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唐冉之給折喜喝的水裏面放了一點點安眠藥,折喜喝完很快就睡了。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視線一直留在卧室的方向,他只留了一盞暖黃色的燈,裏面的人安然入睡。
安眠藥是他從折喜的包裏找出來的。
他收回視線,揉揉疲倦的眉心,輕不可聞的呼了一口氣。
半拉開的窗簾,外面黑夜暮色,房子在市中心,透過窗戶,可見外面的高樓大廈,霓虹燈折射進來,印在地毯上。
客廳沒開燈,從卧室折射出來的燈依稀可見房子百來平米,客廳的牆壁與卧室一樣,優雅大方的米色裝修風格,橙黃色的臺光很柔和。
房子裏的東西很少,顯得空曠偌大,除去必備的生活需要,就像一間快捷酒店。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茶,直到折喜醒來。
“我要回家。”
折喜從床上爬起來,她似乎恢複了平靜。
默不作聲圍着卧室找了一圈,找到了外套,她穿上,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回家。”
“好。”唐冉之靠在門框邊,眸子看不出情緒分明,他又說:“我送你回家。”
“不用。”她看也沒看他,直接拒絕,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她繞去沙發拿包。
唐冉之沉默片刻,轉身跟在她身後。
折喜面無表情穿上鞋子,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出現在唐冉之的房子,她從沒有來過他的住所,這是第一次。
Advertisement
當然,她想也許是最後一次。
折喜推開門,意識到唐冉之跟在她身後,她皺眉,不悅說道,“說了不要你送!”
唐冉之斂斂眉,淡淡開口:“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折喜繼續拒絕:“不用。”
出門左側是電梯,光滑的大理石臺面,地面折射出唐冉之的身材陰影。
他沒有笑,緊抿了嘴角一言不發,只是靜靜跟在她身後。
折喜進去,唐冉之也進來。
兩人在電梯一路沉默,折喜靠在電梯角落,透過玻璃鏡,看模糊不清的自己,早上化的妝容已經淡了,她的眼眶微腫,皮膚蒼白,嘴唇幹幹的。
一個字:醜。
到達一層,電梯開。
折喜踏出右腳,突然想到什麽,她稍稍偏頭,用餘光去看唐冉之,冷冷地說,“不用你送。”
說完也沒等唐冉之有任何反應,她快步向大門走去。
外面的天很黑了,小區的路燈很明亮。
冷風襲來,折喜一個激靈,頭腦頓時清醒無比,她抱緊雙臂,迎風走遠。
一路迎來有歡笑宴宴的一家四口,有恩愛的夫妻,有小孩子在空曠地玩煙花棒,歡笑聲彌漫整個小區。
折喜不經意回頭,發現唐冉之還跟在後面。她沉默幾秒,大吼,“你能不能別跟着我!我不想看你。”
唐冉之默了幾秒,點頭,“好。”
出了小區,她回頭,他依舊跟在她後面,只不過這次的距離比上次長了很多。
折喜沉下臉,幹脆當做沒看見。
穿過一條街,就到了繁華地區。
車水馬龍的街道,路邊攤小販的叫賣聲,商場播放的音樂。
這一切都把城市顯得生動鮮活。
“您好,我是隔壁學校陽光義賣的學生,明天就是情人節了,需要玫瑰花嗎?可以送給男朋友哦,或者閨密……”
年輕有活力的女生笑容燦爛看着她,手上捧着一枝枝包裝精美而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折喜下意識回頭,人來人往的路人,後面已經沒有唐冉之的身影了,她松了一口氣,卻有些莫名的情緒。
她下意識要壓抑這種情緒,她朝女生笑笑,“對不起,我是單身。”
女生啊了一聲,露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表情,卻還是朝她禮貌一笑,“謝謝。”
“不謝。”
迎面駛來一輛出租車,折喜招手,車停下,是個中年司機,搖下車窗問,“小姐,去哪?”
“江橋惠源。”
折喜說着拉開車門,眼角餘光一瞟,在後面不遠處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她愣了愣,坐進車裏。
折喜悵然望着車窗外一輛輛駛過的車。
看久了,她的眼睛有些累,頭疼欲裂。她輕輕閉上眼。
她記得在唐冉之的住所醒來的時候,她安靜躺在床上,打量這間陌生的卧室,格局很單調,少少無幾的裝飾品。
她喜歡把房子布置得溫馨舒适,對于眼前這所空蕩蕩的房子在視覺上她很不習慣。
她望着天花板沉默,那些記憶滾入腦海,在眼前浮現。
姜暖的挑釁……
慕婧的出現……
如電影回放在她腦海裏一一閃過。
她像瘋子一樣的無理取鬧,唐冉之的妥協。
她隐藏那麽好,還是失控暴發出來了。
折喜募然扯扯嘴,她揉揉疲倦不堪地眉心,心情半喜半憂。
唐冉之一定被她吓着了吧,他那麽敏銳,肯定也猜到了。
她回頭。
那輛賓利亦步亦趨跟着出租車。
半個小時到達,司機喊:“小姐,到了?”
後面的女子沒應。
司機加大了音量:“喂?這位小姐,已經到了惠源小區!”
