大,很快露出了冰層下的水。
兩條肥美的魚兒是他們的晚餐,其實陳燃更想喝魚湯,可惜他們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合适的鍋,喝的水都是用木碗盛着放在火堆旁邊慢慢加熱,不敢放上去燒。
說到這個,陳燃跟十七提了提,十七試着将石頭挖空,但發現不知是不是這裏的石頭問題,總會順着紋路裂開,做不成她要的形狀,陳燃要求不多,随便一個可以煮湯的鍋就可以了,于是十七最後做出來一個不規則四邊?五邊?形的石鍋,鍋底倒是平面的,因為一劍劈過去就完事。
她用水洗了好幾遍,最後煮出來的東西還是有石粉,但總好過沒有。
有了鍋之後,她開始把平常都會扔掉的骨頭割下來熬湯,放上一些香料,沒有鹽,陳燃就把它做成酸辣湯,一把酸草一把花椒,加點類姜的植物去去腥就成。第一次喝的時候她連肉也不想吃了,就吃了幾個樹番薯,然後連喝了幾碗湯。十七大概也很久沒喝湯的緣故,跟她一起兩人居然喝完了滿滿一鍋,最後,兩個人意猶未盡地又去抓了幾條魚回來炖湯喝,不過沒有鹽的酸辣魚湯味道不是那麽好,這也讓陳燃更加堅定繼續往前去到海邊生活的想法。
雪停了,天氣放晴,冬日溫暖的陽光鋪滿整片大地。
整整兩個月,她的內力也足夠開始修習輕功。恰逢晴天,十七把她帶到外面,找了一處積雪沒有那麽深的地方停下來,給她雙腳各綁上一個裝滿雪的獸皮袋,然後讓她繞着周圍跑。十七跟在她身旁跟她一起,一邊跑一邊教她怎樣提氣,利用內力加快自己速度的同時減少腳與地面的摩擦面積,身體慢慢變得輕盈。
一開始她總會控制不好,時快時慢,時而躍起又突然摔下來,好在十七一直跟着她,沒有一次讓她摔倒,穩穩地接着她。跌跌撞撞練習好幾天之後,她總算能夠一口氣提起來躍出幾米,不會再讓自己摔倒。不過十七說這是因為她腳上綁着雪袋,等她再熟練些就可以解下來,到時候她就能躍出更遠了。
陳燃總覺得自己像只兔子,而十七就是圍觀兔子的惡作劇小孩,每次她蹦出去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十七眼裏的笑意。混、蛋!他是故意的!陳燃恨恨地想着。
後來又開始下雪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再出去練習了,因為她現在還做不到像十七那樣無視積雪,雖然十七還不到踏雪無痕的境界,但他的腳印踩在上面,就像走過平地一樣留下一層淺淺的痕跡,如果不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通過這些時間的練習,她深感內力對輕功的重要性,提氣的時候起碼有底,可以一口氣維持很久飄出更遠,于是練習內功時更加勤奮,有時候幾乎一整天不說話都在練功。
也不知道十七有沒有後悔過。
☆、天災
在他們的儲備糧差不多吃完的時候,外面的積雪已經融化了一半。
十七帶着她到外面視察環境,如果可以,他們就差不多出發了。陳燃被十七攬着跳下來,是的,她目前還做不到,像他這樣可以輕松攀爬垂直的山壁她還需要十年時間,十七是這樣告訴她的。
地面異常濕滑,有些地方非常泥濘,一腳踩下去都是泥漿。幸好她早有遠見,穿着特意做的防水鞋,他們各有一雙防水獸皮做的鞋子,專門在雨天穿的,只不過這樣的路沒走幾天鞋子就壞了吧。
他們到河邊看了看,冰面還沒有完全融化,但中間也有一條細細的水流,看來其他地方也大抵如此吧。
兩人都決定第二天就走,因為等到積雪完全融化的時候,大概地面也就更難行走了。趁着這個時候,如果可以在冰雪完全融化之前找到海邊,那就更好了。
說是要走,可是兩人對于這個生活了三個多月的地方都有不舍,舒适的床,固定安穩的環境,還有他們閑來無事時琢磨出的各種便利小家具,這個地方其實很适合居住,資源豐富,氣候溫和,然而卻沒有他們需要的鹽。沒有味道的食物他們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可是如果可以找到鹽,誰願意一輩子吃沒有味道的東西?他們沉默下來,各自收拾。
