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這丫頭對他橫眉豎眼,活跟誰欠了她百八十萬的銀子似的。

南爺瞥向楊琪的目光中,真真是意味十足。

楊琪不甘示弱的挑釁回去,她救他于危難之際,也沒見他這樣對她感恩戴德呀!

他們不過半斤八兩,誰也不相讓。

因元淑是異國人,安隐不得不對她多留個心眼兒。“你是高麗人,怎會出入我大遼境內?”

見元淑神情悲怆,想她定是有故事的人,楊琪抱着烏龜,蹲她跟前,目露同情。

元淑未語淚先流,她哭哭啼啼,道出原委,“我原是金大人府上的一名侍女……金大人原本是高麗的懷化将軍,在朝中受奸人排擠,被栽贓莫須有的叛國罪名。幸得好心的同僚告知,金大人一家不久前連夜逃離高麗,沒成想……沒成想還是逃不過那群奸人之手。他們派了殺手,一路追殺我們到了大遼境內。途中我為了救我家小姐一命,與她換了衣裳,我引開追兵,與我家小姐分頭逃跑。我失足落入水中,幸得幾位大爺相救,才逃過一命,也不知我家小姐……不知我家小姐如何了……只怕是兇多吉少……”

聽她聲淚俱下,衆人皆露憐憫。

看元淑哭得稀裏嘩啦,楊琪竟被感染,也濕潤了雙眼。

對元淑異國人的身份,楊琪倒不怎麽介懷。

元淑高麗人的打扮太過惹眼,得想個辦法将她這一身衣裳換下來。

楊琪往院門口跑,卻被安隐攔住。

“你又要幹啥去?”安隐低頭瞧她腳上那雙小濕鞋,定是在溪邊捕魚的時候,被水打濕了。

“我去找狗蛋給元淑借套衣裳來。”楊琪自來熟,還沒跟人說上一句話,便對人直呼其名,顯得一點兒也不生分。

安隐将她按到樹蔭下的椅子上,“這用不着你操心,你趕快将鞋子脫下來,我給你拿去曬曬。”

楊琪就這一雙鞋,即便濕了,穿着腳上難受,她也不得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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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隐強給她脫下來,等她赤腳,看她還往哪裏跑。

他以為這樣就能拴住楊琪脫缰的性子麽?

南爺朝張大廚一招手,後者立馬會意,将午膳擺到了院子裏來。

元淑本還在地上跪着,安隐叫人将她帶到柴房。元淑那一身打扮,若讓外人看見,着實不妙。拗不過楊琪的請求,他又叫人給元淑随便拿了些吃的。

楊琪正掰弄腳趾,腦袋嗡的一聲,好似被打了一記悶棍。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21世紀的摳腳女漢子了。在她現在身處的這種時代,女子露足可是大恥!

想那張無忌點趙敏足穴時,可相當于嚴重的猥~亵。

戲臺之上對閨門旦的要求也甚高:

坐不分膝,立不搖裙,笑不露齒,怒不高聲,行不露足,踱不過寸,手不上胸……

想她哪一點是做到了……

想到這,楊琪立馬将倆腳丫盤到了裙子底下。

安隐見狀,“你這樣坐,不難受麽?”

楊琪扭扭捏捏,矯揉造作道:“你們男人,不是不許看女人光腳麽!”

原來這丫頭半天就是在煩惱着吶!

南爺雙眼盈滿笑意,駁她道:“你算是女人麽?”

楊琪一想,覺得也對,這沱村光腚的女娃都有,何況她還是女童之身,應當沒那麽多忌諱,于是大大方方重新露出了兩腳。

剛用過午膳,狗蛋便跑來了。

看他滿臉喜色,應當是有好事發生。

狗蛋果然是帶了喜訊來,“小妹,幾位爺,俺大牛哥請你們明兒去喝喜酒呢!”

“這麽快!”安隐覺得不可思議。這晌午的時候,李家父子才将大青魚擡走,當即親事就成了?

