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清嗓子道:“皇上令奴才等人前來接王妃娘娘進宮小住些時日。”
楚千岚嗤一聲那個,“本王這府上還缺了王妃的住處不成?”
明知他在胡攪蠻纏,那傳旨公公額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卻還是得陪着小心道:“王爺,這聖旨是國安公主求來的,她道與王妃娘娘之間有些誤會,想親自與王妃娘娘說清楚了。實則她是最欣賞王妃娘娘的,因在宮中養病頗覺無趣,便求皇上宣王妃娘娘進宮相陪……”
若棠差點從被窩裏跳出來。
我勒個大去!這回真的攤上大事兒了!這國安公主當真把她弄進宮裏,還不知道要怎麽報複她磋磨她呢!
難怪剛才楚千岚那麽急着要送她走,顯然是他已經聽到了風聲。唉,早知道剛才就不那麽磨蹭了——王爺,您千萬要挺住別讓人将她弄進宮裏去啊,不然她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天啊,地啊,這次是真的要亡她了吧!
“你回去回禀父皇,王妃因昨日的事驚懼成病,已經無法起身,不能進宮陪伴國安公主,讓她另外再找欣賞的人進宮陪她吧。”楚千岚果然斷然開口拒絕了。
傳旨太監卻沒動,支支吾吾的說道:“皇上說了,即便王妃娘娘只剩一口氣了,也要讓奴才們将娘娘擡進宮裏去。”
這就是說,皇帝早就防着他們會出這一招了。
若棠欲哭無淚,她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想着不進宮不行了,若棠深吸一口氣,掀開了被子,一眼就看見楚千岚一馬當先的坐在她床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只不過,這氣勢再如何,也敵不過皇帝一紙聖旨。
但他盡心維護過她,在她詛咒他不久之後。若棠心裏還是充滿了感激的,這人再記仇,也沒有真的不管不顧的将她推出去受死。
“公公,煩請你稍等片刻,我換了衣裳就随你們進宮去。”若棠伸手拉了拉背對着她坐着的楚千岚的衣袖,怯生生的對傳旨太監說道。
那太監見她應了,別說稍等片刻,就算等到半夜去,他也是沒有怨言的,再說不用杵在這兒看湘王那像是要殺人的目光,他打從心裏感激若棠啊!
“您慢慢換,奴才不着急。”說罷,領着人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這群人嘩啦啦的退了出去,屋裏就剩下神色莫測的鄧側妃與僵硬坐在那裏面無表情的楚千岚,再加上一個尴尬望着鄧側妃的若棠。
“鄧側妃,你還有什麽事嗎?”見誰都不出聲,若棠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鄧側妃擡眼,眼裏飛快閃過一線冷幽光芒,随即又低下頭,溫婉的福了一禮,卻是對着楚千岚說道:“王爺,娘娘要進宮小住,妾身這就下去為娘娘打點些物事。”
“滾出去!”沉默的楚千岚終于爆發。
鄧側妃驚的驀然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委屈的眼淚滾滾而下,卻只是咬緊了唇,重又柔順的低下頭,一聲不吭的退出了房間。
只是她才一退出去,臉上那柔順與委屈皆化作了最深沉的恨意。來節序弟。
王爺果然對那賤人動了心!
她早該下手,不該容她活到現在的!
鄧側妃修剪的圓潤整齊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自己柔嫩的掌心裏。
……
“王爺,妾身這一去,定然是兇多吉少。”若棠眼巴巴的看着背對着自己猶如一座厚實山巒的後背,以前老恨不得他去死,關鍵的時候,怎麽居然還想着要靠上一靠?
果然是人被逼到絕路,看誰都像是救命稻草了啊!
楚千岚坐在那兒,仍然沒有動作。
除了剛才吼鄧側妃的那一嗓子,若棠覺得他安靜的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可是,妾身真的還不想死。”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她說話,倒是給個回應啊?
若棠忍不住又搖了搖被她抓在手裏的那截衣袖。
楚千岚的聲音似淡漠又似冷酷的響了起來,“你要死也是死在本王手裏,沒有本王的同意,看誰敢弄死你!”
