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趙鏡望了望自己傷勢,并無大礙,他是習武之人,能夠判斷得出只是皮外傷而已。又見前面不遠便是一處村落,往後面回城的話,怕是還得趕一段路,況且,那些人既然走了,怕是不會再來。

“幾位不必了,不過是皮外傷,不礙事。”他向着沈玉樓幾人道了謝,就要抱着女童進馬車去。

沈玉樓伸手阻止道:“趙大人請慢。前面便是梨花村,我們的确去村裏要辦些事情,趙大人的傷口雖然只是皮外傷,但還是得好好處理才行。不若這樣吧,阿祿你先駕車帶着阿福幾個跟趙大人先去梨花村,我騎馬快些,去城裏請位大夫來。”

趙鏡見這沈玉樓雖然年歲不大,又是小地方的人,不過言行舉止都與一般人不同,心裏也暗暗留了意。

垂眸想了想,上任不急于這一時,倒不如先跟着一道去梨花村,到時候再問問城裏面的情況,順便也好探下民情。

沈玉樓騎馬折身回了縣城,朱祿跟趙鏡則駕着馬車往梨花村去。

梨花村坐落在山坳裏,是個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莊,村口有一棵粗脖子大樹,進村的路比較狹窄,馬車根本進不去。

朱祿将馬車駕到路邊的田埂邊停下,将缰繩拴在樹根處,方側身道:“這進村的路蜿蜒崎岖,馬車進去會不穩,趙大人不若也将馬車停在這裏。”又說,“趙大人放心吧,這進出村子來來往往都是村民,不會有人偷車的。不過,重要的東西還是貼身帶着為好。”

趙鏡笑着朝朱祿抱拳道:“多謝兄臺提點。”不禁多看了他幾眼,心裏暗道,沒有想到這松陽縣人才輩出,還沒進城呢,就遇到兩位身手不凡的年輕壯士來。

此時剛好朱喜探出頭來,她烏發只上半邊松松挽了個圓髻,圓髻斜斜往一邊歪,剩下的頭發挂在胸前,發間簪着一朵粉白色的珠花,穿着一身半舊的素色衣裙,面容婉約甜美,整個人乍一瞧着,就像是從山澗清泉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般,出奇的秀麗端莊。

趙鏡心裏不由也猜測起來,這少女真的只是松陽縣普通百姓嗎?若是穿戴好些,瞧起來不比京城裏的官家小姐差。

朱喜沒有敢往趙鏡方向望過去,但是敏感地能夠感覺到那兩道灼熱的目光,朱喜臉刷一下紅了,下了馬車就往自己哥哥身後靠了靠。趙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禮了,趕緊別開目光,剛好鮑媽媽将女兒抱下車來了,趙鏡便伸手将女兒接過來,抱在懷中。

趙鏡此番來松陽縣上任,只帶了一個能照顧女兒的鮑嬸子,還有一個家丁老全。

趙鏡是寒門學子,其父在世的時候十幾歲便中了秀才,但是後來一直未能考中舉人。待得三十多歲中了舉人,卻突然暴斃身亡,随後母親也跟着去了。父母亡故的時候,趙鏡已有十多歲,當時已經跟同村的姑娘方氏定有親事。

在叔伯的幫襯下,服孝期內頭一個月辦了喜事,三年後真正圓房,只是次年方氏在生産中故去。

之後三年多的時間裏,趙鏡一直帶着女兒過活,未有續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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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豔陽高照,空氣中有淡淡桃花香,不遠處的山坡上,隐隐有了綠意,春光無限好。

暖姐兒被朱福抱下馬車後,目光一直落在趙鏡懷中女童身上,見小妹妹長得粉雕玉琢的,她輕輕笑了起來,背着手走過去主動說話道:“你往後也住在松陽縣嗎?那我可以找你去玩。”

女童梳着雙環,粉白的團子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顯然是有些認生,她聞聲望了暖姐兒會兒子,又伸手緊緊抱住趙鏡脖子。

