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可折喜這番話沒有說出來,而是緊抿嘴角,眉間隐隐有一抹急躁,她轉身一言不發往前走,再也沒看身後的人。

唐冉之的存在就像一把儈子刀,在她心口攪來攪去,攪得天翻地覆,讓她生活不得安寧。

蘇煙看到折喜走了,連忙道:“姜小姐,祝我們合作愉快。唐,唐先生,我先走了。”她急急說完追着折喜的腳步跑出華品宣。“阿喜,你等等我。”

折喜的身影在衆人眼裏越來越小,唐冉之望着她幹脆潇灑的背影,微微皺眉。

身後一群人不明所以,知情者只當折喜被寵壞了鬧脾氣,衆人稍有頗詞,卻也不敢說出口。

誰敢得罪折喜,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躍升枝頭成鳳凰,惹得唐家大公子死心塌地,這樣的手段,心計,不容小觑。

折喜走出華品宣,雨還在下,毫不留情滴落在她身上。

她的腳步越走越塊,最後奔跑起來,在人群裏擦身而過,經過街角的店鋪,一排排倒退的景物。像封塵在腦海裏的回憶,慢動作重複在眼前,他的面容越來越清晰,麻痹她每一根神經。

她真的……沒辦法堅持了。

最後,在一條鋪着青石路的小巷,她停了下來,抓着風衣的領口,大口大口喘氣,喉嚨幹渴發疼,她勉強咽了咽口水,這才好了點。

巷子的角落,有一塊幹地,折喜就地而坐,她擡頭,愣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點在空中飛舞,雨滴落在她手上,冰冰涼涼。

她似乎是哭了,臉上的眼淚混着雨水已經分不清了,她用手一抹,倔犟咬住凍紫的下唇,卻還是止不住眼淚。

她穿着風衣,卻絲毫不覺得溫暖,甚至冷得可怕。

風衣是冷色系的黑色,上面沾染淡淡的清香,是屬于一個男人的味道。

唐家的衣服都是獨家制定的,在袖口的裏面,都會繡着名字的首字母,所以唐冉之的風衣,繡着TRZ的字母。

折喜目光怔怔望着字母發呆,眼神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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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她将風衣用力一扯,扔在地上。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一個殺人犯的衣服,她不屑穿。

她死死咬住下唇,突然淚流滿面,

其實,徐錫寧和唐冉之車禍的那段日子,也是她最難熬的日子。

唐冉之昏迷,她每天都會去醫院,有時是下午,有時是晚上,一陪就是半天。

她會安靜坐在一旁,自言自語說起關于以前的事。

後來閑來無事就看護士麗姐給唐冉之的腿部按摩,醫生說他一直這樣昏睡會導致肌肉萎縮,而有調理的按摩,會刺激腿部肌肉的神經,恢複得也快。

她看了幾次。竟然也學得差不多了。

許是見折喜頗有對按摩學習的興趣,麗姐便手把手教她。

折喜學會了以後,就說她要自己給唐冉之按摩,麗姐剛開始說什麽也不同意。折喜不死心,天天求着她。

禁不住折喜磨嘴皮的請求,麗姐只好說,她只能偷偷做,不能讓查房的醫生看到了。

這不,麗姐在外把風,折喜專心致志低着頭,秀眉恬靜,一骨一指,一寸捏一寸,按摩的指法一點也不含糊。

唐冉之的身材棒得沒話說,該有的都有,毫無贅肉的痕跡,比他們班那些瘦小幹扁的眼鏡男截然不同。

她記得大學開學那天,唐冉之和徐錫寧送她去學校,這兩人在T大占盡了風頭,導致當晚就有人問她跟兩個模樣帥氣的男人是什麽關系。

折喜在唐家呆久了,自然心高氣傲點,她本身就不八卦,也理解不了別人的八卦之心,便淡淡回了一句,“沒什麽關系。”

寝室的人讪讪一笑,卻也沒多問下去。

後來折喜才明白,為什麽寝室的人對她不冷不熱。

不過她習慣獨來獨往,但在別人眼中就成了異類,所以也沒真心朋友。

不過那時候的折喜沒這麽多想法,她不貪心,只要生命中有這兩個人就好……

折喜認真的模樣,讓站在門外的麗姐也忍不住贊嘆眼前的小姑娘,不過小姑娘的眼神不像是侄女該有的眼神。

但她只是個醫務人員,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她知道分寸。

想到這,麗姐看了看走廊外說:“最後一個指法做完了嗎?”

