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粉絲
銀幕轉暗，有畫外音在說：“我只是一條魚，但我仍夢想飛上天空……”
“被折去翅膀的海鷗，你自困在那片孤獨的海域……”
低緩的音樂響起，沒有片尾曲，只有漸漸沉重的純音樂，仿佛人生的低嘆。
在不長的制作人員名單後，銀幕上打出“謝謝觀看”的字樣。
電影終于完結了，坐在前排的劇組成員們，在燈亮起的一瞬間，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他們的電影，在這些觀衆心裏，是什麽樣子的？渴望知道，卻又害怕……
站起身，他們轉過身去，看着稀疏的觀衆席。
在片刻的安靜後，有掌聲響起，但，只是一、兩聲，隐約的，有人在抱怨：“這是什麽結局啊！真是——太搞笑了！就應該跳下去嘛！不管是誰，都應該跳下去！血肉模糊才有看頭……”
聽到這樣的報怨，李俊益的表情都僵了。
揉了揉臉，他苦笑着，看着觀衆魚貫退出放映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真是的，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欣賞眼光啊！”金大鐘報怨着，搭上李俊益的肩膀，“俊益啊，我覺得真的拍得很不錯的——我說真的，完全是拍出人生真谛了……”
李俊益苦笑着，強打起精神，“不管怎麽樣，我們的電影已經放映了，這總值得慶祝，我請大家吃飯……”
因為李俊益的話，原本神情黯然的幾人都笑起來，“當然要導演請客了……”
嘴上笑得歡，可心裏卻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滋味。
他們的電影，就這樣不被人喜歡嗎？
目光轉開，李美姬突然“呀”了一聲，衆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居然還有一個觀衆沒有離開。
“是、是粉絲？！”李美姬眨着眼，看着走過來的少女，激動起來，手一伸，直接拉住了徐智媛的手，“智媛啊，我們也有粉絲啦！”
“美姬姐，能不能放手——你捏得我好痛……”
徐智媛低聲抱怨，看着少女走近，還沒有什麽感覺，可是，當那個少女突然把手中的本子伸出到面前時，她真的是吓了一跳。
“是、是想我簽名？”眨着眼，她總覺得面前的少女有些眼熟。
“啊，你不是那個……”金大鐘指着少女，叫了起來，在衆人瞥過來時，他捂了下嘴，對着徐智媛作了個動作。
下意識地跟着他重複了一下那個動作，徐智媛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
拉起來？啊，拉汽水罐的拉環——
偏了頭，她看着少女，終于想起來了，“啊，那回那個仙後……”
不是吧！
“你真的要找我簽名？”她望着少女，确定她不是想再拿本子砸她。
居然一本正經地點頭，少女認真地看着徐智媛，“我是‘仙後’首爾分會江南分部三成洞小組的組長——李美燦。上次的事，還沒有鄭重地道過歉——對不起！”
“哦，”面對一群頑劣的少女，徐智媛可以毫不留情地反擊，但這樣坦率地道歉的女生。
“很帥嘛！上次在簽名會上也很帥呢！”她笑着誇了句，看到少女閃亮的眼眸，不禁笑了。
到底還是單純的孩子，那樣純粹地喜歡着偶像，認真地想要做個讓偶像驕傲的粉絲。
“我原諒你，也鄭重道歉，請你原諒我——嗯，好了，本子還你……”
“請你為我簽名！”沒有收回本子，李美燦居然鞠了一躬，“我不是為了哥哥們，才要請你簽名的！雖然，在電影裏真的不是很讨人喜歡，但是，仍然很帥氣！就和上次一樣，很帥氣——所以，我會支持你的！”
“支持我？！”徐智媛怔了下，會意過來後不禁笑了起來，“說真的？”
看李美燦鄭重點頭，她也收起了笑臉，鄭重起來。
收回本子，拿着筆，徐智媛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感覺。
居然，有人說會支持她？這，就是粉絲？！她也有粉絲了？
失笑搖頭，她深吸了口氣，翻開本子，鄭重地寫下：“給美燦，第一個說要支持我的女孩。美燦xi，帥氣地生活吧！我想有一天，你一定會是個很帥氣的女人……”
把手中的本子遞還，徐智媛不知為什麽，竟對李美燦鞠了一躬，“美燦啊，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揮手送別她這輩子的第一個粉絲，徐智媛一直在笑。
“真是的，再笑就傻了！”李美姬撇了撇嘴角，抱怨，“現在的孩子都什麽眼光啊！明明是個反派，居然還帥氣！難道我不帥氣嗎？我反擊美貞的臺詞多帥氣啊！”
