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銀幕上的章她
學長的安慰，讓順姬有了在學校繼續生活的勇氣。
這是新的一天，是全新的開始，她可以勇敢起來。
走在走廊上，她看到之前她幫助過的彩文，鼓足了勇氣，上前招呼。
彩文受驚似地扭頭四下張望了下，在對上四周冷漠的目光時，慌張地收回了目光。
沒有發覺彩文的異樣，順姬還要上前說話，彩文卻突然揚起手，一巴掌打在了順姬臉上，“不要臉，勾引學長，你真是太不要臉了！”
大聲罵完這一句，彩文飛快地跑開，連頭都沒有回。
被打得發傻，順姬捂着臉，呆呆地看着，周圍的人哄堂大笑，沒有一個人為她抱打不平，都在冷眼看她的笑話。
慢慢後退，她靠着牆壁，貼着牆走，警惕地看着周圍的同學，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那樣的惶恐不安。
陷入欺淩中的校園，就好像是一個惡循環。就像放在路邊的車子，第一塊玻璃被砸碎後，就再也找不到一片完整的玻璃。
彩文的那一巴掌，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孤立、冷遇、無視，都成為順姬尋不回的過去，當她每天都在學校遍體鱗傷之後，就算再在心裏念着“第二天是新的一天”，也壓不下她內心的恐懼。
她找到了老師，老師卻仍然和之前一樣，笑着問“或許，只是誤會呢！是不是同學們在和你鬧着玩？都是年輕人，你和他們多勾通一下嘛……”
就好像，那些淩辱，都真的只是玩笑。
與此同此，終于知道真相的泰成找到美貞，質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美貞卻一直在笑，“你不覺得生活太無趣了嗎？”
“你要幫那個丫頭嗎？這樣正義，泰成哥，十年後，你仍然會是這個樣子嗎？這樣正義的你，能掌管家族企業嗎？不會對那些老狐貍生吞活剝了？”美貞笑得漫不經心，哪怕問得再犀利，卻仍是那樣甜美，一點都不像引起淩辱事件的惡女。
因為她的問題，泰成沉默，站起身，慢慢轉身，“我，不想變成那個樣子——至少，現在我不是……”
“泰成哥，”在泰成回過頭時，美貞對着他燦爛地笑，伸手，“背我——”
默默看她，泰成再次轉過身去，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小禮堂的門，一開一合，陽光在一瞬間，投在美貞臉上，轉瞬就又暗了下去，在晦暗的光線裏，看不清美貞的面容，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長發。
鏡頭，沒有移動，就那樣定在美貞身上，美貞甚至連動都沒有動，只是默默地垂首。
這樣一個幾乎有半分鐘的近乎靜止的畫面，在電影裏是很容易就會被人垢病的鏡頭。可是，不知為什麽，這靜止的半分鐘，卻讓人移不開目光。明明，沒有臺詞，沒有動作，甚至連一個正臉都沒有，可是，少女微微顫動的雙肩，那黯然的側臉，卻讓人能感覺到她壓抑着，要爆發出來的情緒。
是悲痛還是憤怒？這單薄的背影，卻讓人感覺到那強烈的陰郁的情緒，以至于，這半分鐘，竟然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單調、乏味。
門忽地被打開，出現在門口的美子胖胖的身軀擋着陽光，才只叫了個“美”字，美貞已經爆喝了一聲：“出去——”
美子吓了一跳，手一松，門就關上了。
陷入黑暗中的美貞卻動了，慢慢地站起了身，她平靜地捋了援頭發，緩緩走了出去，出現在陽光下，她微微眯了下眼，擡頭看了眼太陽，笑了起來。
笑容美麗、平靜，卻也有說不清的冷冽，這樣的美貞，在之前的鏡頭裏沒有出現過。之前的她，哪怕是在冷嘲熱諷，叫人打順姬時，仍是笑得那樣甜美。
仿佛，就在剛才的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被釋放出來，讓人看着笑容溫柔的美貞，竟覺得有畏懼的心理。
在狹窄的女廁所裏，順姬又一次被打，而這一次，美貞終于出手，她微笑着，那樣的平靜，可是眼神卻又顯得瘋狂而狠毒……
這樣的場景還沒有映完，放映廳裏已經一片低噓聲。
明明是那樣漂亮的女生，怎麽會這樣壞呢？而且還不知悔改。
聽着耳邊的噓聲，金秀賢不由轉頭去看身邊的人，卻見徐智媛緊緊盯着銀幕，雙眸仍是明亮，竟是完全沒有受到那些觀衆的影響。
眨了下眼，他想想，也笑了起來，轉頭又看向銀幕。
銀幕上，被施暴之後，蜷縮在地上的順姬痛哭失聲，那樣的悲痛，讓所有觀看電影的人，都在這一瞬間，恍然，認定了在片頭，要跳下樓的人，是順姬。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一雙手，從她的身後伸出，堅定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順姬。
