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朱福已經折身回到房間內,暖姐兒見姐姐似乎臉色不好,便湊到她跟前來。
“二姐姐,你怎麽了?”如今只有兄妹三人在外,不比在家裏的時候人多,才走一天不到的功夫,暖姐兒就想家了,她似是有些要哭出來,将圓乎乎的小腦袋緊緊蹭在朱福懷裏,撒嬌道,“二姐姐別不開心,我以後一定什麽都聽姐姐的。”
朱福知道這丫頭肯定是想家了,就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來,疼着她額頭問:“小暖是不是想家了啊?想爹娘還有弟弟了?”
“嗯。”暖姐兒點頭,小臉越發皺成一團來,嘴巴噘得老高,一雙短手緊緊攀住朱福脖頸,“可是我更舍不得離開二姐姐,我想爹娘,可我更想跟姐姐在一起。二姐姐,咱們快些賺錢,賺了大錢蓋了大房子,咱們接爹娘進省城裏住。”
“好。”朱福輕輕刮妹妹小鼻子,笑着說,“但是在外面會吃很多苦的,很有可能都沒得床睡,小暖怕不怕。”
“二姐姐不怕我就不怕。”暖姐兒只覺得姐姐懷裏最安全溫暖,她靜靜依偎着,眼睛漸漸就阖上了,小嘴還嘀咕道,“永遠跟姐姐在一起。”
朱福見小丫頭這麽快就睡着了,知她是累壞了,白日可以休息的時候她偏生要看沿途風景,現在倒是來得一會兒就睡着了。
看着妹妹安靜的睡顏,朱福在妹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将她抱去床上,蓋好被子。
外頭有人影閃過,朱福立即去開門,就見掌櫃正準備敲門。
那掌櫃見是朱福,立即扯着笑臉說:“這位姑娘,可實在是打攪了,不知道姑娘可歇下了?”
“什麽事情?”朱福沒有多說話。
那掌櫃咳了兩聲道:“是這樣的姑娘,方才來了母子三人,說是要住一宿。我瞧那位夫人上了年歲,而這周邊又沒有旁的客棧,所以就來打攪姑娘問問,能否讓樓下那位老夫人跟姑娘和姑娘姐妹擠一間屋子休息一晚上?”
朱福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道:“讓他們上來吧。”說罷折身退了回去。
掌櫃連謝兩聲,然後“蹬蹬蹬”往樓下跑去,只片刻功夫,朱福便聽見有人敲門,然後是沈大娘詢問的聲音。
朱福坐在桌子邊,冷靜道:“門沒有反鎖,你們進來吧。”
沈玉珠攙扶着沈大娘往屋內去,朱福是背對着她們坐,兩人都沒有瞧見朱福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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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姑娘,真是謝謝你了,不然這大晚上的,我們真不知道怎麽辦呢。”沈玉珠望了坐在桌子邊的朱福一眼,見這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她秀眉微微蹙了蹙,“姑娘,實在是打攪了。”
朱福這才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望着沈大娘跟沈玉珠道:“沒關系的,若是大娘不嫌棄的話,就跟妹妹小暖一道睡吧。”
沈玉珠見是朱福,驚訝得恨不得尖叫出聲來,她一個箭步便跑到朱福身邊去。
“阿福,原來是你?怎麽是你?”沈玉珠簡直不敢相信,一把将朱福抱進懷裏,“當初我們去金陵的時候,一直沒有找到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朱福道:“我是跟哥哥一起帶着小暖進省城去的。”
沈玉珠明顯很開心,嘻嘻笑道:“我都忘了,朱大哥是進城參加武考,你是去參加廚藝大賽的。”說着又将朱福抱得緊緊的,“我跟娘一起陪哥哥進城參加鄉試去,這下好了,咱們可以結伴。”
朱福沒有回話,只是将目光輕輕落在沈大娘身上,沈大娘面上只是含着慈愛的笑容。
“玉珠,娘實在累了,你先下去給娘打盆洗腳水來。”沈大娘打算先支開女兒,見女兒似是有些猶豫,她則板下臉來道,“玉珠,你是不是也不聽娘的話?”
“好啦,我去就是。”沈玉珠又抱了朱福一會兒,這才推門離去。
待得沈玉珠走後,沈大娘往朱福對面坐下來道:“阿福,你一個姑娘家,應該好好呆在家裏的,到時候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多好。大娘也是關心你,你年紀還這麽小,還帶着暖姐兒,有些時候你的想法,大娘真是不明白。”
朱福道:“勞大娘關心了,不過都說人往高處走,阿福既然曾經是将沈大哥當做是未來夫婿的,此番既然做不了沈家兒媳婦,定然是要尋一個比沈大哥更加優秀的人才行。莫非在沈大娘心裏,阿福只能一輩子縮在窮鄉僻壤當個為了柴米油鹽而發愁的小媳婦嗎?”