能帶走的只有便于攜帶的必需品還有食物,除此之外,那些床和被子、水缸、石鍋......都只能留在這裏。他們沒有破壞裏面的任何東西,陳燃将獸皮卷起來放在床角,用東西鋪在床上不讓塵土落在上面,把裏面打掃得幹幹淨淨,就好像他們還會回來只是出去旅行了一樣。
臨走之前,十七把門關上,找來一塊石板堵在門外,封住了這個地方。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來破壞這個他們曾經的家。
這一次旅途,他們稍微改變了一下趕路方式。
這是一個練習輕功的好機會,但也不能因為她而拖慢進程,于是,由十七抓着她,兩人一同使用輕功疾行,當然是十七将就着她的速度,在她薄弱的內力支撐不住時托她一把,一直不停地趕路,直到她筋疲力盡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這種方式能逼出她的極限,進步得越快。
開始她只能支撐一小段,用十七的話來說是一個時辰,後來越來越久,等她能用輕功連續趕路小半天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原因不是因為找到了大海,而是......他們眼前的懸崖已經窄到幾乎合在一起了。
兩邊的間距連現在的她都能跳過去,他們曾經去過對面,跟這邊沒有什麽區別,沒有半路換條道來走的習慣,他們還是繼續走這一邊。
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山脈是有盡頭的,一開始她還異想天開地以為這條懸崖的裂縫橫穿整片大陸。因為沒有受傷什麽的,水源也足夠,他們并沒有每天都出去收集露水,只存了一些備用的。但如今看來,他們必須走出這片山脈才能夠抵達大海,那麽他們需要的露水就不止那些備用的了。也許以後有需要還會回來采集,但是不知道要從多遙遠的地方回來。
十七和陳燃在這裏停留了幾天,收集了足夠多的露水之後,把背簍裏另外一些行李扔了,換上裝着滿滿露水的獸皮袋,然後才繼續趕路。
果不其然,在三日後,這座巨大的山脈到了盡頭,他們站在遠處遙望着它,驚嘆它的雄偉與廣闊,這樣幅員遼闊的山脈,無論在她還是他的時代裏都不存在。
四目相視,向身後的群山告別,繼續尋找他們的目的地——大海。
可是,也不知老天是想幫他們還是想害他們,沒等他們找到海邊,突然大地一陣晃動,陳燃站立不穩倒向一邊,十七一把拉住她,謹慎地感受周圍動靜。這陣晃動持續時間不長,很快平複下來,然而此刻兩人的心情卻無法平複。
地龍?!
地震?!
兩人心中不約而同浮現這個念頭。還沒等他們再細想,忽然又是一陣動蕩,并且比之剛才的更加劇烈,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兩人都震驚不已,陳燃震驚的同時心裏也在疑惑,為什麽這次的地震毫無預兆?地震前有許多異常是可以預測的,可是他們一路行來都很平靜,平靜?她忽的了悟,就是因為太平靜了,他們還以為是動物冬眠積雪還未融化,整個冬季都習慣了這樣的靜寂,竟反過來被這習以為常的平靜迷惑了,絲毫未察覺異樣。
這個時代沒有任何建築物,他們所在的位置四周都沒有山峰,因此還算安全。陳燃在劇烈的晃動中靠着十七穩住身體,靜待這陣地動過去。還來不及整頓,遠處空中冒出滾滾黑色濃煙,是那片山脈的方向!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心有餘悸的慶幸,已經遠離那片巨大遼闊的山脈。
然而,接下來看到的東西卻令二人不敢放松,濃煙之中,隐約可見點點豔紅噴薄而出,仿佛帶着驚天動地的毀滅性力量咆哮着沖向這片土地,毫不留情。
陳燃雙腿一軟,接踵而至的災難令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火山噴發!地震!忽然間想到什麽,她推了十七一把,“快!我們往裏面走!”