旁邊的張大廚聽了,頓時心灰意冷。他原本還指望李家父子能将青魚送還回來。

狗蛋給他們說了來龍去脈,“俺大牛哥将青魚擡回去,就給綁上了大紅瞅。一路敲鑼打鼓送去了隔壁村,立馬就将親事說定了。兩家人坐一塊兒算了日子,明兒就是大吉大利之日,适合婚嫁。俺大牛哥說了,能早辦就早辦,也省得夜長夢多了不是……他們原本是想親自上門給你們道謝的,這不正張羅婚事,一時抽不開身,便差俺跑個腿,給你們說說……”

楊琪咧着嘴,沒想到她真成就了一樁好事,成全了一對才子佳人。看她樂呵的模樣,旁人也備受感染,情不自禁的揚起了嘴角。

055 喜服風波

更新時間2014-7-25 19:02:28 字數:2131

那張大廚對大青魚念念不忘,還對狗蛋異想天開道:“诶,那條青魚在不在明兒的喜宴之上,要不我過去給你們當廚子,你們将那條青魚交于我料理……”

他話音未落,便被安隐斥責,“胡鬧!你走了,爺吃啥?”

“吃喜酒去呀,就讓張大廚去幫他們張羅呗,多一個人多一把手,說不定還能混個廚師長當當。”

一聽楊琪幫他說好話,張大廚恨不得抱住她,在她臉上砸吧兩口。

南爺在場,他可不敢太嚣張。

見楊琪興致高昂,南爺無奈嘆道:“去吧去吧。”一個小丫頭都知道成人之美,他總不能甘拜下風去成人之惡吧,那不成了小人麽?随後他又對狗蛋道:“還勞煩小哥帶個話回去,明日南某定攜禮前去道賀。”

狗蛋與張大廚正要走,楊琪想起元淑,便跳下椅子,光腳跑到他身邊,安隐是攔都攔不住。

不就幾件女娃子的衣裳,就算他家沒有,狗蛋回去給村裏人一說,他們肯定争着搶着送來。

當天傍晚,狗蛋送張大廚回來做晚膳,不僅給元淑稍回來幾件舊衣裳,還給楊琪帶了一套喜童的服飾。

這套喜童的服裝大有來頭,可以說是沱村人對楊琪的心意。

幾個嬸子湊在一塊兒,扯了幾匹光滑如錦的紅緞子,一起裁裁剪剪縫縫,憑着對楊琪身高的印象,做了這麽一身嶄新的喜服出來。衣服上頭還用金線繡有玉如意形狀的祥雲,上托有圓形方孔的銅錢,交錯排開。意為吉祥如意,財源廣進。

楊琪可是牽線紅娘,明日的喜宴,不出場都不行。

可惜當日楊琪睡得早,沒有第一眼瞧見這身喜慶的衣裳。安隐便代為收下了。

當日元淑換下的那一身高麗裝,被安隐命人拿去夥房燒了個一幹二淨。

次日天大亮,元淑聽見柴房門口有響動,便繃緊身子,警惕得盯住門口。

門被推開,一個包了倆對稱丸髻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左右晃了一眼。

這賊頭賊腦的丫頭,除了楊琪,還能有誰。

她看見元淑,笑得比她那身朱紅的衣裳還喜慶。“元淑,走,咱們吃喜酒去!”

跟她一比,元淑頓覺自己黯然無色,“你那身衣裳真好看……”

楊琪抻着馬甲,“這是沱村的人送給我的。”

元淑比楊琪大了兩歲,個頭也比她高出一截,可論起樣貌,誰也不輸誰。

去赴宴的路上,元淑走在後頭,與耶律勝同行。

過溪時,南爺将楊琪抱在懷中,似乎是心疼的不得了。元淑忍不住打聽,“勝大爺,那位小姐是爺的千金麽?”

