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過往

這天晚上,何安怡在何母房外跪了整整一夜,何母亦狠心晾了她一夜,第二天終究還是堅持不住了,上前拽着何安怡便要将她拉起來,一邊憤憤道:“安怡,你這是在逼我啊?”

何安怡已是淚眼婆娑,咬着牙沒有哭出來,她看得出來,何母跟她一樣也是一宿未眠,這會俨然已是心力交瘁,她最不願意的便是以這種方式逼迫對方就範,但是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媽,我沒逼你,我是在求你……”

何母看着一臉堅定的何安怡,越發的痛心疾首,無奈的擡起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何安怡的後背,嘴裏泣不成聲:“你怎麽這麽倔,你怎麽就不能好好聽媽一回呢?!”

何母架勢做得很足,但手上其實沒用什麽力氣,何安怡心痛大過身上的痛,她上前攔腰抱着何母,聲淚俱下的祈求:“我試過,但我真的做不到。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這段時間沒有他,我才覺得日子好難過,每天醒來,卻不知道自己目标在哪裏,應該幹什麽,我不想再過這種生活。”

何安怡說:“媽,我終于能夠體會,爸爸離開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一直不願意再另外找人,你肯定也覺得,沒人能代替爸爸是不是?我跟你是一樣的,在我心裏,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司徒玦。”

何母聽了這話,只是無聲的苦笑,這段時間何安怡的表現,她何嘗不是看在眼裏,她一直也在懷疑,自己這樣一竿子打死究竟是對是錯,她只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何安怡日後痛苦,不如由她來當這個惡人。

何母只是沒有想到,個性一向軟糯、又很聽話的何安怡,在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倔強,而且她跟司徒玦結識不過短短時間,用情竟然已是如此之深。而且,只是她一個人用情深也就罷了,難得司徒玦也是這麽回應她的。

昨天晚上,何安怡在門外跪了多久,他亦在樓下守了多久,這些,何母一直看在眼裏。

或許,這便是命吧,注定她們母女,要被同樣的人吸引。

或許,這一次,結局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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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何母在心裏長長嘆息了一聲,認命似的轉身,去衛生間擰了一條熱毛巾出來,招呼何安怡到床上躺下:“你過來!”

何安怡看着她,依舊跪着不肯動。

還真倔上了,何母嘆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嗎?”

何母的态度看上去似乎有所轉機,何安怡這才蹒跚着上前,一邊回道:“你不相信這種富家子弟,覺得他們變性太大,不值得依靠。”

何母搖頭:“這只是其一……”一邊說着,一邊卷起何安怡的褲腿,露出她青紫一片的膝蓋,只是一眼,便已經心疼得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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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怡忘了腿上的疼痛,呆呆的看向何母: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何母沒說話,先幫何安怡處理了膝蓋上的淤青,一點一點的揉搓按摩,而後才開始細細道來,她說:“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再找人,不是因為我對你爸爸有多麽忠心,而是因為我一直在贖罪……”

“贖罪?”何安怡一臉茫然。

“是呀,贖罪!”何母低着頭苦笑,臉上是何安怡從未見過的悔恨與倦怠,已然陷入回憶之中,她說:“之前,你問我為什麽會認識司徒玦的父親司徒煜清,我沒有說實話,其實,我是先認識了他母親廖女士,而後才認識他的。那個時候,我還在醫院上班,廖女士的母親中風住院,我是負責照顧她的護士之一,廖女士看中我做事勤快細心,便在她媽媽出院之後,聘請我去她家裏繼續擔任私人看護。你爸爸起初并不同意,覺得有錢人家裏規矩多,怕我不習慣,但廖女士給出的價碼很高,而且私人看護工作相對輕松,不用倒班,你那會還小,我希望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你,你爸爸一番權衡,最後還是同意了。廖女士出身名門,待人随和有禮,對我也很照顧,我們雖然不同齡,卻很投緣,她把我當成好姐妹對待,那會你才剛學會走路說話,還沒上幼兒園,她便讓我帶着你一起去她家裏上工,并且讓你跟她的兒子一起玩耍。”

“她兒子?”何安怡忍不住打斷,“你的意思是,我跟司徒玦其實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

何母悲戚着點頭。

何安怡這下才真正明白過來,“我小的時候,那個并不存在的朋友,其實就是他,是不是?”