十七被她從自己震驚的思緒中推醒,毫不遲疑地照着她的話去做,此刻生死存亡的關頭,對她的選擇沒有絲毫質疑,拉着她兩人運起輕功開始逃亡。
朝着背對火山的方向跑,陳燃一邊跟他解釋,“我不知道我們如今距離海邊有多遠,如果距離足夠接近,劇烈的地震加上火山噴發,恐怕海嘯會随之而來,雙面夾擊,我們只能朝裏走,希望我們能走得足夠遠。”她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噴湧的火山,不得不說他們幸運到了極點,倘若他們選擇了等積雪融化再走,怕是躲不過岩漿的速度的。
大地還在斷斷續續地晃動,兩人攜手前行,都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着這場毀滅性的災難。不時有滾落的巨石與傾倒的樹木朝二人砸來,十七拉着她躲避,艱難行進。
不待兩人逃出安全的距離,一股毀天滅地的動蕩似乎要摧毀這個世界一般,一波接一波不間斷地襲來,仿佛要将這片大地撕裂,劇烈震蕩。陳燃已經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十七緊緊抱住她,此時連他也無法躲開那些不斷朝二人砸來的障礙,任由它們砸在自己身上,沒有讓懷裏的人受到絲毫傷害,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不,這不是錯覺,大地真的被撕裂了。
兩人能夠感覺到,在這劇烈的震蕩中,大地在緩慢移動,仿佛被巨力從深處撕開兩半,分別向兩邊推開。陳燃從十七懷中擡頭看了一眼,那一瞬間,幾乎驚得魂飛魄散。
只見火山噴發的那片山脈因擠壓變形而中間高高堆起,到最後因為承受不住而向兩邊坍塌下去,滾滾塵土中的沙石泥漿包裹着岩漿正朝着他們的方向席卷而來,所到之處無一幸免,就像一頭巨獸,張開大口,瞬間吞沒一切。
十七抓着她全力奔逃,陳燃不敢再看,提氣運功,盡量不拖累十七,朝前方狂奔而去。
二人在一片狼藉中傾盡全力,他們感覺到身後的動靜越來越小,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氣,然而老天卻不想就這樣放過他們,他們腳下原本已經慢慢平靜下來的土地忽然震動,震耳欲聾的聲音在他們耳邊回響,陳燃有些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十七并未受到影響,他把她護在懷裏,凝眉感受着震動的方向。
忽的,十七睜開眼,在他們的腳下!
他一把抱住她高高躍起,就在他們雙腳離開地面之時,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緩緩裂開,豁口愈漸擴大,并且有繼續移動的趨勢!十七雙腳險險落在裂縫邊上,他往後退了幾米,就見裂縫周圍的碎石紛紛脫離滾落,随着奔湧而至的沙石落入無盡深淵。
仿佛覺得不夠熱鬧,這時,十七聽見一股異樣的水聲正朝他們湧來,他心裏咯噔一下,懷裏人的驚叫确定了他的想法,“海嘯!”陳燃跳起來,反拉着他轉身就跑!
原來這就是她口中所說的海嘯,他沒有聽說過這個詞,但是他知道什麽是海溢,雖沒有親眼見過,但與之前聽聞對比別無二致。
奔湧而來的海水比之前那股沙石更快!幾乎瞬間就來到了他們眼前!二人皆是絕望。陳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在冰冷的海水将他們淹沒之前,她意識裏僅存的是十七堅實有力的懷抱。
☆、釋然
陳燃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夢裏,腥鹹的海水灌入她的眼耳口鼻,她無法呼吸,一張嘴就是苦澀的海水不斷往她嘴裏湧來......
“咳咳咳......”好像感受到了夢裏的那股難受,身體反射性地咳了幾下,吐出肚子裏殘存的海水,陳燃人也清醒過來。
睜開眼,天空上刺目的陽光刺得她立刻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慢慢适應。她試着坐起來,身體被海水泡得發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是被人抱着的,看清了對面的人,回憶逐漸蜂擁而至。
原來不是夢,他們真的經歷了那場恐怖的災難,并且活了下來。
不,不對,是她活了下來。
陳燃不知為何,看着緊緊抱住她一動不動的男人,竟感到一股恐慌。她立即掙紮着離開他的懷抱,卻發現這人抱得實在太緊,就好像把她牢牢鎖在了懷裏,無論什麽都無法将他們兩人分開。可是她要救他!這場海嘯都沒有把這個男人的雙手沖開,她一個人的力量自然也不可能從他懷裏逃離。
掙紮許久無果,陳燃急得大聲在他耳邊叫,“十七!十七!快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呼喚起了作用,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十七的雙手瞬間脫離了她的身體,向兩邊垂落下來。
陳燃趕緊爬起來,着急地試探他的反應,可是,十七的心跳都已經停止跳動。她腿一軟,跌坐在地。
不會的,他那麽強,那麽厲害,她都沒有出事,他怎麽可能會有事?陳燃喃喃自語,忽然發瘋似的坐起來,給他做人工呼吸,不死心地試了一遍又一遍......
十七吐出幾口海水,卻仍然沒有醒過來。
陳燃坐在旁邊呆呆地看着他,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人對于她的意義已經不止是旅伴那麽簡單,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她的同類,相依為命的夥伴,或許還有其他......