耶律勝哼了一聲,蔑視道:“她哪有那麽好的福氣,不過跟你一樣,是爺半道上撿來的。”

元淑恍然大悟,與此同時心中酸澀不已。她與楊琪算是同病相憐,這差別待遇卻大不一樣……

元淑肚子裏悶着心事,臉上也顯得不大快活。

進了沱村之後,安隐将一布袋挂在楊琪身上,布袋裏頭裝的淨是吃的,有精制的肉幹,也有些爽口的糕點。

這次他們從南方稍了好多特産,安隐知道楊琪平日饞嘴閑不住,恨不得将那些好吃的都給她裝這小小的布袋裏頭。可又恐裝得太多,布袋太重,楊琪帶不動。安隐便挑了她平時最愛吃的,裝進了布袋一些。

“待會兒去了,可不能胡吃亂喝,回來鬧肚子,我可不管你了。”安隐有言在先。

南爺聽說楊琪這兩天瓜果吃的太多,鬧了幾次肚子。安隐雖然給她配了幾貼藥,但楊琪喝了都不見好。

當下聽安隐這麽說,他不由擰住眉頭,将楊琪的手牽上,垂眸道:“與我坐一塊兒。”

楊琪朝他瞪大眼睛,這男人是要鬧哪樣!她跑出去玩,他非得派個人跟着,就連吃飯也不放過她麽……

南爺怎會瞧不出她圓圓的眸子裏的怨氣,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邁着比平時小的步子往李家去了。

李老柴在家門口恭迎來客,來者多是鄉裏鄉親。他們都是山野農村出身,攜來的賀禮多為居家之用,雞鴨牛羊豬,可謂是樣樣都有。

考慮到了這點,南爺此番帶來的賀禮也不算貴重。他叫人将兩壇女兒紅交到特意前來迎接李老柴之手。

李老柴草芥出身,并非好酒之徒,小人物卻也是見過世面的。他擱着密封的壇子微微一嗅,整個人幾乎被沁出來的酒香醉得失神。他定了定神,心中卻大驚:這可是上等的女兒紅,窖藏少說也有三十年,對方竟如此舍得!

他們李家好事能成,全承蒙溪北一家的恩情。如今他們又贈如此大禮,李老柴更是感恩戴德,寒暄之中,謝字不離口,句句出自肺腑。

李老柴正要将南爺等人往上座上請,竟發生出其不意的一幕——

白金花從熱鬧的人群中沖出,直奔楊琪而來。風風火火到了楊琪跟前,她上手就撕扯楊琪身上的喜服。

“脫下來,這衣裳是俺的!”白金花氣勢洶洶。

楊琪懵了。其中原委如何,沒人告訴她,楊琪也不知道,她只能問将衣裳交給她的安隐,“你不是說,這衣裳是沱村人的一片心意麽?”

那白金花怎麽說是她的呢?

楊琪這一身衣裳出自好幾個嬸子之手,白金花她娘便是其中之一。

嬸子們不知道楊琪身高等尺寸,便借了與她身形相仿的白金花的身子做了參考來量用。

白金花心中歡喜,以為那漂亮衣裳是給她做的,可今兒卻瞧見衣裳被穿在了楊琪身上,她如何能平靜?

見她無辜之貌,白金花怒火更盛,揚起手來就要打人。

好在南爺眼疾手快,揪着楊琪的後襟,将她提起來并抱在了懷裏。

李家正籌喜事,卻被白金花這一不經事的毛丫頭攪了局,李老柴尴尬無比,在貴人面前又不好發作。

他将白金花撈開,好聲相告:“金花,找你娘去!”

白金花哪裏肯依,仰着脖子瞪着眼,對南爺懷中的楊琪怒喝:“你給俺下來,看俺不打死你!”

這丫頭說話也不看場合,大喜之日上說話竟如此晦氣,大約也是童言無忌。

一個稍微大點的娃子跑去廚房叫了人,“白嬸子,你家金花打人,可吓人哩!”