鮑嬸子笑着道:“小姐這是害羞了呢。”說着便伸手從趙鏡懷裏将女童接過來,抱着她跟暖姐兒說話道,“小姐一個人慣了,還是頭一回遇見這麽些人,有些認生。”

暖姐兒伸手去夠了夠女童小手,然後捂着嘴巴笑起來道:“跟弟弟的手一樣軟。”之後就一直逗着女童說話。

女童起初有些嬌羞,但見暖姐兒一直笑哈哈的,她也跟着笑起來,跟暖姐兒關系也好了些。

養奶牛的是一戶姜姓人家,夫妻兩個,家中有兩個兒子,長子十四歲了。

梨花村比杏花村較為落後一些,一路走去,村民們住的都是土房,沒有一戶人家是青磚瓦房。

姜家土屋門前用泥巴圍成一個栅欄,栅欄內兩邊各搭有一個豬棚跟牛棚,兩頭奶牛就拴在牛棚裏。

“你們就是來俺家買牛的?”站在門前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好奇地望着朱福幾人,見不認識這些人,便将目光投落在朱祿身上,立馬笑了起來,“朱大哥,我爹娘剛才還念叨你呢,他們是你朋友嗎?都進來屋子坐。”

朱祿之前跟沈玉樓換着天來這戶人家托牛奶,所以少年認得他。

“沈大哥呢?沈大哥怎麽沒有來?”少年好奇地左右望了望,一眼便瞧見村口處沈玉樓正在拴馬,他大笑着朝沈玉樓揮手道,“沈大哥。”

朱福帶了些雞蛋糕來,遞給那少年道:“這些糕點就是用你們家奶牛産的奶做出來的,你們嘗嘗看,是不是比旁人家的好吃?”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沖土屋裏喚道:“阿爹阿娘,沈大哥跟朱大哥他們來俺家了,你們快出來。”

“這麽快就來了?”聞聲從土屋裏走出一個身形偏于枯瘦的婦人來,婦人面色有些蠟黃,卻是一臉喜氣,見外頭忽然站了這麽些人,倒是露出幾分莊稼人的腼腆來,“這幾位,哪位是東家?”

朱福道:“我們都是一家人,這是我哥哥。”她伸手指了指朱祿,目光随後又落在趙鏡已經受傷的手臂上,又對那婦人道,“這位是咱們松陽縣即将上任的趙縣令,方才來的路上受了些傷,沈大哥去城裏請大夫了,呆會兒還得借嬸子家塊地兒上個藥,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那婦人聽說是縣令大人,吓得身子都抖了起來,連忙道:“有,有,當然有。”又趕緊朝裏面喚道,“老頭子,還不快出來,咱們家可是來了貴客了,縣令大人到俺家來了。”

“縣令大人?”從裏屋走出一個瘦削、微微有些駝背的中年男人來,那男人面黑如炭,佝偻着背走過來,“草民……”

還未跪下,就被趙鏡單手扶了起來。

“你們不必如此,快些起來吧。”将男人扶起來後,恰好沈玉樓已經領着一位花白胡須的老大夫走了過來。

姜氏夫妻忙請幾人一道去堂屋裏坐,又讓長子栓子去燒水,回頭見幼子姜樹縮在角落裏正眼巴巴望着這邊,他跺腳道:“阿樹,這位是咱們松陽縣的縣令大人,你還不快來見過大人。”

姜樹只得七八歲,穿着身髒兮兮的都瞧不出本來顏色的破襖子,一動不動。

見自己阿爹似要邁腿過來揍自己,蔣樹身子靈活一轉,一溜煙就往門外跑走了。

“這死孩子,簡直太不聽話了。”姜家男人氣得直跺腳,就怕得罪縣官。

趙鏡瞧得出來,忙和顏悅色道:“這孩子還小,正是皮實的時候,再說我身為父母官,是為百姓做事的,哪裏需要老百姓給我請安。”

趙鏡坐在上位上,只垂眸準備挽起袖子來,忽然間一道素色身影匆匆跑了出去,他神色一頓,這才想得起來,有女眷在。面上微微有些尴尬,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繼續撸袖子,還是……

