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朱福到底還是擔心蕭敬賓,而且方才她瞧謝通的反應,以及謝通暗示蕭夫人跟丫鬟小蓮配合着演戲,他明顯就是知道些什麽的。而全二富以往這個時候都是在酒樓辦事,今天卻突然匆匆趕了回來,肯定是知道謝通跟自己來了蕭家,怕蕭敬賓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事情。
不過,她又覺得奇怪,若蕭敬賓真是被全二富害得病倒的,他為何不說呢?為何連自己妻子都要瞞住?莫非中了毒?
“蕭老爺是中了毒嗎?”朱福心裏隐隐有些不安起來,因為她方才第一眼見到蕭敬賓的時候,總覺得他瘦得有些可怖,甚至說是瘦得不正常,當時她第一反應就是他是不是吸了鴉片。
謝通停下腳步道:“這裏說話不方便,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慢慢說。”他輕輕擡手指向一邊的茶樓道,“去那裏吧。”見朱福目光在那家茶樓上望了望,沒有反對,他則舉步先走了過去。
正是飯點,茶樓裏的人不多,連唱小曲兒的都靜靜坐在一邊歇息。
謝通穩步走到一邊靠窗戶的桌子邊,伸手朝朱福做了個“請”的手勢,待得朱福坐下後,他方撩起袍子坐下來。
“一壺茶,兩盤子點心。”見茶樓裏的夥計笑意盈盈跑了來,謝通正襟危坐随口點了茶點,又問輕聲詢問道,“朱姑娘可還想吃什麽?”
朱福搖搖頭:“謝公子點的就夠了。”她此番心思都在蕭敬賓身上,哪裏有心情吃東西?見那夥計走開後,她眼睛緊緊盯着謝通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蹙眉道,“我瞧方才蕭老爺的反應,是不是……”她想着,這個時空就算沒有“鴉、片”這個名詞,但是罂粟花肯定是有的,“是不是從一種叫罂粟的花中提取出來的毒?”
聞言謝通迅速擡眉望了她一眼,随即目光更加深邃起來,輕聲道:“你怎麽知道?”
罂粟花盛産于南疆一個小國,也是近來中原才鮮少有人知道這種花的厲害性的,就連眼線衆多的他,也不過是才知道這種花的藥性,她怎麽可能知曉?
謝通面容冷肅,薄唇緊緊抿着,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朱福看。
他身上有一種與身俱來的清冷的氣質,他不說話,只這樣靜靜坐着,目光定在人身上,都能叫人冷得打寒顫。
朱福與他也算有過幾次接觸,對他的冷也漸漸習慣了,她別開眼睛望着窗外道:“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告訴我是不是就行。”
“哪本書?”謝通喉結滾動一下,“我聽子瞻說,你并不認識多少字,會看什麽書?”
朱福一噎,然後心裏就很不爽,那火氣一股腦往上蹿。
倒不是氣謝通說他文盲,她是氣沈玉樓!謝逸怎麽會知道她不認識幾個字的?肯定是玉樓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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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兩人暗地裏挑明關系以後,雖然明白上一直守着禮,但是朱福心裏一直是将沈玉樓當成終身伴侶來看的。在她的心裏,兩人如今這個樣子在現代算是談戀愛,兩人之間的事情不該與旁人說才對,可他為何要将自己不識幾個字的事情告訴謝逸?
朱福生氣,卻也沒有無理取鬧,見茶樓小夥計端來茶水,她倒了一杯就喝了。
謝通見坐在眼前的姑娘雙頰微微泛紅,那雙水洗過般明媚的大眼睛裏明顯是裝着怒氣的,他眸子微微一閃,這才覺得自己說的話傷害了別人。
靜了一會兒,謝通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道:“你說的沒錯,我有一個藥商朋友,前不久剛剛從南疆回來,當時他采買的藥材裏便有一種花,他跟我說這叫罂粟花。罂粟花可以磨成粉,那種粉表面上看起來就跟面粉一般,少量吸取,的确能夠強身健體祛除百病,但是一旦上了瘾,就再也擺脫不了了。”他擡起眸子繼續望着朱福道,“像蕭老爺這樣的情況,應該是瘾已經太深了。”
朱福手緊緊攥住茶盞,惡狠狠道:“肯定是全二富,是他害的東家,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簡直是恩将仇報。不行,這種東西越早擺脫了越好,若是再由這狗東西操控着蕭老爺,豈不是會害死蕭老爺?”
