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誰為畫中人

六月荷花開,皇後邀請各府重臣家眷入宮賞荷。衛瑜不好再拖病,只得随着母親和嫂嫂登上了進宮的馬車。

來到坤寧宮時,正看到東陵依依陪坐在皇後下方,言笑晏晏地說着話,氣氛和樂。見到朝容長公主進來,皇後笑着招呼道:“姐姐來了,快請坐吧。”

衛瑜與杜氏上前見了禮,坐在了一邊。

“阿瑜身子可好了?要我說陛下也真舍得勞累你,看着倒是瘦了一圈。”

“回娘娘,能為陛下的壽誕出力,是阿瑜的福分,并不覺得辛苦。”衛瑜起身回禮道。

皇後抿嘴輕瞪她一眼,埋怨道:“你這孩子,又跟舅母見外了,到不如小時候膩在身邊時惹人愛。”

衛瑜笑笑,又端坐了回去。

衆人坐着說了會兒話,就聽殿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兩位少女相攜走了進來。其中一位是沁華公主,另一位十五六歲的模樣,明眸皓齒顯得極有活力,估計就是那位晉國的彌蘿公主了。

皇後見到女兒來了自然高興,眉眼間全是寵溺:“阿秀又帶着彌蘿跑去哪裏了?”

“母後。”沁華公主福了禮,笑着道,“我們就在後花園逛了逛,先一步看了那荷花美景!”

“皇後娘娘。”彌蘿公主也行了大瀛的禮。

“彌蘿玩的可開心?”

“開心!那荷花池好看極了,要不是阿秀帶我去,我真不知道荷花也可以這麽美!”彌蘿大方地贊美道,神态天真而嬌憨。

晉國雖非蠻夷之地,但民風較之大瀛更為粗放,禮數教化也起步略晚,是以彌蘿此番進京,一路上見到了許多新鮮東西。

這話說的讓在場的貴夫人們心中都頗有些自得,此次太子崇一行名為來訪交流,但實際作為戰敗之方本身便不很受待見,只是表面上還需維持着兩國層面上的禮數。皇後對彌蘿和顏,也是看在她與自己女兒投緣,稍微照顧下罷了。

彌蘿剛在沁華公主身邊坐下,一擡眼就看見了正對面很是惹眼的衛瑜,不由一愣。颦眉想了想,忽然驚喜地叫道:“我見過你!”

衛瑜也正在觀察着這位晉國公主,甚至通過剛剛的幾句話,對她這個人還比較有好感。此時見她忽然指着自己叫了起來,也被吓了一跳。

“你就是哥哥的畫中之人!”

話音一落,在場的夫人們目光各異地集中在衛瑜身上。之前的接風宴上,太子崇當着衆人的面将畫軸展開,向安平公府世子東陵殊詢問畫中之人的尴尬場面還歷歷在目,當時被東陵殊的冰冷氣場所懾,并無人向太子道出真相,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今日終于得見,彌蘿公主興奮地從自己位置上起來,跑到衛瑜跟前細細地看着她,然後笑着道:“真的是你!真是太壞了,明明是認識之人,怎麽就沒人告訴我哥哥,害他好一頓找!

衛瑜淡笑着開口:“公主殿下怕是認錯人了,一幅畫而已,如何就能确定所畫何人了?”

“那位畫師的畫技很好,不會認錯的!”彌蘿公主擺擺手道,“你是我見過長的最好看的人,比畫中還好看…”

“……”看着這位公主如此執着并且不吝啬誇獎,衛瑜倒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你叫什麽名字?”

“鎮國公府衛瑜,見過彌蘿公主。”衛瑜起身,認認真真地向她幅了一禮,儀态款款。

“衛…瑜…”彌蘿咀嚼着,點點頭道,“我記下了,你跟我去見見我哥哥好不好?”

“公主,我與太子并不相識,也沒有見面的必要,還望勿要強人所難。”衛瑜沉下臉來,正聲道。

雖然她方才對這位帶着孩子氣的公主印象還不錯,但也并不能容忍她的無禮之舉。

“這怎麽會是強人所難?只是見一面罷了,我哥哥會很高…”

“彌蘿。”皇後淡淡出了聲,打斷她的話,“在大瀛,萬無貴女随意見人的規矩,你莫要再糾纏阿瑜了。”

衛瑜已表明态度,而彌蘿卻還在勸鬧不休,已讓在座衆人十分看不上眼。

哥哥先是冒然打探姑娘名諱,妹妹又無禮地要求去見外男,這若放在大瀛絕非是高門子弟的應有舉動。若說之前待彌蘿只是對戰敗國的自然輕視,如今便已是帶有反感情緒了。

“公主,無論太子殿下畫中之人是誰,都與我女兒無關,你就當作未曾見過罷。”朝容長公主放下話來,氣勢倒比皇後更能震懾住人。彌蘿公主也并非看不懂眼色的無知之輩,擡眼看了看四周,也收起了笑容。

沁華公主見她尴尬,出聲解圍道:“彌蘿姐姐,過來坐下吃掉東西吧!”