沈玉樓笑道:“玉珠你跟阿福也出去吧,讓大夫給趙大人上藥。”

“那我也帶着蔻兒妹妹出去玩兒。”自打進了這個屋子,暖姐兒手一直牽着趙蔻的手,見姐姐們都出去了,她也牽着趙蔻的手要出去。

趙蔻到底內向腼腆,使勁抱住自己爹爹大腿,輕聲哼着,不肯走。

趙鏡摸了摸女兒小腦袋道:“囡囡乖,跟這位小姐姐出去玩,呆會兒等爹爹手包紮好了,你們再進來。”

鮑嬸子心想,肯定是老爺手上傷得不輕,怕姐兒瞧見會吓到,這才也将姐兒支開的。如此一想,鮑嬸子便笑着過去将趙蔻抱了起來,輕聲哄道:“姐兒乖,大人們要說話,咱們出去好不好?一會兒咱們再進來,老爺不會走的。”

趙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趙鏡沾了血的衣袖上看,瞧着瞧着就覺得委屈,小嘴一撇就哭出聲來。

鮑嬸子忙将趙蔻抱走,然後輕聲哄着。

暖姐兒一直牽着趙蔻細白的小手,一步不離跟在她身後,關心着說:“你別怕,我會陪着你玩的,我的姐姐們也陪你玩兒。”

二更:

見女兒走後,趙鏡這才挽起袖子來,那白色裏衣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喬老大夫,您快過來瞧瞧。”沈玉樓側身,讓一邊的喬老大夫去看傷勢。

檢查一番,喬老大夫嘆息一聲道:“雖然沒有傷及筋骨,不過,這刀切得也夠狠,只差那麽一點,手就廢了。”又轉頭對姜氏夫妻道,“打些清水來,我帶了藥,得盡快清洗傷口上藥。”

姜氏夫妻聽後,忙跑着去了,趙鏡這才蹙起濃黑的眉毛來。

沈玉樓見趙鏡蹙眉凝神,知他是在懷疑那些蒙面黑衣人的身份,又想着是來奪文書的,便道:“這些人是沖着上任文書來的,不謀財害命,目标十分明确,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趙大人仇家,是想害趙大人……第二種,就是不願意讓趙大人赴任的人。”

趙鏡道:“我雖然在京城得罪過一些達官貴人,不過,他們若是真想報複,沒有必要等到了湖州境內才動手,大可以出了京城就動手。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不想讓我赴任,便是前任松陽縣縣令廖大人,那也是不會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動手。況且,這是禮部的意思,又是聖上批準了的,誰敢。”

他望着沈玉樓,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問沈玉樓,松陽縣是不是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

沈玉樓已經隐約猜測到了行兇之人,不過,此事關系重大,他不能說。

喬老大夫替趙鏡清洗完傷口又上了藥,囑咐道:“呆會兒我開副方子,回了縣城記得日日換藥才行,千萬不能沾了水,否則傷口怕是很難愈合。”

趙鏡一一記下,又讓全叔付了錢給喬老大夫。

外面朱喜一張俏臉還是紅紅的,她站在姜家泥巴栅欄前,吹着早春微微濕寒的風兒,可臉上還是燙乎乎的。

她有些時候性子辣,那不過是被外婆一家給逼的,其實更多的時候,她性子溫婉恬淡,臉皮也薄得很。

沈玉珠湊了過來,伸手拐了拐朱喜道:“阿喜,瞧你小臉紅的,都能滴出血來了。那趙大人挽袖子,我不是也看着了嘛,我都沒臉紅哩。”又自顧自說,“不過也是,我長得可不好看,趙大人定然瞧不上我的。”

朱喜氣得跺腳:“玉珠,你說什麽呢!這樣亂說話被人家聽了去,會笑話我的。”

“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呢,好啦,知道你面皮薄。”沈玉珠拉着朱喜的手,四周瞧瞧,見朱福在跟幾個小家夥玩,她則拉着朱喜往更偏僻的一邊去,壓低聲音道,“這趙大人來松陽縣赴任,帶了孩子卻沒有帶夫人,想必是他夫人……”見朱喜瞪了她一眼,她忙捂嘴笑說,“就我們倆,我跟你說心裏話,你別羞澀嘛。”