自從有了曹錦書對比之後,沈大娘如今是越發瞧不上小家子又野孩子似的朱福了,又見她說話這般尖酸刻薄,當即便又動了氣。
朱福沒有再望沈大娘一眼,只是回過頭道:“大娘放心吧,不管如何,我與沈大哥是不可能的了。我知道大娘心挂沈大哥前途,我也希望沈大哥好,所以,大娘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大娘若是借房間休息,那便請休息吧。”
“好啊,阿福,你如今竟然也這般待大娘說話。”沈大娘喘了幾口氣,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睡覺的暖姐兒,“你妹妹才多大,這去湖州路途遙遠,你也舍得帶着她一個孩子跋山涉水的,也不曉得心疼。”
朱福起身道:“大娘年歲也大了,此番天氣炎熱,大娘讓玉珠陪着在家歇息多好?何故跟着自個兒兒子一道去湖州呢?”
“你……”沈大娘氣得輕輕在桌子上捶了一拳,“福丫頭,真沒想到你翻臉比翻書還快,好在我家沒有娶你這樣的兒媳婦,否則的話,怕是我這條命就不久了。”
外面沈玉珠端了熱水進來,朱福沒再說下去,只是折身出門去。
才将走出房門,就見沈玉樓站在外面,他穿着一身藍色綢衫,臉色十分不好。
朱福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想越過他的身子直接往前面去。
沈玉樓卻是一把抓住她胳膊道:“阿福,我去金陵城找你,你卻自己回家來了。”他眉心緊緊蹙起,那雙溫潤的眸子緊緊鎖在朱福臉上,表情十分痛苦道,“此番見了我,又為何是這樣冷漠的表情?我們之間有誤會。”
朱福一點點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大步往樓下去。
沈玉樓往房間裏面望了眼,也折身大步追了出去,外面夜色很深,四處都有叽叽喳喳的蟲鳴鳥叫聲。
客棧門口挂着兩盞大燈籠,借着昏黃的光亮,兩人能夠将彼此看得清楚。
“錦書只是我的師妹,因為恩師有恩于我,所以……”
朱福道:“沈大哥,這些你都不必再說。我相信你的為人,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曹小姐一家可以給你帶來你也許是奮鬥十年才能夠得到的一切。”其實她心裏想說的是,如果兩人愛情得不到長輩認可的話,那勉強一起也是不會開心的。
只是,她既然答應過沈大娘不會将事情告訴沈玉樓,自然也不會多說。
沈玉樓越發不明白:“阿福,你我早已心靈相通,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會在乎那些東西。只要你能夠在我身邊,比什麽都重要。”說罷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蠻橫地伸手将朱福抱進懷裏來,那雙健碩有力的臂膀緊緊攬住她。
“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他忍着痛道,“既然已經跟我許過山盟海誓了,你還能夠逃到哪兒去?”
朱福內心是有些崩潰的,她一方面不想再去想與沈玉樓的過往,另一方面,她還存着一絲理智。
她的人生還很長,她所想要做的事情還很多,而且在她的愛情觀念裏面,得不到雙方父母認可的婚姻,都不是可以長久的婚姻。她從小是孤兒,更渴望家庭溫馨快樂,況且在她心裏,就算一份愛情再刻骨銘心,也比不上事業,比不得家人。
人生在世走一遭,她第一遭走的糟心,好不易有從來一次的機會,自然十分寶貝。
朱福知道沈玉樓此刻生氣,她便冷靜下來道:“沈大哥,你這樣也無濟于事,跟曹家小姐定了親,如果再與我牽扯的話,怕是會影響你的前程。我知道,你會說你其實不在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大娘跟玉珠,她們過了一輩子的苦日子了,好不易有些盼頭,結果你為了一個女人害得她們後半輩子不能夠衣食無憂,豈不是殘忍?”
沈玉樓輕輕松了手臂來,靜靜望着她,他知道她的言行一向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沒有想到,竟然這般匪夷所思。
“阿福,如果沒有你,我更不開心。”沈玉樓聲音有些嘶啞,表情十分痛苦,他只将頭埋在朱福肩膀上,“你怎麽能夠這麽狠心?放手得這樣幹脆,沒有一點不舍……阿福,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堅持下去?”
朱福心像是被貓爪抓了一般,只要想到曾經的美好,她心就有些疼。
“沈大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她靜了很久,然後輕輕開口道,“知道為什麽你回來之後,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