若棠:“……”
好吧,姑且當做好消息來聽。這至少說明了一點,楚變态是不會不管她、任由國安公主弄死她的。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保證妾身的安全的。”到了關鍵的求生時刻,若棠自然要把能用上的辦法全都用上,“宮宴那晚上,您先走了後,妾身就迷路了,然後,妾身看到了國安公主被人施暴,跟着就被晉王爺救下了,然後國安公主因此就認定了晉王爺,非要嫁給他不可。王爺您若把這話告訴晉王爺,想來晉王爺他……他知道事情的輕重,于國安公主面前,也會替我求求情的吧。”
這是在告訴楚千岚,快拿這事去威脅晉王那混蛋啊!讓他好好管着國安公主,不許虐待她折磨她,否則就要将此事公諸于衆,到時候,看太子啊,端王啊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王爺會不會因此饒了捷足先登拿下國安公主的晉王爺!
此事,若棠威脅起來是沒有力度的,搞不好惹得晉王爺動了殺念,為免她将消息洩露出去,借着國安公主弄死她簡直易如反掌。而楚千岚卻是最好的人選,他再怎麽說也是親王,是晉王的弟弟,是皇帝的兒子,晉王就算起了殺心,也要顧忌皇帝幾分,不像弄死她那麽輕易跟方便。一旦晉王爺有了顧忌,自然會跟宮裏的國安公主通氣,讓她對她客氣一點,好歹留着她的命吧——這就是若棠打的好主意。
楚千岚僵硬的背脊微微一松,他慢慢轉過頭來,神色莫測的打量了若棠兩眼。
若棠被他那兇狠銳利的眼神吓得心裏又是一抖,“您、您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吧……”
“這事你怎麽早不告訴本王?”居然連吉祥也沒有告訴過他後來還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我以為不是什麽要緊事啊。”若棠替自己小聲分辨道,其實她當然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但是她答應了百裏文瀚誰也不說的——唉,第二次對他食言了。
性命攸關,也只好再一次在心裏對他致以誠摯的歉意了!
“王爺?”到底同意不同意,給句話啊!
楚千岚瞥一眼被她捏在手裏的衣袖,拂袖起身道:“還不趕緊起來換衣裳,要讓他們等多久?”
眼見着他就要走出去了,若棠對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開口道:“那個,王爺,謝謝您。”
☆、079 意外之喜
若棠沒有想到,楚千岚竟一副要親自送她進宮的架勢。
她疑惑的頻頻打量随她一道上馬車的楚千岚。
楚千岚被她看的惱怒起來,“看什麽看?你都病的快要死了,本王不親自護送你進宮,萬一死在半路上怎麽辦?”
若棠已經習慣了從他別扭粗暴的語氣中聽出他要表達的實質東西來。聞言恍然大悟,他這是要她裝病啊。
都病的起不了身了,到時候再擡到國安公主跟前……嘿嘿嘿,誰折騰誰還不一定呢!
楚千岚一見她忍不住就得意忘形起來的嘴臉,板着臉訓斥道:“裝也給本王裝的像一點,要是被人拆穿……”
“哎呀!”若棠懊惱的垮下臉來,“忘了帶上胭脂蟲粉了。”來以每血。
增強吐血效果的居家旅行之必備良方啊!
楚千岚冷冷一哼。随手就将一只精致的描青花小瓷瓶扔到她身上,一副嫌棄并不耐煩的嘴臉,“笨死你算了!”
若棠簡直如獲至寶,愛不釋手的捧在手心裏,仰起臉來對着楚千岚甜甜一笑,“王爺您真是太好了,我謝您祖宗八……我真是感激的無以複加。”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嘛。
楚千岚別開了視線,但他白玉般耳尖卻泛上了一層薔薇般的粉紅。像是為了掩飾什麽,他兇神惡煞的瞪着若棠,“知道感激本王,就別再給本王惹麻煩!一天到晚,就屬你麻煩最多,本王煩都要被你煩死了!”
若棠暗暗撇嘴,怪我咯!
誰叫她有個專惹麻煩的體質,自穿過來後。就沒過幾天安生日子,還通常都是麻煩找上她!