那是泰成，面色沉靜，望着順姬，甚至顯得有些殘酷，“我可以扶你一次，但下一次，我不會再扶你，也沒有人扶你。要想站起來，要靠你自己——”
抱着雙肩，順姬看着泰成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想逃掉，想就此消失掉，可是不知為什麽，卻又一次站在學校門口。
“我、我是一條魚，但也夢想飛上天空，我奮力躍出水面，哪怕只能飛上一米，我也要一直飛躍……”
害怕到極點，她終于爆發，和打她的人撕打在一起，她拼了命地還手，當她打倒比她壯的美子時，她喘息着怒視遠處的美貞，淚水，卻滑過臉頰。
“我是一條魚，我會飛上天空……”
事情終于暴光，順姬在校董大會時，不顧老師的阻攔，跳上講臺，擠開正在講話的校長，說出了淩辱的事實，讓校長顏面掃地，校董和家長震驚不已。
走出禮堂，順姬仰望着天空，做着和美貞一樣的動作，微微眯起了眼，臉上的笑，卻是與美貞完全不同，那樣燦爛，沒有絲毫陰霾。
鏡頭轉換，又是片頭那個畫面，奔跑在樓梯上的少女，焦急地仰起頭，卻是順姬。
放映廳裏，發出幾聲“咦”的聲音，有觀衆在小聲的議論：“我還以為是順姬跳樓的……”
可不是，通常跳樓的那個都是被欺淩的。這部電影居然反轉了嗎？
果然，鏡頭再閃，站在頂樓女兒牆上的，是美貞。
輕輕地移動着腳尖，她伸出手，如同要飛翔的海鷗一般，展開雙臂。
睜開眼，她俯視着樓下，看到泰成驚慌失措的臉，嘴角微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不要啊！美貞……”樓下的泰成大叫着，沖上平臺的順姬，也大叫着。
瞪着美貞，順姬憤怒地大叫：“為什麽？明明是你做錯了！為什麽不認錯，還要尋死？你想讓所有人都認為是我逼死你的嗎？！”
情急之下的大叫，順姬并不是那麽正義凜然的規勸着要跳樓的美貞，而是第一個想到了她會被人罵是兇手。
好像突然之間，那個堅強、勇敢、正義的女生蒙上了一層面紗，面目沒有之前那麽鮮明了。
可是，正因為這樣，才覺得如此真實，在最初的皺眉後，仔細想想，現實就是這樣。順姬從來不是英雄，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被欺負會叫痛、會哭泣，反抗強勢、暴力，卻也膽怯害怕陷入不好的輿論。
看着氣急敗壞又害怕的順姬，美貞忽然就笑了。
她微笑着，輕松地跳下了女兒牆，“你們以為我會跳下去？啊！吓你們的……”
燦爛地笑着，她睨着順姬，反問：“我為什麽要跳樓？就因為你告狀說我欺負你？還是因為我不得不轉校？真是傻，就只是這種小事，我怎麽會去死呢！你看，我和你，可是不同的——我天生，就是財閥的女兒，現在，是公主，以後還會是女王，我擁有所有的一切，有着光明的未來，又怎麽會把自己困在這所無趣的校園裏呢？”
微笑着，她沉聲道：“順姬，你呢？你有什麽？或許，你覺得自己勝利了，可是那又怎麽樣？人生的路上，你仍然會是輸家，等你騎着電單車，到處送雜醬面的時候，一擡頭，可能就會看到我開着寶馬飛駛而過……”
“順姬啊，那個時候，不要只是哭，至少，也像現在這樣反擊一下沉重的人生……”聽起來像是規勸，可是美貞的笑容和眼神卻是十足的嘲弄。
與順姬擦身而過，美貞微笑着走向通往樓下的大門，就在這個時候，順姬突然出聲：“美貞啊！”
美貞轉過頭去，順姬望着她，目光深沉而堅定。
“你說得對，你擁有一切，從一出生，你就是公主！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你擁有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争取來的……”
順姬微笑着，笑得自信而驕傲，“你可以擁有一切，但，你卻沒有辦法擁有最重要的東西——你，金美貞，永遠都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人生！”
美貞的笑容僵住，好似被人一箭射中心口，在那一剎那，她的表情僵硬。
“我要怎麽生活，我自己選擇！可你呢？你就是城堡裏的長發公主，一輩子都會被你得意的財富與地位困住！”
燦爛地笑着，順姬說着和美貞一樣的話：“美貞啊，到那時候，不要只是哭，至少，反擊一下沉重的人生吧……”
她走過去，自信地與美貞擦肩而過，就在這個時候，美貞挑起了眉，原本發僵的笑容重現明媚。
畫面，就在兩人相錯而過時靜止，順姬自信的側臉，和美貞嘲弄的笑容，定格成為最後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