“嗯?”折喜迷迷糊糊醒來,她揉揉眼,眯眼看向車窗外,是惠源小區。
她裹好衣服,推開車門下車,頭也沒回的走掉。
司機愣了半會,搖下車窗,大喊:“小姐,小姐,錢!你還沒付錢!”
女子好像沒聽見,走進大樓裏。
司機正想追去,卻見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食指和中指夾着一張一百塊。
他愣了愣,看着來人。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身材高大,見他愣着沒接,直接把錢扔進車裏。
司機馬上回神接錢,嬉笑道:“等等啊我找零錢。”等他數好零錢,回頭,男人早已大步走遠。
司機看着手上二十幾塊的零錢,作模做樣喊了幾聲,嘀咕,“這是你自己不要的……”
折喜洗完澡,正吃藥時,有人敲門。
這麽晚了是誰?
折喜疑惑,想了想還是透過貓眼去看,卻是附近的外賣小哥。
她開門。
“您好,這是您訂的外賣,這是小票,請您簽收。”
“誰?”折喜愣了愣,沒接,又問:“誰訂的?”
外賣小哥似乎沒見過這樣的買家,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訂外賣,他謹慎看了看眼前漂亮女子,問:“這是惠源A區508吧?”
“是。”折喜回。
“那就是了。”外賣小哥直接把食盒塞在她手裏。
折喜納悶提着食盒進廚房。
廚房無煙塵之氣,幹淨整潔,她和蘇煙從來沒有動手做過飯。
她放到桌上打開食盒,頓時一陣菜香四溢,彌漫整個廚房,大半天沒吃飯,她确實餓了。
有三個菜,她愣了愣,全是她愛吃的東西。
蘇煙回老家了,訂外賣的人肯定不是她,想到這,折喜腦海裏有萬千思緒。
她抿了抿,走到衛生間,輕輕掀起窗簾一點。
果然,樓下停着那輛賓利,沒開車窗,她看不清裏面,也不知道裏面的人視線有沒有看這裏。
她看了幾分鐘,賓利沒有要走的意思。
折喜回到廚房,習慣性蹲在椅子上,盯着菜看了一會,拿起筷子有些食不知味吃了起來,吃了一半她就吃不下了。
她放下筷子,怔怔望着衛生間的方向。
不知看了多久,她意識到自己要睡覺了,腦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折喜把剩下的菜扔進垃圾桶。扔完,又怔怔盯了幾秒垃圾桶才走進卧室
五樓某戶的燈熄滅。
唐冉之收回視線,盯着車頭一支紅玫瑰發了一會呆。
過了一會,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搖下車窗後點燃,煙絲從口腔湧入,吸進肺裏。
少年時有煙瘾,在北京軍校長官嚴格控制煙品,偶爾煙瘾犯了就偷偷抽幾根。
後來回易市,折喜不太喜歡煙味,一看見他拿煙。她就叉腰瞪他,小小姑娘像個小大人似的。
至于慕婧。
他甚至想不起慕婧這個女人的長相了,他只知道這個女人是父親安排的,他只記得折喜親昵叫她慕婧小姨。
他還記得折喜仰頭問他什麽時候和慕婧結婚。
他說:“快了。”
“哦。”折喜鼓嘴點點頭。
他笑着揉揉她的腦袋,風淡雲輕地問,“那阿喜和錫寧呢?”
提起錫寧她就高興了,來勁了,她憧憬着未來,露出好看明媚的笑容。
“等我們倆畢業了就結婚,徐姨肯定可高興了,哎……小叔叔,你一定要給我們包一個大大大大的紅包。”她說着張開手臂比了一個大小,“這麽大!”
“好。”他說,“小叔要看着你幸福。”
是你,而不是你們。
——
翌日。
折喜醒的很早,才6點半。天剛蒙蒙亮,玻璃窗上蒙了一層薄霧。
折喜刷了一半牙,目光怔怔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幾秒,頭發散亂,雙眼發腫,滿嘴的牙膏沫。
她有些想不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早起來刷牙。是不是有病!
刷完牙,折喜走出衛生間,過了一會,她又進來。
折喜小心翼翼拉開窗戶,往樓下探去。
那輛黑色的賓利車依舊停在那裏,停了一夜,車身滿是白霜。
她微微發怔。
看了一會,她關上窗戶,也隔絕那個人。
心想自己有病,還病得不清。
折喜回到卧室又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蘇煙的電話吵醒的,蘇煙說她在機場,要折喜來接她。
折喜回了一句“好,我馬上來”就挂了。
折喜穿戴整齊,下樓。
停車的地方現在空無一物了,末冬初春的風還很冷,樹枝春芽,鳥攜春泥,靜谧而蕭條。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鬼使神差走到那個地方,地上落了不少煙頭。
是1916。
唐冉之常抽的一款牌子。
她怔怔看了一會,一陣冰冷的風襲來,她頓時清醒,望着遠方一對母女。
“囡囡,在學校要好好學習。”母親慈愛笑着給小女孩整理圍巾。
小女孩初中模樣,用力點頭,“好。”
要中考的學生,春節沒過完就要去學校補課。
折喜回神慢慢走遠。
她想,這個春節,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