“嗯。”彌蘿又看了眼衛瑜,轉身回到了沁華身邊,安靜了下來。

待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衆人跟随着皇後一同往後花園走去。

杜珂來找衛瑜,衛瑜跟母親交代了一聲後,便跟杜珂兩人走在了一起。

坤寧宮後花園的荷花開的正盛,米分妝靈秀,着實好看。衛瑜和杜珂漸漸慢下步伐,落于人後,一邊賞着荷花,一邊說着悄悄話。

最近衛瑜忙着壽誕之事,錯過了一期沈畫書主辦的文會,主題命為了“畫春”。要求參加的姑娘們必着綠裝,頭戴一種春花狀的飾品。

衛瑜聽了直呼感興趣,後悔沒能前去參加。

“我記得去年新打的一套首飾,就是荷花系列的,一直沒機會帶出去。這次真是可惜了,也沒能讓我炫耀一把。”衛瑜挽着杜珂的胳膊開玩笑道。

“可是在簟秀閣打的?他們去年描了一套荷花的樣式圖,正好被我瞧見了,一問才知已經被人訂下了。”

“正是在簟秀閣。不過那樣式圖可是我親手畫了送去的,沒想到做出來效果還真是不錯。”

“呀,原來真是被你給取走的!”杜珂抓着她的胳膊道,“那一套荷花的我可是求了許久店家也不轉賣的,一直惦念到現在呢。這下好了,找到了原主,要不把你那套荷花首飾送給我,要不就幫我重畫一套!”

衛瑜被她逗笑,輕掐了她一把道:“好哇你,這是在明目張膽地搶劫呀!不過看在你的生辰也快到的份兒上,我就親手再為你畫一套,打成首飾後再送給你如何?”

“那感情好!”杜珂眨了眨眼,“明曜郡主出手就是大方,小女子就恭候賞賜啦!”

“壞姑娘,你若再貧嘴,我就不幫你畫了,并且每次見你都戴上那副荷花首飾,看你眼饞不眼饞!”

兩人跟在人群後面,笑笑鬧鬧地也是自由。

正說着,感到前面的隊伍忽然慢了下來,兩人也跟着疑惑地停了腳步。

聽着前面傳來的聲音,像是遇見了端妃。

“赫連将軍!”彌蘿公主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好巧在這裏碰見了你,你也是來賞荷的嗎?”

衛瑜與杜珂對視一眼,紛紛選擇了更往後退了退,躲進了人群中。

前面隐約的說話聲,衛瑜聽不真切,但是想象着此時赫連墨啓的模樣又覺得十分的好笑。

擡眸剛向前望去,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赫連墨啓的目光在與她交疊的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甩開纏着他的彌蘿公主向着衛瑜大步走來。

“你在的正好,東南軍中的騎兵最近訓練出了點問題,我需跟你說下情況。”他說的一本正經,眼神卻快速地瞪了衛瑜一眼,帶着示意。

赫連墨啓突然沖了過來,吓住了不少姑娘家。躲閃開後正好露出衛瑜的位置,不負衆望地又成了焦點。大多數女眷并不知靖嘉帝壽誕的籌備事宜,見赫連墨啓向衛瑜請教軍中之事,不由覺得詫異,側目看來。

衛瑜心裏氣惱,暗道你自己招惹的公主,卻要将她拉下水是何道理?抿了抿唇角,淡淡道:“騎兵的具體布置我大哥都已知曉,赫連将軍有事還是去跟大哥商量吧。”

赫連墨啓見衛瑜如此不配合,急的又上前一步,深深地盯着她,眉頭皺成了疙瘩。衛瑜卻莫不關己地移開視線,一派悠閑。

“赫連将軍,你跟衛瑜認識呀?那為何當初不肯告訴我哥哥!”彌蘿公主追了過來,看了看兩人歪頭問到。

“回去告訴你哥哥,有什麽歪心思趁早給我滅了!”赫連墨啓被纏的不耐,暴躁地甩了臉色,“如今待你晉國和善,是陛下的仁慈,但我勸你們最好也別存有妄想!有些人,不是你哥哥能随便肖想的,想動衛瑜,先問過我手下的十萬東南軍答不答應!”

高大的身形擋在前面,如山般巍峨可靠,氣勢自然成。仿佛就這麽存在着,便可阻擋住千軍萬馬,護住一切威脅逼迫。

彌蘿公主被他吓的呆住,眼睛很快就浸滿了淚水,順着臉蛋淌下,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你…你……”

不止彌蘿,在場的女眷們何時聽過如此直白粗暴的話語,都愣在了原地。半晌,皇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底氣不足道:“赫連将軍失禮了,彌蘿公主不遠萬裏來了便是客,理應受到優待…”

“嗬。”赫連墨啓冷笑一聲,“赫連兆希本就是粗人,娘娘就勿要與我提禮數了罷。彌蘿公主與太子崇若仍不明身處之位,兆希自有粗人的解決之法。”

衛瑜內心複雜地看着身前的這個男人,或許他待她的态度一直沒有變,只是因為如今兩人的身份變了,她才能跳出迷圈,将這個人對自己的特有維護看的清楚。

即便不再是夫妻,他依舊會在需要的時刻站出來,強勢而不容忽視地替她擋了最難面對的局面,吸引仇視目光,留給她了一片安寧。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無波無瀾,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在看熱鬧。

然而有人卻沒有這麽淡定了。

“赫連将軍多慮了,晉國位于大瀛西北,守為西北一方向來是由我西北軍負責的。”安平公夫人從女眷堆中走出,身板挺的筆直,站在了衛瑜身前,好像護犢一般宣示道,“我兒子還在呢,自會看住自己的東西,斷沒有勞動你東南軍之理!”

彌蘿公主哭的啜泣不止。

衛瑜滿是黑線地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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