白嬸子正幫着張羅喜宴,聞言後趕不及将手擦淨,就讓那娃子帶路,一同到前院去看個究竟。

056 想去迎親

更新時間2014-7-26 19:02:15 字數:2114

原本熱鬧的院子,現就白金花一個女娃罵罵咧咧的聲音。那些肮髒的詞彙,估計是她從哪兒學到嘴裏的。別說旁人勸不住,就連拉她都拉不動!

楊琪慚愧不已,放眼望去,就她一身嶄新喜慶。這樣的特殊化,着實害人不淺!她可不想在旁人眼中,成個異類。

見她悶悶不樂,埋頭不語,南爺臉上漸氤愠色,冷眼撇向白金花,愣是将她吓退了幾步。

院子裏一陣詭異的寂靜,沒了熱鬧聲,白金花的罵聲也消了。

就在此時,白嬸子被領了來,她老遠聽見自家女兒腌臜人的聲音,一時氣極,忘了矜持,沖上去便掴了白金花幾個耳刮子。

白金花頭昏腦漲,只覺天旋地轉,倒在地上時,身子上又挨了幾腳。

這頓打來的太突然,她一時忘記了哭鬧。

楊琪見白嬸子下手如此之狠、如此之重,又見白金花鼻青臉腫,心裏的罪惡感騰升得更加洶湧。她忙喊:“嬸子,有話好說,切莫再動手了!”

她在南爺懷裏掙紮,卻被箍得死緊。

楊琪不解,望向他無情無義竟不為所動的臉孔,不自覺的被他身上散發的寒氣所攝,吓得不由一抖。

白金花那丫頭無理取鬧,這是她應得的教訓。

南爺對她毫無憐憫之心。

安隐卻上前勸阻白嬸子,“女娃娃家弱柳之質,可禁不住毒打,萬一被打壞了身子,日後如何嫁人?”

白嬸子掃一眼衆人,臊得臉頰通紅,也不願再丢人現眼,拎着白金花的耳朵,狼狽得回自家而去。

白金花撕心裂肺的哭聲漸遠,楊琪的心情越發的沉重。

鬧劇收場之後,李老柴頻頻給南爺等人道歉,将他們請到上座。

楊琪跟前多了好些小吃,又是瓜子花生棗,又是蓮蓬桂圓糖,李老柴說是給她壓驚之用。

楊琪心不在焉、郁郁寡歡,那些勞什子碰都沒碰。

忽的,外頭鑼鼓聲喧天,唢吶聲高亢,引得滿院的沸騰。

楊琪的注意力也跟着湊熱鬧的人後面去了。

更是有清一色的男娃娃被衆人領到外頭,他們興高采烈,連連喊着“迎新娘子去咯”!

楊琪目露好奇,一臉渴望,滿心想跟着去湊熱鬧,于是便對南爺央求:“我也想去迎新娘子。”

不等南爺表态,旁邊的安隐便哭笑不得道:“你可去不得,你沒看那都是些男娃娃麽。李家盼着早生貴子,你去了不是給人看笑話麽!”

一邊說着,安隐将去了殼剝了核的桂圓塞到楊琪口中。

楊琪嚼着甘甜的桂圓肉,心中憤然不平,含含糊糊抱怨道:“重男輕女!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跟沙老大約法三章,讓他日後不要虧待了笑笑……”

南爺聽得仔細,原來她跟沙老大約好的就是這件事麽……

想起方才白嬸子教訓白金花那一幕,楊琪頓時又消沉起來。

安隐又往她嘴裏塞了一顆桂圓肉。楊琪只覺味同嚼蠟,吐不得又咽不下,便囫囵着将桂圓肉含在口中。

“大喜之日,哭喪着臉,成何體統?”南爺訓話。

楊琪擡起倔強的眸子,旁若無人的迎戰他:“你還不是擺着臉色,跟誰占了你家房子搶了你家的田霸了你的妻一樣!”

瞧瞧這丫頭的一張厲嘴!

南爺硬是戳她痛處,威脅着:“是不是也像方才那樣收拾你一頓,你才會學乖啊?”