謝通道:“蕭敬賓已經完全離不開這種東西了,他心裏清楚明白全二富在陷害他,可他不能說。他也還有妻兒,那全二富肯定也威脅過他,若是說了,怕是會對蕭夫人跟蕭家少爺不利。”
朱福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也漸漸找回了些理智,倒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灌茶。
謝通靜靜望着她,外面陽光照射在她臉上,使得女孩子肌膚更加粉嫩細白,女孩子十四五歲的年紀,便是素面朝天也是好看的。桃心臉兒,尖尖的下巴,高潔光亮的額頭,她額前的頭發是輕輕梳到發頂去的,連露出的發髻線也很美。瞧着溫柔随和,骨子裏卻是充滿正義,看着似乎沖動,可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又十分有分寸。
有些時候,他總覺得她根本不像是一個小城裏的市井姑娘,而是見過一些世面的大家女郎。
兩人坐在窗邊,各懷心事,朱福盯着桌面瞧,正在愣神,謝通則端坐着打量她。外人瞧在眼裏,就像是男人毫無避諱地瞧着女人,而女人則害羞地低了頭,不論是樓上大街上路過的路人,還是來茶樓喝茶的閑人,都悄悄将目光投落過來。
沈玉樓陪着朱貴一道去書肆買了筆墨,朱貴就這幾日便要縣考,這些日子,倒是跟沈玉樓走得很近。
作為過來人,又作為他未來的堂姐夫,沈玉樓倒是很樂意幫助朱貴。
“這幾天就別再熬夜念書了,早些休息,要睡飽覺養足精神才能正常發揮。”打書肆裏走出來,沈玉樓輕輕拍了拍朱貴肩膀。
朱貴到底年歲小,比沈玉樓矮了足足一個頭,他點頭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叫你們失望的。”他仰起腦袋朝沈玉樓笑了笑,少年清俊儒雅,本來就還未長得開,再加上又有幾分女生相,尤其是笑起來眉眼彎起來,竟是有些像朱福。
沈玉樓無聲笑了起來,心裏某處柔軟得很,對,他想小不點了。只才幾個時辰沒見,他就想她了。
“沈大哥,你瞧,那不是我二堂姐嗎?”朱貴眼尖,一眼便瞧見坐在茶樓二樓的朱福跟謝通,“坐在她對面的好像是謝家大哥的哥哥,咦,他怎麽會帶着我二堂姐去茶樓?他怎麽一直盯着二堂姐瞧,二堂姐臉都紅了。莫不是……”朱貴好奇心奏起,見沈玉樓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他只以為沈玉樓是在擔心二堂姐的閨譽呢,倒是沒有往別處去想,“沈大哥,我們要不要去瞧瞧?”
沈玉樓清潤的眸子沾染上了一層嫉妒之色,他垂立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了起來,面上嚴肅之色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輕輕的笑。
“貴哥兒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
“可是……”
“回去吧……”沈玉樓聲音雖輕,可話中态度卻十分堅決,不容人抗拒。
朱貴又望了眼朱福,想着沈大哥就跟自己堂哥一樣,若是此刻堂哥站在這裏,應該也是會這樣說這樣做的。
“那沈大哥別斥責我二堂姐,她近來就這樣,性子變得愛玩起來。”朱貴朝沈玉樓輕輕颔了首,這才離去。
待得朱貴走後,沈玉樓才收起臉上那假笑,只擡眸又望了眼茶樓,然後舉步走去。
朱福想了會兒道:“那如今怎麽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或者我們去告官,我瞧新上任的趙大人是個替百姓謀福祉的好官,他肯定會将全二富繩之于法的。對,我們這就去縣衙門。”
說着話便起身,手腕卻被謝通抓住。
“朱姑娘先別急,此時我會去與趙大人商量。”謝通道,“這也不是朱姑娘能夠管得了的事情,此事怕是牽扯衆多,說不定背後有操控的高人,你還是不要牽扯進來的好。”
朱福掙了掙手,謝通這才發現自己失禮了,趕忙松了手。
朱福輕輕轉了手腕,還能夠感覺到手腕處的力道跟溫度,她只是覺得有些疼,倒是沒有什麽多餘表情。謝通則尴尬得很,因為他瞧見了正緩步朝他走過來的沈玉樓。
這沈玉樓一襲半舊的淡紫袍子,那袍子洗得微微有些泛白,粗布衣裳卻絲毫掩蓋不了他的豐神俊朗。
這松陽縣還真是人物多,這沈玉樓自當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品性如菊,翩翩君子,将來必是國之棟梁。
“謝公子?怎麽會跟阿福在這裏?”沈玉樓輕輕伸手,狀似不在意間就将朱福攬到了自己身後去,趁沒人在意的時候,深深望了她一眼,那眸光帶着怒氣、帶着威脅,自然也帶着寵溺。
朱福明顯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醋意,心裏竟然十分開心,沖他眨了眨眼睛。
沈玉樓卻是笑了,輕輕捏了捏她軟若無骨的小手,然後沖她點了點頭。
兩人的小動作都被謝通瞧在眼裏,謝通微微別開目光,複又道:“沈公子怎麽在這裏?”
沈玉樓道:“我是來接阿福回家的。”見謝通黑眸一直膠在他臉上,他輕笑說,“阿福是我看着長大的,我跟阿祿又是一同玩到大的好友,他平時忙沒有時間照顧妹妹,我便替他照顧。”
謝通心道,這個理由倒是光明正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