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司徒夫婦
何安怡來到樓下,見到已經等候一宿的司徒玦。
對方看見她,本能往前迎了兩步,心裏擔憂是必然的,但見她神色疲倦,神情憂郁,很擔心會是不好的結果,一時間并未開口詢問。
何安怡努力想要笑一笑,化去對方的擔心,卻沒能成功,猶豫良久之後,終于還是上前一步,抱着他,投入了他的懷中。
下樓之前,何安怡一直在做心理鬥争,事關司徒玦的父母,遠比她想象的更加複雜,而且究其始末,終究是何母理虧,她不害怕對方父母的阻撓,只害怕司徒玦會因此為難。
不過,因為有了之前那次的前車之鑒,何安怡早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棄司徒玦于不顧,哪怕結果不如人意,兩人一起承擔,總好過一個人獨自承受。
而且,她知道,他一定不會因為這些困難便放棄她,她便不能放棄他了。她對他的信心,多過自己。
司徒玦将她緊緊擁在懷裏,懸着一夜的心,這會才終于放下。他長長籲了一口氣,低頭嗅了嗅何安怡的頭發,吻了吻她的額頭,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知道何母在她心裏的分量,因此,何母的首肯,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勝過了何安怡答應他的求婚。
他不害怕任何困難,只害怕何安怡像之前那次一樣,沒有任何原因的退縮。
何安怡将頭臉深深埋在司徒玦的懷裏,沉溺于對方安寧平和的氣息之中,一直波動不安的心,慢慢間趨于平複,良久之後,她才終于擡起頭來,語氣有些埋怨:“你的病才剛好,怎麽能在這裏吹一夜的風,又複發了怎麽辦?”
“我沒事。”司徒玦笑着搖頭道,擡手理了理她耳邊的亂發,呢喃着解釋:“我擔心你。”
何安怡忍不住揚了揚有些苦澀的嘴角,“我知道。”他知道她在向何母攤牌,恨不能與她一起承受,斷然不會先行離開的。
何安怡想到點什麽,撥開袖子想看看時間,卻只見到光禿禿的手腕,無奈道:“幾點了,你快點去上班吧,別遲到了!”
司徒玦嗤笑一聲,再次将她抱在懷裏,“你怎麽糊塗了,今天周末,不用上班。”
何安怡一臉茫然,勉強笑着。
司徒玦看着她,指尖撫過她微微浮腫的眼圈,禁不住的心疼:“眼圈都是烏的,我送你上去,好好睡一覺!”
“不了,”何安怡攔住他,接着又道:“我現在不困,去你家吧,想去吃你家阿姨做的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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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不疑有他,“那我陪你上去,跟阿姨打個招呼!”
“不用了,她不知道你來了這裏,而且你熬了一夜,這會看上去一塌糊塗,還是下回再去吧!”何安怡笑着道,轉身上了一旁的車子。
司徒玦看着她的背影,卻是不由得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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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後,司徒玦将後座的毛毯拿到前排,幫着何安怡披上:“困的話就先睡一覺,到了叫你。”
何安怡點頭應允,卻并無睡意,只是披着毛毯呆呆望着窗外,一路無話。
何安怡一直在糾結,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将父輩的事情告訴對方,她知道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有隐瞞,但那畢竟是他父母的故事,其中的對錯糾葛更非三言兩語可以道明,何安怡不希望由她來告訴對方其中的過往。
司徒玦途中已經電話交待過早餐的事情,到了老宅之後,早餐很快擺好,兩人簡單用過早餐,一起來到二樓司徒玦的書房。
何安怡随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拿在手裏,一邊招呼司徒玦:“你一夜沒睡,早點去洗洗睡吧,我在這看會書,你醒了再來找我。”
司徒玦點頭,“你若困的話,也可以睡一覺。”一邊又解釋:“那邊的客房,是剛剛收拾的。”
何安怡笑笑,“我不困,你去睡吧!”
司徒玦洗了澡換了睡衣,臨睡前,又去書房看了一眼何安怡,卻見她半靠在沙發上,已然睡着了。
司徒玦嘆口氣,關了一旁的臺燈,抽出她手裏看了沒幾頁的哲學書,小心将她抱起。出了書房之後,他本能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剛走幾步之後又猶豫了,終于還是轉而去了自己的卧房。
他将何安怡放在自己的床上,幫她把鞋子脫去,被子蓋好。
她是真的困了,這一路的動作,她竟只是偶爾不舒服時才會嘤咛幾聲,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卻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司徒玦看着她熟睡的樣子,再次嘆了口氣,沉默半晌之後,轉身進了一旁的衣帽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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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母呆呆的坐在自家客廳,十多年來頭一次,忘了上班的時間,直到藥店的小姐妹打電話來詢問,她才終于想起了這事。
何母剛挂了小姐妹的電話,便聽門鈴響了,她忙不疊的沖上去開門,膝蓋撞上沙發角都未曾發覺,沖到一半時,她才反應過來:何安怡有家裏的鑰匙,是不需要按門鈴的。
她上前開門,門外站着的,是司徒玦。
司徒玦躬身招呼:“阿姨!”