看她是小孩,就覺得她好欺負?

楊琪嘴巴一張,驀地瞪圓了眼睛,小臉兒也極度扭曲。

那顆被她含在嘴裏的桂圓肉,竟滑進她喉嚨,卡在裏面了。

楊琪難受至極,又說不出一個字,臉跟脖子漲得紫紅。

見狀,一桌子人亂了手腳。

南爺忙将她扶直,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一掌。

楊琪只覺體內一股激流而上,順着她的氣道噴薄至喉間。她小口一張,将桂圓肉咳了出來。

南爺将滾落至桌上的桂圓拾在手裏,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張口便是一句心口不一的奚落:“這麽大個桂圓肉都沒能噎死你。”

安隐将逃過一劫的楊琪攬在身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呀你呀,看着你都能出這等狀況!”

楊琪虛脫,無力反駁,一時間覺得喉嚨奇癢,便抱着安隐跟前的碗,一鼓作氣咕咚咕咚将裏頭的透明澄澈的液體飲得一幹二淨。

抱着酒壇的李老柴,神情與周圍的人一個模樣,都對楊琪目瞪口呆。

待楊琪放下酒碗,露出一副意猶未盡之态,李老柴不得不佩服道:“小貴人真是海量!”

她方才喝的,可不就是南爺帶來的女兒紅麽!

楊琪打了個酒嗝兒,臉龐與朝霞一色,紅彤彤的可人極了。

這古代的酒沒有添加劑,口感極好。

入口爽滑柔和,頓時醇香四溢于齒頰。入喉又有一股辛辣,落入腹中只覺似有一股暖洋洋的洪流奔騰。之後苦澀與甘甜交替,令人回味無窮。

這可是“汲取門前鑒湖水,釀得紹酒萬裏香”的正宗女兒紅,楊琪還不多貪上幾口。

她當即醉醺醺的舉高酒碗,喊了一聲,“滿上!”

瞧她醉态可掬,周圍人哄堂大笑,南爺也勾起好看的唇角。

“好喝嗎?”南爺忍俊不禁。

楊琪醺醺然的視線一瞟,觊觎上了南爺跟前未動的酒碗。

她去端時,安隐忙将她小手拽了回來,并板着臉孔,厲色說她:“叫你不要胡吃亂喝,你當耳旁風嗎?”

南爺倒是微微怔了怔,将酒碗端離了些。

楊琪一頭紮進安隐懷中,又拱又蹭,“我想去迎新娘子,我想去迎新娘子!”

安隐無奈,只能曉之以理,“這風俗可壞不得。”

旁邊的李老柴一聽,也是左右為難。

楊琪不依不饒,甚至借着酒壯起來的膽子,給衆人提議,“想去迎新娘的女孩子肯定不止我一人。你們無非就是圖個吉利,那就先生兒後生女,讓男娃子們跑在我們女娃子的前頭呗!”

童言無忌引得衆人面面相觑,竟無一人出言反駁。

兒子兒媳承歡膝下,孫子孫女院子中玩耍。三世同堂的和美畫面在李老柴的腦海中勾織出現,他頓覺楊琪的主意是個吉利的預兆,一時間喜不自禁,樂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李老柴連聲應好,又趕忙去叫人集合了沱村的女娃,與男娃子們一前一後跟在花轎的後頭去迎新娘。

057 失而複得

更新時間2014-7-27 19:01:05 字數:2068

前去迎親的儀仗隊伍并不壯大,李大牛這個準新郎,騎着借來的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一身新郎紅裝,胸前還戴了個大綢紅花。他身後是敲鑼打鼓、唢吶震天的樂隊,緊跟着是四個轎夫和一臺花轎。

