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朱二姑娘。”謝通負手立在路邊,喚了一聲之後,腳下步子放慢下來,繼而從容朝朱福走去。
朱福見是謝通,也笑着朝他打招呼道:“謝大公子怎麽在這裏?”
謝通微微颔首,表示應了一聲,引手示意她朝一邊茶樓去。
朱福想起上次與謝通單獨在茶樓飲茶而使沈玉樓生氣的事情,不由笑容更甚,随即輕輕搖頭道:“謝大公子有什麽話還是在這邊說吧,我答應妹妹早些回家陪她的,不想讓她久等。”
謝通身子本能僵了一下,擡眸輕輕掃了她一眼,薄唇緊抿。
“我是來跟朱姑娘說,這幾日姑娘便只帶着一家人安分呆在家裏便好,不要随意出門。”說罷謝通眉心微微蹙起,意味深長地望了朱福一眼,眸光輕輕掠過她臉頰,而後竟然頗為有些尴尬地掃到別處,緩緩踱步離開。
朱福站在原地呆望了一會兒,看着那漸行漸遠的孤寂身影,忽然覺得,這謝大公子身上定然是有什麽故事的,不然的話,他這般年歲,又是生在世族之家,何故到如今還沒有娶妻呢?
謝通尚未娶妻的事情,她聽謝逸提過,不過,具體是何原因,謝逸倒是沒說。
不管如何,在朱福心裏,謝通自然是被定位成一個好人的。
他有能力有智謀,雖然如今只是下江南來散心游玩,但他卻一直暗中幫助趙大人,由此可見,這謝大公子周邊暗處還是藏有一定勢力的。他讓自己一家人這幾日不要亂跑,怕是暗中有差人保護自家人。
只要不亂跑就能夠護得住,若是亂跑了,怕就要超出他能力範圍了……
這般一想,朱福再聯系到方才在縣衙門的時候,謝通跟趙鏡兩人欲言又止的對話,心裏不由産生幾分疑惑來。
縣城裏面人都知道,如今當朝四皇子可是也在松陽縣別院內的,能夠連四皇子都不畏懼的人,又會是誰?朱福只覺得對如今這個時空了解得還是太少了,往後生意做大,勢必是要接觸更多上流社會的人物的。
不管是在哪個時代,官商都是相互攀附,相輔相成的。雖然朱福只是一個想要好好做生意、好好帶領着一群有志青年奮鬥致富的普通人,可識時務者為俊傑,适時的變通還是必要的。
因此,她沒有直接回去,而是進了沈家大門。
沈玉珠如今也呆在家裏,最近沈大娘在四處托媒人給她說親,已經不允許她到處抛頭露面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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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珠不似朱喜性子溫婉恬靜,她原本就是個活潑好動的人,被母親逼着呆在家裏,還天天見那些糙得要命的漢子,她簡直要瘋了。好不易見到朱福,趕緊一把抱住她,然後一個勁跟她訴苦。
朱福知她是話唠,因此也不說話,只微微含笑聽她靜靜訴說。
言語間,朱福聽得明白,沈玉珠必然是瞧不上那些媒人給她介紹的小夥子的。想來也是,人總是有攀比心的,雖然沈玉珠長得不若長姐美貌溫和,可兩人年歲相當,又是打小一起玩大的,若是姐姐嫁給年輕有為的縣官,她卻是只嫁個甚至都不若她會賺錢的糙漢子,她怎麽能夠心服?
不甘心自然是好的,依着沈玉珠的條件,将來定然能夠找個更好的。
“沈大娘也是為了你好,她肯定也是希望你能夠嫁個有本事的好人的,你不願意,她也不會逼迫你。”朱福抱住沈玉珠的手臂,親昵道,“大娘肯定是瞧見我姐姐定親了,而你卻還像個瘋丫頭似的,心急了。沒事兒,大娘心軟,你偶爾撒撒嬌鬧一鬧,就好了。”
“可我想出門去,想跟你一起做生意。”沈玉珠蹙着眉心,一臉懊惱地說,“我娘怎麽不拿我跟你比,非叫我學阿喜,我與阿喜性子本來就是不一樣的,這不是活生生逼死我麽。阿福,我都快悶出病來了。”
沈玉珠越說越暴躁,抱着腦袋在院子裏跳來跳去。
沈大娘聞聲走了出來,抱着一個裝滿紅辣椒跟玉米棒子的篩子,笑着道:“阿福來了啊?快,進屋來坐。”又睇了沈玉珠一眼道,“你別理她,成日瘋瘋傻傻的,我再不管管她,她什麽時候能有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娘,您瞧阿福,她不也是麽?”沈玉珠不服氣道,“娘您還不是這麽喜歡阿福。”
沈大娘道:“阿福還小呢,再說你朱大嬸子如今心思都在阿喜身上,等阿喜嫁去了婆家,你阿福妹妹還不是……”
“娘。”沈玉樓忽然舉着書從隔壁間走了出來,眉宇間微微蹙起,神色有些不快。
他方才就聽到阿福的聲音了,只是見她跟玉珠在說話,便一時間沒有走出來。
沈大娘望了兒子一眼,沒再繼續說話,只是招呼朱福道:“你們說話去,大娘去做飯,呆會兒阿福留下來吃飯。”