何母愣了愣,木然的招呼:“你來了!”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對方身後樓梯的方向,“安怡呢?”
司徒玦略微遲疑:“她太困了,在我那邊休息。”
“哦。”何母應了一聲,招呼司徒玦坐下,轉身去廚房燒水泡茶。
何母知道,何安怡怕是一時半會難以原諒她,正如她知道何父在對方心中的分量。
司徒玦見何母神色疲倦、精神恍惚,還要忙着這些事情,忙上前阻止:“不用麻煩了,阿姨,我不渴。”
何母還是将水燒起了,接着又招呼司徒玦回到客廳坐下。
司徒玦這下可以肯定,何家母女之間必定是鬧了不愉快,所以何安怡才會逃避去了他那邊,只因不忍他擔心,才沒有告訴他真相,還一直強顏歡笑。
司徒玦在何母開口之前,先行請罪,“阿姨,您別生安怡的氣,您是她最看中的人,不該因為一時的意氣,影響了你們之間的關系。我知道,您對我的身份有顧忌,之前,我不想安怡為難,才不得不忍痛退出,這段時間,我們試過分開,但事情證明,我們都離不開彼此,所以,我只能再次懇求您,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我們是真心相愛,我會證明,我可以給她幸福。”
何母越聽越心酸,無奈道:“我現在并不反對你們在一起,安怡沒跟你說嗎?”
司徒玦茫然的搖頭:“她看上去……我以為您還是反對……”
何母這下知道了,何安怡并未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司徒玦,她一定是不忍心開口。兩個這麽好的孩子,實在不該把這樣的難題丢給他們。
何母忍不住苦笑,這樣也好,這個惡人,還是讓她來當好了。
開水已經燒好了,何母去廚房給司徒玦泡了茶,同時下定了決心,将真相和盤托出。
她說:“她之所以難過,不是因為我的反對你們,而是別的原因。”接着,将之前給何安怡說過的故事,又向司徒玦說了一遍。
何母說:“我一直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不是要惡意要反對你們在一起,只是我與你的父母,我們之間糾葛真的太多了,你們在一起,需要背負太多額外的東西,我不想你們太辛苦,所以才會希望你們,能夠早點了斷。”
司徒玦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背後的原因竟會如此曲折,事關他的父母,他的震驚可想而知,在他印象裏,父母的婚姻雖然不算多麽甜蜜恩愛,但這麽多年,卻也一直相敬如賓,不曾有半點龌龊,誰曾想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他很難不為自己的母親感到難過。
難怪何安怡看上去是那麽的糾結,她不敢告訴他真相,是害怕再把難題丢給他。
短暫的沉默之後,司徒玦已然做好了決定,他說:“我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不會放棄。我相信,安怡跟我是一樣的想法。”
“好,這樣很好。”何母欣慰的笑了,“千錯萬錯都在我,既然你們已經下定了決心,剩下的工作,都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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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是在與何母談話的中途,接到老宅打來的電話的,他害怕事關何安怡,當即便接了,待聽到那邊的內容之後,他的臉色不經意的變了變。
司徒玦挂了電話,匆忙與何母告了別,火急火燎趕回老宅,下車時,甚至沒來得及熄火,便直往屋內奔去,進門之後,一眼便看見了正廳裏正襟危坐的司徒老夫婦,以及旁邊略顯驚慌失措的何安怡。
司徒夫人一邊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家兒子,一邊嗔怒着訓斥:“gray,你怎麽能丢下何小姐一個人,自己出去了?太沒規矩了!”
何安怡放下手裏的茶杯,僵硬的挺着腰板,尴尬的陪着笑臉。
司徒玦略微定了定神,緩步走上前去,“是,是我的錯,臨時有點事,必須出去一趟。”他上前與母親行過貼面禮,又看了一眼何安怡,在靠近她一側的沙發坐下,接着又問父母:“你們怎麽提前回來了?”
司徒夫人下意識觀察着司徒玦的氣色,不像是正在病着,但也不是什麽好氣色,真有點大病初愈的樣子,不禁一臉埋怨:“我跟你爸聽說你病了,當然得回來,你這個孩子,生病了怎麽不說呢,難道連這種事情,還要瞞着我們?”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司徒董事長亦開口了,語氣頗為關懷:“怎麽回事,好些了沒有?”