“是,我一定謹言慎行,絕不行差踏錯半步。再給您惹出麻煩來。”她沒什麽信心的對楚千岚保證道。
她真的可以不去惹麻煩,但求麻煩放她一馬,就不知道麻煩肯不肯答應。
“還有。不許給本王丢人!”楚千岚還有要求。
若棠:“……”
她在楚千岚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若棠深深的疑惑了。
……
時間就在若棠的疑惑中走的飛快,等她回過神來,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一回神就見楚千岚又瞪着她,不由得頭皮就是一麻,“您還有吩咐?”
給她個好臉是要他的命還是怎麽的?就那麽難嗎?
楚千岚咬牙,從牙縫中一字一字的說道:“你病了。”
她好歹也做出點病人的樣子來,如此才能取信于人吧。眼看着前頭是個大坑,這女人不但不用心提防,還當着他的面發了這麽久的呆。她腦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東西,怎麽就那麽讓人不省心?
若棠愣了下。随即醒悟過來,“是是是,我病了,哎呀,手也動不了,腳也動不了……”
她立馬吩咐采青快手快腳的給她畫了個病容妝,又手忙腳亂的往嘴裏塞了點兒胭脂蟲粉,一副臉色慘白嘴角溢血的命不久矣的模樣就此誕生了。
楚千岚這才撩起車簾,冷聲吩咐人擡了轎辇來,“都給本王仔細些,倘若王妃出了什麽差池,本王饒不了你們。”
底下人俱都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恭恭敬敬的應了是,将虛弱的喘口氣都要吐血的若棠輕手輕腳的扶上了步辇。
這就是惡人的好處了。倘若楚千岚不夠兇不夠惡,宮裏這些個捧高踩低的宮人們能對他們這般恭敬?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歡他,但誰也不敢輕瞧了他去,更別提惹他不悅。
擡轎辇的宮人們在楚千岚的監督下,愣是連一絲半點的差錯也不敢出,生怕被這暴脾氣王爺抓到把柄再把人當場活活打死了,身家性命要緊,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因國安公主很是“識大體”的對皇帝道,住在太後宮中難免影響太後休息,皇帝便另外給她安排了幽靜的适合養傷的醉霞殿。
若棠先被擡去見了皇帝,她掙紮着要起身行禮,皇帝擺擺手,難得和顏悅色的說道:“既不舒服,就先過去歇着吧
半點不問她的病情如何,随随便便就将自己交給國安公主令她好好洩憤,若棠表示,她在皇帝這裏的待遇,多半跟皇帝厭惡楚千岚是分不開的。
這到底是楚千岚連累了她,還是她連累了楚千岚?
若棠喘了半天,才虛弱的應了一聲:“是。只是好久不曾進宮,兒媳還想去給太後與皇後娘娘……咳咳,請安。”
“太後年紀大了,你正病着,就別過了病氣給她老人家,皇後那裏也不必去了。”皇帝想也不想的拒絕了若棠的要求。
“其實兒媳……咳咳咳……也很怕将病氣過給國安公主的。”若棠又狠咳了一陣,嘴角一縷“血線”慢慢沁出來。
她裝的太像了,連皇帝都有些拿不準她是真病還是假病,但他只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将身子往後靠了靠,“正好國安公主也病着,你去了,也好跟她做個伴。一會兒朕就讓太醫前去醉霞殿給你診治,太醫院的太醫醫術都很精湛,想來很快就能治好你的病。”
皇帝這意思若棠還是聽懂了的,管你真病假病,醉霞殿你是去定了!另外,一會兒就有太醫給她診病,她要是敢裝病,太醫一診就能診出來,這是叫她省省呢。
若棠才不管那些,反正她就是病了,病的快要死掉了,就算太醫來診,她還是咬定青山不松口,反正她有大殺招,看那些太醫要怎麽解釋她脈象正常但是吐血不止的這一現象。
皇帝不想在看見若棠那張慘白的堪比死人的臉,吩咐楚千岚道:“老七,帶她過去吧。”
“父皇,有句話兒臣是要說在前頭的。”楚千岚卻在此時講起了條件來,“倘若王妃在宮裏出了什麽不測,兒臣可是要不依的。”
皇帝咬了咬牙,“你想如何?”
“她若是死了,父皇須得再賠兒臣一個王妃。”楚千岚用滿不在乎的語氣睨着若棠說道,“兒臣覺得宣平侯府的七姑娘不錯,正好兒臣也行七,也算是良緣一樁了。父皇覺得如何?”