花轎後頭是一群嘻笑玩耍的男娃,他們三丈遠的身後,是一群湊數來的女娃娃,楊琪便混在其中。

元淑也被楊琪帶了來,原本韓飛也跟在她們身邊,奈何他是男兒之身,便被一群男娃子連推帶搡到了前面。

他不放心,總時不時的回頭看楊琪是否還在。因她一身大紅喜慶,在女娃之中,很好辨認。

上了河壩,韓飛更加不能懈怠。

這河壩很是陡峭,看似高險。不僅如此,河壩一邊是流動湍急的大河之水,另一邊是泥濘的稻田。

趕着吉時到了新娘家已是薄暮冥冥,回去的路上連夕陽也不見了蹤影。

那女兒紅的後勁兒十足,楊琪這會兒才酒意上湧,渾身燙得刺痛。

她如置身雲端,雙腳踩在軟軟的棉花之上。

楊琪腳下虛浮,步子緩慢,漸漸落單在了隊伍的最後頭。之後她飄飄然的身子也不知被誰撞了一下,她頓時暈頭轉向,踉跄到河壩邊上,腳下失足一滑,身子一歪,整個人滾了下去。

撲通一聲,一重物落入河水之中。

壩上鑼鼓喧天,唢吶震耳,那些人怎聽得見這一聲撲通?

到了李家,韓飛見楊琪沒跟着隊伍回來,尋了一圈不見她,問了好些個女娃子都說沒留意到,他頓時慌了。

他忙跑回去,跪在南爺跟前報告,“爺,屬下罪該萬死,将小姐看丢了!”

時至天黑,他在女娃的隊伍當中也瞧不見楊琪那一身紅,就在隐隐約約中記了個大致輪廓。哪裏知道那些女娃中,有不少跟楊琪身形一樣,他粗心大意,将楊琪與另一人給混淆了。

當下,他自責不已,沒有半句多餘的解釋。

安隐急道:“別跪着了,還不快去找!”

他見南爺臉色緊繃,似要發作,他将及時韓飛支開,也算是給韓飛解了難。

“爺,稍安勿躁,待屬下去問問元淑。”安隐找到元淑詢問楊琪的蹤跡。

元淑茫然,“妹妹沒回來嗎?”她也慌了,“不對呀,我明明瞧見她在隊伍裏頭呀!”

安隐又在人群裏頭搜尋楊琪的蹤影,他患有夜盲症,到了夜間便視物不清,只怕楊琪真紮在人堆裏,他也找不到。

這時南爺出現,耶律勝等人也一同到了院外。

安隐忙道:“爺,您是貴客,萬不可離席。”

此番必定驚動主家。

果不其然,李老柴追了出來,“恩人,你們這是……”

他見上座空蕩蕩,南爺等人連屁股不拍便走了人,便以為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周到,怠慢了貴客。

李老柴正要道歉賠罪時,只聽南爺輕笑:“南某不勝酒力,想出來透透氣而已。李老伯乃新人的高堂,眼看吉時就到,新人拜天地時怎能少了您吶!”

說完,他朝安隐飛了個眼色。

安隐暗自心急,卻也無奈,只能遵照南爺暗示的意思,強顏歡笑将李老柴請回了院子裏去。

今兒是李家的大喜之日,南爺秉着為客之道,才沒将楊琪失蹤之事坦白。如若不然,惹了亂子出來,耽誤了人家的吉時,他們還有何顏面在沱村繼續待下去?

南爺帶人退出群衆,隐身黑暗中,給下屬分派了命令。

他讓耶律勝去找那日為難過楊琪的三個潑皮無賴,瞧瞧他們是不是心中懷恨,對楊琪施展報複。

他又派了一個去溪北,看看楊琪是不是已經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讓剩下的人暗中開展搜村行動。

這之後,南爺身邊除了韓飛,就剩元淑。

南爺對韓飛冷聲道:“帶路。”

“我跟你們一起去找妹妹!”元淑好心好意,卻并沒能引南爺一顧。

順着原路,韓飛将南爺等人帶去北村,還沒出村口,隐隐約約聽到前頭有人哼着小曲兒,蹒跚着步子而來。

南爺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不由加快速度,上前一看,果然見是楊琪一人搖搖晃晃着回來了。

“你這丫頭,當真是欠收拾了!”南爺将她抱起來,氣惱得擰了擰她的臉。他不再放開,生怕一旦放開,她又會不見。

她這脫缰的性子,何時才能收斂住……

恐是被緊抱着不舒服,楊琪在他懷裏掙了掙,醉醺醺道:“放我下來,我沒醉!”