“嗯,好了。”折喜整理好唐冉之的褲腳,“謝謝麗姐。”

“不用謝,看你這麽認真我很欣慰。”

折喜很少被人誇贊,她有些不習慣摸摸鼻頭,然後又想,要是唐冉之聽到了,不知該有多感嘆。

他要是醒了看到她有這麽大的變化,一定非常吃驚吧。

麗姐走了,折喜馬上苦着小臉,神情怏怏不樂,剛剛按摩時間比前幾天都要長,她的肩膀酸酸澀澀。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天氣很好,窗外的陽光刺眼,她眯了眯眼,心情不佳。

因為明天有一場考試,今天下午她必須要回學校。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司機唐叔在樓下等她。

近日來,唐冉之的氣色越來越好,面色紅潤,醫生說他可能很快就要醒來了。

折喜比誰都高興,有時候來看唐冉之,心情都極為雀躍,連麗姐都感染到了她的喜悅,有時候還打趣笑話她。

而今天她要走了,也許唐冉之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不是她。

想到這,折喜有些小不高興,她鼓着腮幫望着唐冉之甜睡的面容,恨不得用灼熱的眼神把他吓醒。

可她看了很久,唐冉之也沒有醒來的跡象,連所謂的手指也沒有輕輕觸動過。

她看着他的手,情不自禁伸出手,慢慢移向唐冉之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掌紋清晰,手心有繭。

她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移動,直到她的指尖,輕輕碰到他微涼的中指。

兩指相對,一大一小,一正一反,看起來和諧又自然。

折喜咬咬唇,閉上雙眼,循着感覺找到唐冉之的手,然後,用力緊緊握着,小心翼翼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握,手心的熱度蔓延在全身,在心裏激起蕩漾的水紋,像觸電般的感覺。

內心灼熱,腦袋一片空白。

折喜猛然一頓,睜開眼,她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剛才着魔一樣的動作,她緊張得像做了虧心事一般快速收回手,放回上衣的口袋裏,手心的汗讓她揣揣不安。

折喜害怕垂下頭,靜默幾秒,她小心翼翼擡頭看着唐冉之,他的雙眼緊閉,告訴她,他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

折喜募然松了一口氣,她抿抿嘴唇,說:“我……我要回學校了。”

無人應答。

過了一會,她喃喃地說:“小叔叔,你快點醒來吧。”

“錫寧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唐冉之,如果你醒來,我就告訴你一件事。”

一件只有你知我知的事。

可折喜到最後也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

——

折喜猛然回神,像瘋子一樣拉扯自己的頭發,她自作自受不肯放過自己,心卻越來越疼,疼得難受。無法呼吸。

她不肯原諒他,就如同不肯原諒當初自己緘口不言。

“阿喜!你在幹嘛?!你放手!折喜!你快放開手!”

然後她的手被人握着。

折喜愣愣擡頭,就看見蘇煙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握住她的手,面容焦急,帶着關切和擔心。

“阿喜,你怎麽了?你有事跟我說,別憋着,別這樣對自己!”

雨下小了點,蘇煙的到來。

讓折喜恢複清明,心口的疼也散了不少,她發紅的眼睛,輕輕一彎,想朝她露出一個不要擔心的笑容,語氣輕不可聞:“你怎麽來了?”

蘇煙嘆了一口氣,“跟着你跑來的。”

折喜輕輕垂眼,默不作聲。

蘇煙看了看地上的水漬,起身換到折喜的身旁蹲着,“怎麽了?阿喜。”

折喜搖搖頭,“沒事。”

蘇煙沉默片刻,握住折喜冰冷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溫暖,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折喜的模樣,她很瘦,瘦得令人心疼。

“阿喜……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她頓了頓:“關于他的事,徐錫寧。”

折喜的手猛然一頓,不可置信看着她,嘴唇上下顫抖:“你,你……”

蘇煙朝她露出安撫的笑容,輕輕開口:“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喝醉了,嘴裏一直叫着這個名字……”

徐錫寧——

他在她心底早已根深固地,不能忘懷,也不肯釋然。而她又怎麽會輕易忘記,關于他的事,關于他的死。

折喜沉默望着天空,許久,她才扭頭看着蘇煙,嘴角彎起一抹諷刺,聲音沙啞,蒼涼:“阿煙,他死了,錫寧死了。”

徐錫寧死了。

而她知道,被掩蓋的真相,竟是如此肮髒黑暗。

唐冉之,他們最愛的小叔叔,一手策劃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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