皇帝被他氣得笑了起來,“你還真敢開口!”
宣平侯府是皇後的母家太子的外家,唐七姑娘是唐侯爺與唐夫人的心尖肉兒,且這姑娘自小冰雪聰明秀外慧中,五歲就能出口文章,乃是聞名大楚的第一才女。就憑他也敢肖想唐家七姑娘?
楚千岚絲毫不臉紅,“反正兒臣就看上了她,父皇您就看着辦吧。人兒臣已經給您送來了,該怎麽着怎麽着,兒臣府裏還有事,先回去了。”
他說這些話時,一眼也沒有瞧向若棠,似乎連看也不耐煩多看她一眼。若棠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聽皇上那話,顯然那位唐七姑娘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便是楚千岚貴為王爺,也是高攀不上的。
若棠于是隐隐約約的明白了,楚千岚這厮是在威脅皇帝呢----反正人我是給你帶來了,她要是死了,你就拿唐七姑娘來賠我。皇帝若不想把唐七姑娘嫁給楚千岚,想來也不會太過漠視她的生死吧?
就不知道這唐七姑娘的分量到底夠不夠重,值不值得皇帝出手幹預國安公主對她的報複?
楚千岚走了,若棠莫名有些心慌。剛才還有兩個人一起戰鬥的感覺,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戰鬥在第一前線了。
罷了罷了,楚千岚能為她做的大概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若棠病歪歪的被擡到了醉霞殿。
一路上,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皇帝要将國安公主安排在醉霞殿。尼瑪,那老東西若不是打着讓國安公主随意折磨她的主意若棠就跟他姓!瞧瞧,這一路過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且還要登船過水,才到達了位于湖中心的獨門獨戶的醉霞殿。
真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節奏啊!
若棠真想轉身就跑,她覺得裝病這一招屁用都沒有,這麽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因想到前路荊棘遍布,她連采青都沒帶,就這麽獨身一人闖虎穴----天吶,你還是趁早亡了我吧!
若棠心裏正哀嚎不已時,已經有人迎了出來。
那人衣着如雪,發黑如墨,長身玉立,流暢而華美。
他看着歪在步辇上怔怔看着他的若棠,迎着皎潔月光微微一笑。
若棠吞了口口水,心跳不争氣的亂了幾拍,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已經将疑惑問出了口:“你怎麽在這兒?”
百裏文瀚微笑道:“大楚皇帝同意我留在這兒照顧國安。”
他頓了頓,歉意的看着若棠道:“國安太任性了,我阻止過她,但她并不聽我的。我只好跟着住進來,以免她對你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若棠原本已經絕望的心重又活了過來,“你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反是來幫我的?”
百裏文瀚點頭,“我知道國安的腿與你無關,她只是遷怒于你。我很抱歉,是我們将她寵壞了。”
若棠松了口大氣,還好還好,這百裏文瀚不是個是非不分的妹控。這樣一來,她在醉霞殿的日子應該能好過多了吧。
“聽說你自那日後,也受了驚吓,正生着重病?我見你臉色十分不好,趕緊讓他們送你回房間歇着,正好我們一行帶着醫女官,讓她替你先診治一番吧。”說罷,也不等若棠回應,就一臉關切的命人将若棠擡進一早準備好的房間裏。
随使者團前來的琉國醫女官是名約莫三十來歲的面容平凡的婦人。
若棠見她手才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就挑了挑眉,狐疑的看向她,不由得尴尬的笑了兩聲。百裏文瀚那麽急匆匆的将人從國安公主那邊調過來給她診脈,她還裝病占用人家的醫療資源,這個……貌似不太厚道啊!
幸而那婦人并沒有說什麽,診完脈後,只溫聲對她說道:“您好好休息吧。”
說罷就要離開。
若棠忍無可忍的喚住她,微微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我……我還沒用晚膳。”
這一通折騰,她早就餓扁了好嗎?剛才還擔心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如今知道百裏文瀚會幫着她,肚子餓就成了眼下的頭等大事了。
婦人微微笑道:“您稍等。”
言罷,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她沿着朱紅的抄手游廊往前走了一段,停在百裏文瀚身後,恭敬的道:“殿下,湘王妃的确沒病。另外,她還是完璧之身。”
百裏文瀚挑眉一笑,一旦失去了臉上那一抹溫柔,就突如而來的帶着點淩厲不可抵擋的氣勢。
夜風中,他微笑着開口,“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他說着,擡手撫了撫光潔的下巴,“聽聞他們已經成親半年,那個家夥莫不是不行?呵,有意思。”
……
百裏文瀚覺得有意思的時候,楚千岚也得到了百裏文瀚竟然也在醉霞殿的這一消息。
他的臉當即就綠了。
然後,他覺得自己的頭頂也隐隐透出綠光來!