司徒玦看向父親,不動聲色的回複:“只是普通感冒,早就已經好了,連累你們擔心了。”
司徒玦董事長點頭:“沒事就好!”
司徒夫人話鋒一轉,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何安怡,傾身拍了拍她的手,親切的問候:“何小姐是第一次到我們家裏來吧,我常聽gray提起你,今天終于有幸見到了,我的心裏真是高興。”一邊說着,一邊向一旁的司徒玦使了一個眼色,大意是:兒子,不用那麽緊張,我早都說過,不管什麽樣的女孩,只要你喜歡,媽媽一定支持你!
何安怡心裏藏着事,只能勉強應付了一句:“我也很高興見到您和董事長!”
“董事長?”司徒夫人捂嘴笑了,“你是公司的員工?”這也難怪,自家兒子是個工作狂,也沒別的地方可以認識女孩子。
何安怡笨拙的點頭,“我是信息管理部的,還沒畢業就在公司實習,已經一年多了。”語氣生澀得像是面試時的自我介紹。
司徒夫人聞言挑眉,笑着感嘆:“學工科的女孩子?倒是很特別,gray眼光很不錯。”正要追問她跟司徒玦是怎麽認識的,卻碰上廚房的保姆前來通知,午飯已經準備妥當。
“好的,知道了。”司徒夫人應道,繼而轉向何安怡,語氣越發親熱:“早就餓了吧?我們先吃飯,邊吃邊聊。”一面招呼司徒玦:“你們先去餐廳,我跟你爸上樓換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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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夫人進了卧房,用內線電話喚了樓下的保姆上樓。
“何小姐昨天在這裏過夜的?”司徒夫人問。
“不是,今天早上才來的。”
司徒夫人點頭,睡覺時還穿着外衣,看着也不像是這裏過夜的,接着又問:“我們不在時,她常來這裏?”
保姆如實答:“不是,今天才第二次,前天少爺生病,她來照顧過一次。”
司徒夫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擺手讓對方退下,轉身去了衣帽間換衣,對丈夫道:“這個女孩子我很喜歡。”
司徒煜清随口答:“夫人喜歡便好!”
司徒夫人一臉欣慰,自家兒子在感情方面一向木讷,她雖表現得開明,卻也難免費心,她不追求門當戶對,卻也不希望他找個心眼太多的女孩子,更怕他沾上那些愛出風頭的女明星、拜金女。
這女孩子性格溫婉、長相甜美,雖有些小家子氣,卻也難得質樸可愛,還算是及格,更重要的是,他兒子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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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夫婦走後,何安怡看向一旁的司徒玦,一臉的忐忑尴尬。
“對不起!”司徒玦忙道歉。如果早知父母會提前回來,他怎麽也不能丢下何安怡一個人在這裏應對,更別提,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越發清楚明白何安怡面對兩位老人時,心裏的忐忑與波動。
何安怡搖搖頭,微微嘆着氣。她這次的驚吓着實不小,試想她一覺醒來,沒有見到司徒玦,而是見到一個打扮雍容華貴的陌生婦人,那種錯愕無助的心情,在得知她是司徒玦的母親之後,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對方是真的很有修養,見到一個陌生女孩躺在自家兒子的床上,也只是禮貌的道歉退出,并幫她将房門掩好,一點不曾給她難堪。
餐桌上,司徒夫人主動與何安怡說着家常,并且巧妙的避及一些關于私人的話題,不讓何安怡覺得尴尬。
何安怡依舊稱呼她為董事長夫人,稱呼司徒煜清為董事長,言語更是小心謹慎。
“別這麽見外,叫伯父伯母就可以了。”司徒夫人笑着道,繼而看向一旁的司徒玦,“對了,還不知道何小姐的全名呢,怎麽你也不介紹一下?”
司徒玦愣了下,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安怡:“要不,你也像叫我一樣,叫她的英文名ella吧?”
“ella?”司徒夫人笑了下,“這名字很好,一聽便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
何安怡則是暗暗松了口氣,她不知道司徒夫人聽了她的名字,會不會将她記起,她這會實在沒有精力,再去面對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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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知道何安怡裝着心事,這會不是将她介紹給父母認識的最好機會,飯後,他另外找了借口,将何安怡送回了家。
何安怡仍有些心有餘悸,她還在生何母的氣,原本不想回家面對她,可是這會,似乎又沒有其他更好的安排。
回程的路上,何安怡依舊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司徒玦,幹脆閉嘴不說話,想是神經緊張過了頭,反而是睡着了。
到了目的地之後,司徒玦沒舍得叫醒何安怡,而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一邊伸手撫摸着她鬓角柔軟的絨發,心中湧起無限的憐惜:他的感覺是對的,他的姑娘,他真的很早之前就認識她了。
縱使前路再多的困難,也不及這個真相給他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