眼睛裏澀澀的,卻什麽也沒有,看着他的臉,好像有一種情緒要從她的心裏漫出來。她慌亂地移開了視線,轉向別處。忽的瞥見熟悉的背簍,她立刻站起來,把背簍裏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瞬間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太好了!裝着露水的獸皮袋還在!她連滾帶爬地走回十七身邊,小心翼翼将水倒進他嘴裏,然而十七已經無法吞咽,水順着他的嘴角流出來,一滴都喂不進去。
陳燃沒有絲毫猶豫,掰開他的嘴巴,自己含了一口,把水送進他的食管。等到剩下的露水全部進了他的肚子裏才罷手。然後坐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他,直到他醒來。
其實十七并沒有死,他只是制造了一種假死狀态,封閉五感,這樣能夠讓他在最不利的條件裏以最低消耗存活下來,只是這種假死狀态非常危險,如果他自己沒有醒過來,或者是沒有喚醒他的契機,那麽他就會永遠地沉睡下去......
幸而,雖然陳燃并不知曉,卻誤打誤撞地喚醒了他。
看到十七終于醒過來,陳燃放下心頭大石,然而紛亂如麻的心情讓她沒有沒有留在原地,在周圍慢慢走了一圈,整頓着劫後餘生的心悸。
陳燃很快就确定了,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座島嶼之上,大概是被卷入海水裏然後被海浪沖到了這裏,也不知道離陸地有多遠。十七的背簍跟着他們一起被沖到岸上,她的那個早就不知道被沖到哪兒去了,幸運的是,他們的劍因為一直都是綁在背上的也沒有被沖走,十七的背簍裏裝的都是些重要而且沉重的東西,而她那個裏面只有一些吃食和她自己的随身物品,沒了就沒了吧,沒了那些帶着回憶的東西,她才能徹底跟過去說再見。
這裏是一個海島,但究竟是海水把他們沖到了一個陌生的海島,還是這是從那片大地上分離出來的島嶼,就不得而知了。陳燃整理着腦子裏淩亂的記憶,原來他們竟在火山口生活了整整一年!難怪那附近沒有看見任何活物,火山口附近的空氣中存在一種特別的物質,當它融入空氣中的水汽化為露水之後變成了對人體有着神奇藥用價值的東西,而如今他們是剛好遇上板塊運動了,改變了大陸格局,那個火山也不複存在,或許是存在的,只不過它從此藏在海底,以後再噴發就是海底火山了。那麽他們以後就不能靠露水當藥來使用了,他們必須找到能夠代替露水的藥物。
她還想看看這座島嶼有多大,可是忽然意識到十七一直沒有跟上來,這與他以往寸步不離的作風不像啊。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十七醒來後一直待在原地,她疑惑地走回去,才發現他的背後竟插入了一根樹枝!
心又提了起來,她顫抖着雙手想幫他把樹枝□□,可是忽然想到露水已經沒有了,頓時只覺一股難忍的慌亂在心頭亂串。
如果是以往的十七,這點傷他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如今他剛剛從假死狀态中清醒,這場災難又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內力耗盡,可以說,此刻的他虛弱得堪比第一次在她面前出現時的狀态。要不是剩餘的那些露水,或許他真的就算醒過來也會撐不下去。
他想叫她不要緊張,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陳燃想救他,卻不知怎樣救他,無措地半跪在那裏。
十七對她動了動手指,她把耳朵靠近他嘴邊,他說,不要怕,把它□□。
陳燃深吸一口氣,走到那個被她倒出一堆東西的背簍旁,找到一件她的襯衫,她一直沒有舍得再穿的衣服,手下沒有遲疑地将它撕成布條,然後走到了他身邊,慢慢扶着他坐起來,看到他背後的傷口已經泡得發白,不能再等了。
她從來沒有覺得給他療傷是一件這麽漫長的事情,樹枝□□的時候,他并沒有流多少血,只是那發白的傷口看上去似乎就要化膿,海水裏混合着陸地上的各種物質,使得它不再純淨,而是帶有各種各樣的雜質,他的傷口接觸到細菌,長期不清洗,已經開始化膿了。
陳燃獨自一人走入陌生的島嶼裏面,找到了淡水,然後把淡水帶回來,燒開,給他一遍遍地清洗傷口。這裏沒有消毒水,也沒有鹽水,她不敢用地震後還殘留着渾濁的海水給他清洗,只能燒開了淡水之後,用布條在傷口四周小心翼翼地擦洗。
她怕他傷口感染發燒,不停地給他喂熱水,時刻觀察着他的動靜,不敢離開,連吃東西也只是吃了一點背簍裏被海水泡過的幹果,或者被沖上海岸的海鮮。
期間,為了防止海水漲潮,她筋疲力竭地拖着他去到高處。春季的夜晚還很冷,幸而這幾天天清氣朗,那個背簍裏的衣服很快就曬幹了,但她還是夜裏醒來幾次往火堆裏添柴,盡量保持他們周圍的空氣幹燥溫暖。
幾天下來,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比十七更難看。
盡管沒有任何藥物,也許是那一袋子的露水起了作用,也許是陳燃細微的照顧讓傷口沒有繼續惡化,十七終于緩了過來,內力漸漸恢複,可以自己運功療傷了。
十七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後,心疼地看着她消瘦蒼白的臉。
“為什麽救我?”在他恢複意識後,陳燃目光複雜地看着他問。她知道,以十七的能力,如果不帶上她這個不會游泳的累贅,完全可以毫發無傷地脫離這場災難,到底為什麽?他不是一直認為她是個道德敗壞的女人嗎?為什麽要拼了命地救她,甚至不惜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十七直視着她,目光毫不躲閃。
“為什麽救我?你不是看不起我、不屑與我為伍嗎?”看到自己毫發無損,再看看他奄奄一息躺在那裏的身影,陳燃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她不明白,為什麽他會連命也不要去救一個他所不屑的女人?