最後,楚千岚砸了屋裏所有的擺件還是覺得不夠。
因為,他想殺人!
……
若棠做夢也沒有想到,意料之中的折磨啊羞辱啊竟然并沒有到來,她在來到醉霞殿的第一個夜晚,居然睡得十分安穩,連夢都沒做一個。
然而這安穩卻令她有些不安,她心再大,在這樣情形下,也不會睡得人事不知才是。
碰巧百裏文瀚親自帶了人過來伺候她梳洗,他是謙謙君子,若棠梳洗時,他自然是候在門外的。
等若棠收拾好了,他才走了進去,見她正蹙眉盯着香爐裏的灰燼發呆,便笑着道:“在看什麽?”
若棠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太過相信任何人,“沒什麽。”
百裏文瀚眸光微動,仍是溫和的微笑道:“是不是奇怪昨晚睡得有些沉了?”
若棠眨眨眼,就聽他繼續笑着替她解惑道:“我擔心你晚上休息不好,讓人在香裏添了安神的香料,可是覺得這一覺醒來,身上松快了不少?”
若棠見他十分坦然又誠懇的說起這件事,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正奇怪怎麽昨晚睡得格外好些。不過,以後還是讓她們別給我添香料了,我不習慣。”
百裏文瀚眉頭微挑,“不習慣?香料的味兒?”
“不。”若棠笑答道:“我不太習慣睡得這樣沉。”
這裏可還有個國安公主,萬一在她沉睡中一刀送她上了西天,她豈不是冤得很。
“我明白了。”百裏文瀚溫柔笑道,“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就住在你隔壁,真要有什麽事,立刻就能趕過來的。”
呃,隔壁住着個美男子,這樣真的好嗎?真的不是故意惹她犯罪嗎?
若棠看着美男子那皎潔如玉的臉龐,算了,看到他那雙與楚千岚相似的眼睛,她就一點犯罪的欲望都沒有了。
“不知道你口味如何,我讓人為你準備了大楚的早膳。”百裏文瀚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她的神色,引着她往飯廳走去,“琉國的早膳我也備了一份,萬一你想換換口味呢。”
他玩笑一般的說道。
若棠在這樣輕松的氛圍下,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正好,我的願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琉國的食物與大楚有什麽不同嗎?”
“我們琉國人嗜辣,可說是無辣不歡,不過大楚的飲食十分清淡,想來你是用不慣的。”
“用得慣用得慣。”若棠忙點頭,“我們大楚的食物是有些淡而無味的,不瞞你說,我真的早就吃厭了。”
她這樣說的時候,還擠了擠鼻子,帶着幾分俏皮的意味。
仿佛是她這樣有些孩子氣的模樣惹笑了百裏文瀚,“真的?那你若有機會,一定要去琉國,我們琉國的食物比大楚好吃多了。”
有機會能去琉國旅游旅游也不錯。若棠想着,忙不疊的點頭,“好啊,有機會一定去。”
“時間尚早,你這會兒很餓嗎?”
“啊?還行吧。”若棠愣了愣,不太明白他忽然問這問題是幾個意思。
“你跟我來。”百裏文瀚對她粲然一笑,轉身領着她往醉霞殿後邊繞去,經過幾個院落并假山,百裏文瀚才停下來,引着若棠爬上最高的那座假山,“你看,這是早間最美的朝霞。”
眼前的朝霞似火,火一般的紅,将層層疊疊的雲層染得一會兒像火紅的魚鱗,一會兒像奔跑的獵豹,一會兒又似可愛的小鹿。很快,萬簇金箭似的陽光從雲層中迸射出來,仿佛火光映着金光,又像是金光映着火光,宏偉壯觀的令人只能發出驚嘆。
“好漂亮!”