衆人一片哄笑，推攘着往外走，只有金大鐘，百忙裏回了一句：“我們家智媛帥氣的樣子你還沒看到呢！”
好笑地搖了搖頭，徐智媛目光轉開，掃過放映廳旁邊的海報，不由停下了腳步。
那是半身高的電影海報，李俊益親自設計制作的。
蔚藍的海洋，孤獨的停栖在沉船船尾上的海鷗，遠處，飛躍出海面的，是銀色的飛魚。而在背景之前，卻是一對背靠背的少女，一個仰頭望天，一個低頭看海，雖然都帶着笑，卻一個是燦爛、開朗的笑，一個是嘲弄的淺笑。
那是順姬和美貞，一個雖然卑微卻整個身心都積極向上，帶着所有的希望，一個以強勢的姿态掩飾着空虛的內心。沒有目标的人生，就像是沒有翅膀的海鷗，連飛魚都比不上……
“真開心，我不是美貞……”
此時此刻，她慶幸自己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她寧願做努力飛出海面的飛魚，也不做折翼的海鷗。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飛多高，飛多遠……
這一夜，所有人都喝醉了。雖然，說是慶功宴，可其實是借酒澆愁。
沒有觀衆叫好，沒有人肯定，讓作為導演的李俊益心上像壓了塊石頭。一個大男人，喝醉了哭得像個孩子，到最後，抱着金大鐘，滿地打滾。
李美姬看不過眼，一早就走掉了。
朱萬還算清醒，揮着手，直叫金秀賢先送徐智媛回去。
“唉呀，我看他們還要喝很久的——秀賢啊，有沒有錢？”
喝了兩杯酒，金秀賢早就滿臉通紅，可這個時候卻更紅了幾分。
徐智媛吃吃笑着，沒等金秀賢答話，已經拉着他跑出烤肉店，“放心，我們秀賢有錢的……”
出了門，金秀賢直皺眉。還沒等他抱怨，徐智媛已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有錢的——嗯，我請你吃好東西！你要吃什麽？”
松了口氣，金秀賢垂下眼簾，沉默半晌，到底還是笑了，“随便，你請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不過，別忘了留出打車錢，這裏離忠武路還是有點遠的。”
徐智媛回頭笑笑，站在臺階上不動。
“怎麽了？”
金秀賢還在奇怪，她卻突然攀着他的肩膀，往上一跳。
“啊，小心……”
還好及時托住，金秀賢反手托着徐智媛，抱怨道：“真是瘋了，摔到怎麽辦？”
“那就兩個人一起摔好了——反正，我拖着你的……”徐智媛吃吃地笑着，摟着他的脖子，把臉俯近，近得幾乎就貼着他的面頰，“泰成，背我啊！”
好笑地“哈”了聲，金秀賢抱怨着：“喝多了吧！還誇自己多好的酒量——還泰成，哪裏有泰成？這可不是在拍戲了，我和你說啊……”
聲音頓住，扭頭看人的金秀賢盯着近在咫尺的紅唇，不自覺地吞咽了下。
“背我……”明明人還在嘀咕着，眼睛卻已經合上了。
又是可氣，又是好笑，金秀賢晃了晃腦袋，又往上托了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好重的？虧得我最近都要在鍛練，要不然還不讓你壓趴下——真是的，不能松懈啊！”
話才說完，他自己就先愣住，不能松懈什麽？
是怕自己太弱，背不動她？！
舔了舔嘴唇，他吐了口氣，卻仍是說不清的心慌。
“真……”扭過頭，看着枕着他的肩，似乎是睡着的徐智媛，金秀賢挑起眉來。
“喂，你真的能睡着啊！”叫了一聲，他嘟了下嘴，突然就原地跳了兩下。
被颠得驚醒過來，徐智媛迷糊糊地嘀咕：“地震了？”
“嗯，是地震了！八級大地震……”沒好氣地接話，金秀賢認命地往上托了下，“睡吧睡吧，震不死的……”
拱了拱脖子，徐智媛也不應聲，就那麽摟着他的脖子，枕着他的背，合上了眼。
有些好笑地撇了下嘴，金秀賢垂下眼簾，忽然就笑出了聲來。
十一底月的夜晚，風冷冷的，連呼吸都帶着白氣，可是背上卻是暖暖的，似乎連心也被熨得暖暖的。
沿着石階，慢慢走下去，是一段坡道，再往下，就是馬路，認真說，他們吃飯的烤肉館，雖然偏僻，可交通并不算太不便利。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走了很久，都沒有走到馬路邊上。幽暗的坡道，似乎沒有個盡頭。
等到他意識到時，才發覺不是坡道太長，而是他自己居然是走一步退兩步的。
真是傻氣，他居然會做這樣的事情。可是，為什麽意識到自己這樣傻的時候，居然會是忍不住想笑呢？
他以為，他的青春，都已經交付給夢想，可原來，除了夢想，還有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