“你沒醉,如何會慢悠悠落在迎親隊伍的後頭!”南爺當真以為她是出事了,見她平安回來,仍心有餘悸,後怕得不行。

楊琪比着手勢,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背上做滾落狀,“我從河壩上栽下去了。”

“什麽!?”南爺惱怒的看了辦事不力的韓飛一眼。

發生了這等事,他竟無知無覺!

韓飛如何不自責!

楊琪自導自演,又一手斜空一劃。若不是南爺閃的快,定被她的魔掌戳到鼻梁。

“多一兩咻的一下飛過來,把我給救了。”

聽她說話含含糊糊,南爺往她回來的方向望了望,根本就是空無一人,便不解得問:“多一兩是誰?”

“我的救命恩人……”楊琪歪着腦袋苦思冥想,忽又猛搖頭糾正,“不對,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驢頭不對馬嘴!

楊琪大醉,到底誰是誰的救命恩人,竟傻傻分不清楚。

事情究竟如何,楊琪這種狀況也無法細說,被問煩了便耍起酒瘋,一路尖叫着安隐的名字,嚷嚷着還要喝女兒紅。

南爺将她抱回李家時,她已伏在他肩頭呼呼大睡了去。

南爺總不能抱着楊琪去喝人家的喜酒,安隐便自告奮勇,“爺,屬下先将琪琪抱回溪北去吧。”

南爺點頭應允,正要将楊琪交到安隐手中時,才發現她死抱着他不放。

被逼得緊了,她反倒力道纏更緊,嘴裏還發出抗議之聲。

“呵呵,罷了,便由她這樣吧。”南爺心情愉快。

安隐也無可奈何。

韓飛在無人處吹了三聲長哨,同伴以同樣的哨聲回應。不大一會兒,南爺派出去的人便都回來了。

這喜酒喝到了後半夜,南爺才跟安隐等人一塊兒回溪北去。

058 虛驚一場

更新時間2014-7-28 19:01:24 字數:2165

楊琪又睡到日上三竿,一醒便覺頭疼欲裂。

她對新郎新娘之後如何,竟無半點印象。畢竟因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她錯過了李家的喜酒,連新娘的模樣都沒機會瞧上。

“昨兒迎親的路上,發生了何事?”南爺坐床前問她,非要探個究竟。

楊琪呆滞了半晌,昨天晚上她掉下河壩的事前事後,她記得清清楚楚。

回想當時她踩空,栽下河壩,差一點落入河水之中。所幸一人踏石借力,飛身而來,将她護在懷中,在河邊停下。

他借力的那石頭,反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聞到楊琪身上的酒香,那人驚羨不已,“三十二年的女兒紅!?你喝了多少?”

瞧她醉成這樣,猜她定喝了不少。

楊琪沖她豎起一根手指頭。

“一壇!?”那人不由得對楊琪刮目相看,沒料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驚人的酒量。話說,她這小肚子裏,當真能裝下一壇酒麽……

“一碗。”楊琪傻呵呵的糾正。

她被扔到一旁,身上挂的布袋卻被對方搶了去。

看他一身褴褛,不修邊幅,跟個流浪漢一樣,楊琪心生同情,好心道:“那裏頭沒銀子……”

誰說他要的是銀子?

那人狼吞虎咽,将楊琪布袋裏的吃的一掃而光,事後還拍腹滿足的感慨,“我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前面村裏有喜酒,你怎麽不去吃啊?”