百裏文瀚轉頭看她着迷的模樣,略帶些得意的笑着道:“對吧。這裏真不愧叫做醉霞殿,不管朝霞還是晚霞,都美的讓人驚心動魄。到傍晚,我再帶你去最好的地方看晚霞,對了,還有晚上的星空----你有沒有試過泛舟湖上,就那麽躺在湖面上,看着頭頂上浩淼的星光?若能再配上一知己、一壺好酒,當真是人生無憾了。”
他描述的如此誘人,那簡直就是若棠心裏最美好最惬意的時光啊。她下意識的就想點頭答應,但又覺得太不矜持了,于是找了個借口道,“那個,聖旨宣我來陪伴國安公主的,這樣真的好嗎?”
百裏文瀚看起來有些失望,“那,好吧,用了早膳我便帶你去看國安。她因為受傷脾氣十分暴躁,不過你放心,我總不會讓她傷了你的。”
“嗯,”若棠沖他甜甜一笑,有他這保證她當然放心啦。了不起到時候就躲在他身後,看國安公主是要打還是要砸,前頭有個擋箭牌也是好的,“我相信你喲!”
她微微歪着頭,又是這樣帶着點兒活潑俏皮的看着他,語調歡快而清脆,仿佛極是信任他。
百裏文瀚卻愣了愣。
晨間的風将她的頭發揚起來,她的笑容迎着朝陽,十分明亮,明亮的幾乎有些刺目。讓他忍不住微微的眯上了眼睛。
可是身體暖洋洋的,像是沐在五月的和風裏。
這個笑容太突然,就這麽突然的,猝不及防的帶着晨間湖邊特有的水汽在他胸口狠狠一撞。
……
愉快的與百裏文瀚用了早膳,若棠便與他一道前往國安公主的正殿。
說真的,與百裏文瀚相處是一件讓人十分舒服的事情。這人十分善談,然而每次的話題又選的剛剛好,一點不帶侵略性,看着就是個十足的好好先生,讓人即便有心想要防備他,也總會不知不覺就撤下了對他的防備。
而且若棠還發現,他不但什麽都能聊,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快速的令人吃驚,她有時候不小心說出的現代用語,她只需要解釋一遍,然後他就能很好的融會貫通并舉一反三的運用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若棠真的很久很久沒有與人這樣愉快的聊過天了,一點隔閡與距離都沒有,令她一時興奮的都快忘了身在何方。
直到踏入國安公主的寝殿,若棠迎着滿地狼藉與國安公主那嘶啞狠戾的吼叫聲,才驀地回過神來。
百裏文瀚站在她身前,見她微微變了神色,安撫她道:“沒事的,随我進去吧。”
若棠點點頭,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到底還是有些緊張的,亦步亦趨的跟在百裏文瀚身後往裏走。
一片狼藉的地面上,頭破血流的宮女們跪在破碎的瓷片上瑟瑟發抖,卻連哭都不敢哭出聲音來。
她們見到百裏文瀚進來,都如見到了救星一般望向他,似乎在祈求他救救她們。
百裏文瀚皺着眉頭嘆一口氣,柔聲說道:“你們都下去吧,讓醫女官好好将傷口包紮一下,她那裏有上好的傷藥,不會留疤的。”
宮女們忙不疊的謝了他,幾乎是小跑着奪門而去!
國安公主恨恨的罵道:“賤人,誰許你們走的,都給本公主滾回來,否則我就殺了你們,把你們一個一個全都殺了!”
“國安,一大早的怎麽又鬧了起來?”百裏文瀚不贊同的走近她,“你不是說,只要請了湘王妃來,你就安安分分的養傷嗎?”
國安公主那一看就泛着病态潮紅的臉上浮出迫不及待的興奮來,“那賤人來了?她在哪裏,叫她給我滾過來!”
☆、080 愛是軟肋
你才賤人,你全家都賤人!
若棠慢吞吞的從百裏文瀚身後閃出來,看着百裏文瀚看過來的歉意目光,好吧,她改一下。百裏文瀚除外。
“沈若棠,你這賤人還敢出現在本公主面前!”國安公主看見若棠那一瞬,發紅發狂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她的手掌無意識的一下一下用力拍着床板,身體猛地前傾,是一種恨不得立刻撲上來将若棠撕得粉碎的姿勢。
“不是你非要哭着嚷着求本妃來的麽?”輸什麽不能輸了底氣,“本妃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有什麽指教?”