“娘,我去幫你。”沈玉珠朝自己大哥俏皮眨了眨眼睛,然後跑着追着沈大娘而去。
沈大娘回頭望了自己兒子一眼,心裏到底是有些不甘的,她瞧中的是喜姐兒,奈何兒子不喜歡,喜姐兒如今倒是有福氣,将要做縣令夫人了。
也不是阿福不好,只是相比起來,她總是更喜歡性子溫婉恬淡的喜姐兒的。
見母親跟妹妹走後,沈玉樓悄悄牽着朱福手道:“你随我進屋說話。”他如今将要進省城參加鄉試,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屋子裏念書,恰好朱福也忙着鋪子裏面的事情,很多時候沈玉樓想去找她的時候,她在忙,因此兩人好幾日未能真正好好見上一面。
朱福任由他溫厚的手掌握緊自己小手,跟着他一起進屋去,這還是她第一次進他的屋子。雖然屋內陳設一應都十分簡單,但卻收拾得十分幹淨,書桌在窗戶前,桌上擺着書冊跟筆墨紙硯,還放着一只素雅的花瓶,裏面插着幾株桃花。
“喜歡嗎?”沈玉樓見她雙眼冒着光,便輕步走到她跟前去,湊近道,“這幾株是你之前摘來送我的,你摘回來的時候,還只是幾株含着花骨朵兒的嫩枝,你瞧,如今都已經綻放開了。”
這桃花是朱福出城路過桃花林的時候摘的,當時花枝上只是含着幾個花苞,如今都花開得都快要敗了。
朱福望着花,又望望站在身邊的男人,心裏暖暖的。
沈玉樓眼裏也全是寵溺的笑意,擡手撓了撓她頭發,方問道:“近來鋪子裏不忙?怎麽有空親自來找我了?之前我找你,都得站在福記外面等。”
語氣間些許揶揄,也有些抱怨,眉心微蹙,唇角卻含着笑意。
朱福這才想起正事來,仰着頭看他道:“謝大公子方才對我說,要我這幾日不要亂跑,只好好呆在家裏就好。我想,謝大公子怕是在暗中派了人有保護我們,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四皇子不是在松陽縣內嗎?”
沈玉樓聽完後眉心蹙得更深,呼吸也越發急促些,表情明顯就不好了。
“喂喂喂,我是在跟你說正事呢,你幹嘛擺出這樣的臉來。”朱福見他似乎要翻臉,立即伸手抱住他手臂道,“誰再好,也沒有我家玉樓哥哥好啊,誰保護我都不要,只要玉樓哥哥保護我。”
沈玉樓雙手背負,他容顏俊逸風流,個頭也高,朱福站在他跟前,頭尖都不到他下巴。
男人微微垂眸俯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女,面上表情有些怪異,似乎生氣,又似乎是在憋着笑。
作為男人,當有另外一個男人對自己心儀的女子百般呵護時,他是難以接受的。可他放心阿福,阿福跟他是兩情相悅的,他們是彼此的唯一,有過山盟海誓,将來是會結為夫妻的。
雖然他不願意自己的妻子抛頭露面,他也想用自己的臂膀呵護她周全安逸,可她也有自己的追求、抱負,有自己為之奮鬥的理想。若是自己為着一己私利,或者是為着男人的面子而幹預她所喜歡做的事情的話,他也是不能夠原諒自己的。
他想阿福開開心心的,每天見到他的時候,都能夠笑得很燦爛。
就如現在這般。
沈玉樓沒有憋住,笑了起來,雙臂一伸,就将朱福緊緊抱進懷裏去。
“你呀,總是這般,一點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規矩都沒有,就像一個孩子。”他微微低頭,下巴就緊緊磕在她頭尖上,享受般地閉上雙眼,聞着她發絲上的香氣,那瞬間,他恨不得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刻,只讓兩人相擁相眠。
朱福縮在他懷中笑道:“你剛才為什麽突然就生氣了?”
沈玉樓下巴頂得她更重了些,濕潤的話語吐露在她耳畔,嗓音有些厚重起來。
“你不知道?”
朱福忍着笑搖頭:“我不知道啊……”又艱難地将小腦袋從他結實的臂彎中探出來,裝着一臉疑惑的樣子問,“為什麽?”
沈玉樓連眼睛裏都是笑意,倒也不回答,只說:“等往後有另外一個女孩子對我好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朱福笑說:“這松陽縣內願意對你好的女孩子多的是,為何我不生氣呢?因為我大度啊。玉樓哥哥就小氣了,總見不得旁人對我有一丁點的好。”她伸出小指頭來比劃了一下,“真小氣。”
“那我真要你瞧瞧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小氣。”說罷微微俯身,用自己的唇将那喋喋不休的唇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