十七越聽越糊塗,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誤會?十七想了很久,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麽,竟讓她産生如此誤會?回想這一路她對他無形中的抗拒排斥,十七心中滞悶,雖然後來他們的關系緩和不少,然中間卻始終存在隔閡,邁不過那條無形的線。
“我從未如此想過。”想不起來,十七向她坦言,否認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他真誠的目光不似作假,她不由得噎了一下,那無辜的模樣,難道自己真的誤會他了?除了初始那幾天,後來他對她的表現都不像是對待一個心裏厭惡的人該有的态度,在這次突如其來的災難中更是如此。生死最是考驗人性,多少平日裏無比親密的朋友情侶甚至是親人在生與死之間選擇了自己。可他,選擇了她。如果他都不能相信,這世上估計再也不能有別人了......
陳燃激動的心情逐漸平複,她冷靜地問,“那你為什麽一夜之間全然改變對我的态度?就因為我問了你內衣尺寸,你隔天就對我不理不睬,這難道不是認為我舉止輕浮而不屑與我為伍嗎?”
原來如此,十七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心裏哭笑不得,這一路她對他冷眼相待的原因竟是這個,可是明白歸明白,一想到解釋,十七默了。這原因他......難以啓齒。“我......”他試着開口,發現自己完全說不下去。
陳燃冷眼旁觀他不斷變換的臉色,看他最後能憋出個什麽來。
十七支支吾吾,憋紅了臉,最後還是放棄掙紮,視死如歸般把眼一閉,都不帶停頓的一口氣說完,“你是第一個給我做衣服的女人我并非認為你舉止輕浮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你。”
陳燃懵了,她完全沒想過會是這個理由。看着十七染紅的耳根,此時再怎麽遲鈍她也明白這是個怎樣的烏龍了。如果說她還不明白十七的意思,那她就白活了這些年。回想一路上十七的異常,他對她幾乎無微不至的照顧到最後舍命的相護,還有路上他毫不掩飾的目光,那不是鄙夷,而是喜歡。喜歡,但不善言辭,其實十七一直都用行動在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惜她情商太低。
陳燃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說原本她還有過那麽一瞬間的念頭,那麽在知曉這個時代的境況後,那一丁點的念頭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敢。因為考慮得太長遠,所以她不敢。
這樣的時代,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在一起似乎是順理成章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不敢去想。這個時代沒有任何避孕方法,如果他們在一起,他們會有孩子,他們的孩子該如何在這個世界獨自生存?十七,能接受柏拉圖式的愛情嗎?
“你喜歡我嗎?”這本該是羞于啓齒的問題,此刻她卻無法做出那樣的表情,因為,他們的問題,太現實了。
十七剛剛退卻紅暈的耳根又開始發熱,但他沒有逃避,堅定地對她點頭。
“十七,”她看着他,“這裏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
十七不解,定定地看着她。
“孩子怎麽辦?”她問。
十七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陳燃沒有說更多,轉身走開。
☆、新房子
她在沙灘上慢慢走着,踩着被曬得發熱的沙子,像散步一樣沿着岸邊走,海浪一波接一波争先恐後地湧來,洗刷着她沾上西沙的雙腳。
十七沒有讓她等很久,在當晚她撿了幾只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