“賤人,你害本公主失了腿。本公主不會放過你的!”國安公主大聲叫嚷道,眼裏滿是刻毒的怨恨,“皇兄,你快殺了這賤人,殺了她,給我報仇!”
“國安,你冷靜點!”百裏文瀚皺眉上前,将手搭在激動不已的國安公主的肩上,“皇兄與你說過了,這件事只是個意外,跟湘王妃沒有關系。如今湘王爺也正滿山的捉拿那只咬傷你的老虎,等老虎捉到了,到時候随便你如何洩憤,好不好?”
國安公主用力甩開百裏文瀚的手,似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說什麽!你敢幫她說話!百裏文瀚。我才是你的皇妹,她算什麽東西,你竟敢幫着她……我要告訴父王,你就是這樣任由賤人欺負我的!”
“好了好了國安,是皇兄的錯,都是皇兄錯了,皇兄沒有保護好你。”百裏文瀚臉上滿是痛苦的自責。痛聲安撫着失控的國安公主,“可再如何,也不能冤枉了好人對不對,父王也時常教導我們要分清是非黑白……”
“你閉嘴!”國安公主拳頭雨點一樣落在百裏文瀚身上,一張臉憋得通紅,因為她的用力與不停的掙紮,若棠看到她露在被子外頭的傷腿有血沁出來,很快就染紅了她腿下的床單,但她卻毫無所覺,只将心頭的怨氣怒氣一股腦兒發洩在自己兄長身上。
百裏文瀚抱着她,并不躲避,任由她毫無章法的拳頭落在他頭上臉上以及身上,直到情緒波動的太大的國安公主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百裏文瀚才慢慢将她放在床上。
替國安公主蓋好被子,又仔細的将她裂開的傷口重新包了,百裏文瀚才領着若棠走出來。
看着他一張秀致的臉被揍的鼻青臉腫的,若棠不由得也有些自責,“你還好吧?”
百裏文瀚苦笑着摸了摸破裂的嘴角,“沒事,剛才國安吓到你了吧?”
“還好。”若棠佯裝若無其事的回答他,又認真的看着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指使老虎咬傷她,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你能将那天的事情詳細告訴我嗎?”
若棠有些糾結,阿白的事,要如實告訴他嗎?可阿白是楚千岚的愛寵,沒有他的允許,她随随便便說出來,那變态知道了,會不會又找她麻煩?
她想來想去,還是将阿白隐去不提,“因王爺擔心我的安危,便暗中派了人跟着我進入了密林中,結果進去後,還真是險象環生,刺客啦,暗殺啦,冷箭啦,是一刻也沒停過。我本不欲傷人性命,可他們總沒完沒了的要殺我,因而我也惱了……後頭我從密林中出來,國安公主就沖着我問,我把她的随從怎麽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國安公主就持着馬鞭朝我打了過來。正這時,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只老虎,一下子就咬掉了公主的腿,公主暈了過去,我也吓傻了,等回過神來,老虎早就跑不見了。”
“你是說,襲擊你的人,都是國安的随從?”百裏文瀚皺起了眉頭。
“聽她那意思,應該就是她的随從沒有錯。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裏惹到了她,令她對我痛恨的欲要殺之而後快。”她說着,猛然睜大眼,“宮宴那晚的事,你不會告訴她我看到了吧?”
“怎麽可能?”百裏文瀚矢口否認道,認真的迎着若棠的眼睛,“國安暴躁易怒,又極好面子,我明知她若知道定會遷怒于你,又怎麽會告訴她?”
若棠便佯裝不解,“那就奇怪了,難不成就因為宮宴上我喝酒贏了她這件事,就令得她恨我至此?”
她當然不會告訴百裏文瀚,她跟國安公主的恩怨裏還有周靓雲那一樁。
至于國安公主有沒有将這丢她臉的事情告訴她家哥哥,若棠就管不着了,反正她是要裝傻到底的。
畢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壓制別人的妹妹,換了任何人都會覺得不悅吧。
百裏文瀚似也百思不得其解,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