朱喜忽然臉色安靜下來,靜靜說:“玉珠,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是想說,叫我別再念着你哥了。其實你們真的不必要這樣,我如今真的只當沈大哥是自己親哥,就跟我大哥一樣。我每天笑并不是強顏歡笑,我是真的想得開了,沈大哥喜歡福姐兒,我很開心,真的。”

見她這般,沈玉珠伸手戳了戳她額頭:“你真是傻,不過,你這樣想,我很開心的。你也好,福姐兒也好,我們三個是打小一處玩大的。若是論起來,你我年歲相當,我還跟你要更談得來些呢。”

朱喜用微微有些冰涼的手輕輕捂着那張俊俏的粉面,一雙似是水洗過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少女正值好年華,不論是臉蛋兒,還是身子骨,都已經長得開了,嬌嬌俏俏立在一邊,路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兩眼。

“我們還是進去吧,這裏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朱喜瞥眼見着不遠處一個喝得醉醺醺的漢子正踉跄着腳步往這邊走來,那醉酒漢子一臉垂涎地望着她,她嫌惡地蹙了蹙眉,轉身欲要走,那漢子卻加快腳步跑了來。

“小娘子,小娘子去哪兒。”

沈玉珠見這醉漢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少女,不由怒了,将腿悄悄伸過去,就将那醉漢絆倒跌摔在地上。

地上正好有一泡狗屎,醉漢喝得暈乎乎的,正好一口含住。

“呸!呸!”似是覺得味道不對勁,醉漢連呸幾聲,嘔得醒了酒,然後見兩只眼睛瞪得跟銅鑼似的,叫嚣道,“誰伸腿絆的老子?”

這壯漢是梨花村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仗着自己生得壯實,常常對村裏的俊俏小媳婦動手動腳的,連村長都管不住。

聞得聲音,姜氏夫妻趕緊跑了來,見是這混世魔王,不由吓得腿軟。

混世魔王叫王大,他虎目圓瞪,一臉兇煞樣地望着姜氏夫妻,怒道:“姜老實,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老子剛剛可是在你們家門口摔了一跤,你得賠老子錢瞧病,老子現在渾身疼。”

沈玉珠斜眼瞪他道:“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自己手腳不利索,還敢怪在別人身上?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王大狠狠呸了一聲:“臭娘們,你敢說老子?老子打你你信不信?”

朱喜趕緊拉了沈玉珠一把,嫌惡地望着那王大,低聲道:“別理他,咱們進屋去吧,想來藥已經上好了。”

王大雙眼定在朱喜臉上,流了一嘴的哈喇子,想伸手去蹭朱喜的臉。

姜氏夫妻趕緊一人一邊抱住王大胳膊,兩人吓得臉色蒼白,求着道:“這幾位可是城裏面來的貴客,王大,你酒喝多了可別糊塗。”

王大使出蠻勁來,兩條膀子一甩,就将姜氏夫妻甩得跌落在地上。

朱喜趕緊過去扶姜嬸子,這邊王大又露出一副色眯眯的嘴臉來,晃着壯實的身子就朝朱喜走去。

裏面趙鏡等人出來,趙鏡見狀,大步走過去,只單手便緊緊捏住王大手腕,那深邃的眸子裏閃着銳利的光芒,冷着一張俊臉,目光定在王大身上。

王大痛得“哇哇”慘叫,最後趙鏡狠狠一甩手,王大就跌坐在了地方。

“王大,這可是新上任的縣官趙大人,你膽敢在趙大人面前做出這等龌龊事!”姜嬸子說,“你平日裏混也就算了,也不瞧瞧這姑娘是誰,人家可是跟趙大人一起來的。”