何母再次點頭。

何安怡猛然捂着嘴巴,一時間各種感慨湧上心頭:那會,司徒玦說他小的時候有一個并不存在的朋友,她以為只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巧合,不曾想,他們當真在多年以前,便已經認識了。

那個時候,司徒玦所說的似曾相識,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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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母繼續往下說着:“後來,我就認識了司徒煜清,這也成為我這一生中,所有痛苦的來源。他紳士儒雅,又博學健談,既幽默還很自信,天底下,簡直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他大我很多,跟你爸爸完全是不同的類型。他是我的雇主,又是我朋友的丈夫,剛開始,我只是把他當成長輩對待,我愛你爸爸,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背叛他愛上別人。可是,有些事情,說來就來,完全不聽你的掌控,等你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何安怡臉色大變,突然不想再繼續往下聽了。

何母雙手捂着臉,亦是一臉的痛苦:“我也知道應該當斷則斷,也想過離開,可是……”她察覺到何安怡臉色的變化,這其中糾結的過往,沒有再一一細說,而是直接跳到了故事的結尾:“我以為他是真的愛我,誰曾想,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朋友,可最後得到的,也只是他的背叛,他舍不得他的榮華富貴,根本沒想過真的跟我在一起,東窗事發之後,便只想用錢打發我。我傷心、悔恨、絕望,那段時間,我把我這輩子可以經歷的,全都經歷了。”

何安怡一臉茫然的聽着,她無法相信,這樣荒唐、不可理喻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她一直相依為命、又敬愛有加的何母身上。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父母之間忠貞不二的感情形象,頃刻間坍塌了,何母的這番話,對她來說,簡直是人生觀的颠覆。

何母繼續說着:“我對不起廖女士,更沒臉見你爸爸,唯一剩下的,便只是一點殘留的骨氣,我沒有接受司徒煜清的金錢,只想一走了之。誰知道後來你爸爸得了病,急需找醫院和用錢,我才不得不去找他們幫忙,可你爸爸卻寧願自己放棄治療,也不肯接受他們的幫忙,他到死,都還在記恨我。”

何安怡的反應,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她裹着被子,死死咬着牙,拒絕相信何母的話:“我不相信,你不希望我跟司徒在一起,故意拿這些話來騙我!”

在何安怡的記憶裏,何父的形象早已淡泊,但她卻還是不能接受,心目中一向高大偉岸的何父,頃刻之間淪落成為這樣一個悲劇角色。這麽多年,何母辛辛苦苦拉扯她長大,在她眼裏,何母可謂是集所有善良、堅毅、美好的形象于一身,她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會是一個介入好友婚姻,并且抛夫棄子的第三者!

何母試探着摸了摸何安怡,想要安撫安撫她,卻被對方躲開,她再次陷入深深的悔恨與絕望之中:“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後悔,一步行錯,便要用一輩子來彌補,我怎麽能讓你,走跟我一樣的老路?一開始,你去富世實習,我就不大同意,但我想,富世那麽大,你一個實習生,怎麽可能會跟司徒煜清碰上,而且就算碰見了,他應該也不會認出你,也就沒什麽要緊。司徒玦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和司徒煜清相像,可當時你說他叫韓煦,我就沒有多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多留一個心眼,事情也不至于發展成今天這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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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母的故事講完了,何安怡蜷在床上縮成一團,用被子蒙住頭,久久不發一言。

何母滿是無奈,在一旁暗暗抹着淚:“安怡,媽媽剛剛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沒有騙你。我也想通了,我不會再阻止你和司徒在一起,他父親是他父親,他是他,他們倆不一樣,我不應該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何安怡依舊還是一動不動,不作回應。

事到如今,她跟司徒玦之間,又豈止是彼此真不真心這麽簡單,難怪司徒夫人寧願讓司徒玦覺得自己有幻想症,也不願意提及她們母女的存在,她真當是恨透了她們。

何母隔着被子,小心的拍了拍何安怡:“安怡,千錯萬錯都在我,你不用太擔心,我會想方設法向廖女士說明,祈求她原諒的。”

何母問何安怡:“司徒他在樓下已經站了一夜了,你要去找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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