誰說他沒去呀?只不過被當成叫花子趕出來了……

他怎麽好意思講出來。

“你等着,我回去給你拿些好吃的。”楊琪爬起來拾起布袋抖了抖,布袋當真是空空如也了,又重新将它挂回身上。

她明明醉得連路都走不穩,還非要不自量力的去挑戰河壩的斜坡。

那人過去,胳膊一擡,将她整個人夾到腰側,疾步如飛得往河壩上跑。到了河壩上,他又将楊琪放到一頭騾子背上。

“我送你回去。”他是怕楊琪又一個不慎,從河壩上掉下去。

“你都救了我的命,還這麽麻煩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楊琪雖然暈乎乎的,腦袋卻很清醒。“回去後,我給你多拿點吃的。”權當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嗯……一頓飯就抵消了救命之恩,是不是顯得我的命太廉價了?”

那人輕笑,“你也救過我的命,咱們就當是恩怨兩清了。”

“我幾時救過你的命?”仔細看他的模樣,楊琪怎麽都覺得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那人也不詳說,只提示了一個地方,“來祥客棧。”

來祥客棧中,若不是楊琪出言阻攔安隐與韓飛,讓他有機可乘,他也不會活命至今。

聰明如楊琪,一想便知是怎麽回事。

她恍然大悟,“漏網之魚!”

說完,她的身體左搖右晃,險些從騾子背上栽下去。

那人提心吊膽,時刻小心着她的安全。

楊琪拍拍騾子的長頸,“驢子,你別亂晃。”

“我這坐騎是騾子!”

“叫你的騾子別亂晃。”

“亂晃的是你!”

……

月光溢出河床,靜悄悄的夜裏,水流的聲音比一天的任何時候都還要響亮。

這一路上,河壩上的兩人天南海北的胡謅了一通。

那人對楊琪說,他叫多一兩。雖然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化名,卻頗有來頭。因為他出生的時候,過稱時比他雙胞胎哥哥多一兩……

快到村口的時候,楊琪就說:“你就在這把我放下吧。”

多一兩知道她貼心,無非就是不想讓他被南爺那些人看到。

将她抱下騾子,看她走路搖搖晃晃,多一兩不免擔心,“你一個人行不行呀?”

楊琪沖他打了個“OK”的手勢,生怕他看不明白,便附加了一句,“沒問題。”

“那後會有期了。”多一兩騎上騾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還不時的回頭張望。

這之後,楊琪就被南爺在村口遇到了。

然後就到了第二天,就是現在……

楊琪宿醉,卻沒忘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南爺問時,她吞吞吐吐說了個大概,并沒将多一兩的身份坦白。

昨兒沒趕上喜宴,今兒早膳的時間也被她睡過去了,楊琪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下床後就去找吃的。

南爺早就吩咐張大廚給留了一碗魚湯面,看她吸吸溜溜吃完仍不滿足,便讓夥房提前做了午膳。

昨兒算起來,可謂是虛驚一場。

膳後,安隐唯恐楊琪又跑得沒影,便讓她到堂屋去陪南爺練字。

柳娥去溪邊洗衣裳,楊琪便拉了另一個人作陪,就是元淑。她實在不想跟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獨處。

元淑一邊研墨,一邊伸頭看某人洋洋灑灑。

南爺大筆一揮,勢若游龍,一篇《裴将軍詩》一氣呵成。

他并沒有可以臨摹顏真卿的字體,而是自成一派。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戰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

将軍臨北荒,烜赫耀英材。

劍舞躍游電,随風萦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雲正崔嵬。

入陣破驕虜,威聲雄震雷。

一射百馬倒,再射萬夫開。

南蠻不敢敵,相呼歸去來。

功成報天子,可以畫麟臺。”

在南爺落筆時,元淑禁不住誇贊,“爺寫的真好。”

聞聲,百無聊賴的楊琪停止發呆,抻着腦袋瞅了一眼,随即兩眼一番。她爺爺修習顏體的時候,曾研究過顏真卿的這篇《裴将軍詩》。她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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