方才朱喜羞澀地跑出去,又見這趙大人親自替這漂亮的姑娘出頭,又瞧兩人實在般配,心裏覺得此二人關系該是不一般。

王大吓得一下子酒完全醒了,他戒備地望着趙鏡,然後撒腿就跑了。

姜老實說:“這人是咱們梨花村出了名的無賴,經常仗着自己長得壯實就欺負人,他們家兄弟也多,村裏人都怕他們。”兀自嘆息搖頭,“這下怕是攤上事兒了,這王家……哎……”

趙鏡道:“你們放心吧,待我進了城,會派衙門裏捕快過來問個仔細。”

得了這話,姜老四連忙謝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要是衙門裏能來捕快,那這王家兄弟可不敢再橫。”

趙鏡轉身對沈玉樓道:“不若即刻就辦正事吧?”

朱福帶着暖姐兒跟趙蔻縮在姜家後面的菜園子裏玩兒,前頭發生的事情并不知道,待得她得知竟然有人敢欺負自己姐姐,恨不能立即沖過去将那狗熊拉過來痛扁一頓。

朱喜拉住妹妹道:“趙大人說回了衙門會派捕快過來,福姐兒,你別氣。”

暖姐兒雖然半懂不懂,可經過上次牛大賴那件事情之後,她心裏多多少少有些陰影,聞得這樣的事情,小身子不自覺往兄長朱祿身後躲去。

朱祿心裏也氣,剛剛若不是沈玉樓攔住他,他就要上去打那無賴了。

姜老實去牛棚裏将兩頭奶牛解了繩子牽出來,把拴着牛鼻子的繩子遞給朱福道:“這兩頭奶牛往後便是你們的了,一晃兩年了,當初我們買回來的時候,還是兩只小崽子呢。”

朱福見這姜老實眼裏有不舍之色,心裏也矛盾得很,想着這家人若不是為了籌錢給長子娶媳婦,也不會賣牛。

外面姜樹見爹爹真的要将牛賣了,哇哇哭着跑了進來,一把将其中一只牛抱住,哭道:“有小崽子了,就要有小崽子了,我不許你們帶走它。”他小臉上沾的全是黑泥巴,浸了淚水後,本來就髒的一張臉更是慘不忍睹。

朱福卻驚訝道:“有小崽子了?”

“就是有小崽子了!”姜樹兇朱福道,“你們為什麽要買我們家的牛,我們已經将奶讓給你們了,你為什麽要買我們家的牛。”

朱福卻笑了起來道:“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的話,那我們便不買了。”

姜老實一把将幼子姜樹推到一邊去,黑着臉道:“這買主人好心好,肯定會對小崽子們好,你哭個啥?你就知道哭,不賣牛,哪裏有錢給你哥哥娶媳婦兒?哪裏有錢蓋新房子将來給你娶媳婦兒?”

姜樹依舊是哭,只抱着牛不肯丢手。

朱福道:“既然這位小兄弟舍不得,我也不想強人所難,不若這樣……”

“朱姑娘,使不得。”姜嬸子忙說,“癡兒啥都不懂,這件事情我們兩口子說了算,這牛今兒一定賣了。”她搓着手,有些扭捏地笑着道,“你看,這都說好了的,俺家是真的等着這筆錢給栓兒娶媳婦呢。”

朱福道:“這次賣了牛給長子娶媳婦,下次賣什麽呢?這的确不是長久之計。我瞧他也是真的對牛有感情,況且,這牛肚子裏有了小牛犢,這個時候也不方便。之前我還在想,要是将牛帶進城去,可放在哪兒是好。”她笑着道,“若是我福記想要雇傭你們幹活,不知道你們可願意?”

“雇傭我們?”姜老實夫妻互相望望,兩人都是一臉茫然樣,“我們也不能夠丢下莊稼地不種啊,祖祖輩輩都是在這裏的,生了根,也不想進城去。城裏那地兒可不是俺們家能夠住得起的。”

朱福搖頭道:“我是想雇傭你們負責幫我照看奶牛,負責讓牛産奶,完了每日早晨将奶送進城裏面去,我給你們付銀子。我們福記生意還可以,兩三個月後就會開家分鋪,到時候,需要的量會更多,當然,價錢的話定不會虧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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