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因這痛在他看來并不算什麽,連他心口上那個傷的半分痛楚都比不上。

于是,他看起來很是雲淡風輕的握着那把短刀,手腕一個巧妙的旋轉,就讓短刀轉了個方向,被他血淋淋的手帶向殺手的胸口。

那個殺手也是沒想到堂堂越王竟會這樣對付自己,但良好的心理素質并未讓他有所愣神。他異常冷靜的松開短刀,步法展開來,便想要避開慕玖越的反擊。

一邊退還一邊想,一起來的人都死了,就剩自己一個,現下有越王在,看來這次任務是鐵定失敗了的。

不過失敗也好,好歹他們能賣給雇主一個消息,越王是幫着楚雲裳的。

殺手開始撤退。

但慕玖越顯然不會讓他從自己手中逃離。

懷中還在抱着楚喻,楚雲裳也是窩在了懷中,這樣一大一小的負荷讓慕玖越很難施展開身手。可即便如此,那殺手不過才後退了半步,他就以眨眼都不及的速度,飛快将短刀捅進了殺手的胸膛。

便聽“噗嗤”一聲,短刀入肉,殺手眼珠子忍不住凸了凸。

等慕玖越松開手來,殺手朝後退了兩步,旋即仰天栽倒,死得不能再死。

有人微微松了口氣,可算死了。

這個血獄堂的金面殺手,當真比起銀面銅面要厲害了太多。

花雉和暗衛此時也是奔了過來,見慕玖越整只右手都是布滿了鮮血,花雉礙着身份沒敢表态,倒是那個暗衛以極其冰冷極其嚴肅的口氣道:“王爺,您受傷了。”

慕玖越随意點點頭。

他懷中的楚雲裳這時候也是直起身來站好,神色有些複雜,道:“殿下,你……”

她想說些什麽,就被他打斷:“你不給本王包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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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裳立即閉嘴,轉身爬進馬車裏,找來她的小藥箱,擡頭見綠萼過來了,便道:“你抱着喻兒。”

綠萼依言将楚喻從男人懷中接過。

脫離了慕玖越帶着血腥氣息的懷抱,楚喻很是有些激動的揮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試圖要表達出什麽。

索性綠萼整日的照顧着他,知道自家小少爺的聰明機智,想表達什麽想法就會比劃出手勢來。她認真的看着,揣摩着他的意思:“小少爺,你是在說,越王殿下是個大好人?”

【對呀對呀,越王叔叔是個大好人,他又救了娘親一回呢。】

綠萼贊同的點頭:“殿下的确是好人。小姐不過和他萍水相逢,他居然就對小姐這樣好,和傳聞中的明顯不一樣嘛。”

楚喻也是深有同感。

對啊,傳聞中的越王,尤其是前世的越王,那可是冷血到連親兄弟都能眼都不眨的斬了腦袋,哪像對自己和娘親,雖然談不上溫柔,可他幫他們救他們的次數,掰着手指頭也數不過來。

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沒說過自己為什麽要幫他們母子,這一直是個謎。

此時楚雲裳正給慕玖越清洗着傷口,同時也在用銀針進行着止血。但那短刀劃得太深,被割破的手指沒什麽大礙,好好的包紮養一段時間就能好,倒是掌心上的傷,尤其是虎口處,幾乎都能見到骨頭了,若是不好好處理,怕是這只手從此會廢掉,楚雲裳當機立斷,準備給他縫針。

她立即在小藥箱裏翻找着适合縫合傷口用的東西,頭也不擡的道:“殿下,等會兒可能會很難受,你忍着點兒。”

慕玖越可有可無的點頭。

他坐在車頭,後背靠在車廂上,看她忙忙碌碌的,卻又很有條理毫不紊亂,神态間也俱是從容認真,他突然覺得,自己受了這麽回傷,倒也不算什麽了。

就是恐怕這回受的傷,會被那幾個蠢貨拿去給他父皇吹耳邊風了。

到時那幾個人會怎樣說他,讓父皇革他的職,還是讓父皇勒令他在王府裏休養不準上朝?

真是有些期待了。

綠萼和花雉幾人在一旁守着,見自家小姐似乎準備大展醫術,要好好給越王治傷了,不由都放下心來。恰巧暗衛聽見綠萼和楚喻的交談,不由出聲道:“王爺是好人。”

綠萼聽見了,奇怪的看他一眼,沒理他。

反正她不認識他,他誇他的主子,自己似乎也沒必要接話。

倒是花雉不知怎的,冷笑一聲:“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暗衛沉默了一瞬。

旋即道:“跟我來。”

花雉輕“嗤”一聲:“來就來,誰怕誰。”

說着,就跟着暗衛離開這裏,往遠處走去。

綠萼目送兩人離開,只覺莫名其妙。

妖孽和越王的那個暗衛是什麽關系啊,難道他們兩個認識嗎?

好奇怪啊。

這邊楚雲裳已經開始給慕玖越進行傷口縫合了,因是在戶外,只帶了個小藥箱,裏面備着的醫藥用品并不如何的齊全,用來進行麻醉的麻沸散也并未有足夠的份量。

她并未感到捉襟見肘,從容不迫的以酒和着讓慕玖越服下麻沸散,等麻醉效果發作後,男人姿态有些懶洋洋的靠在車廂上,動也不動,只微微眯眸看她像是繡花一樣認真而細致的縫合着傷口,用的也是最細的針,力求等拆線了,他的手不會留下什麽疤痕。

否則,這樣一只玉雕般好看的手要是多了一道疤痕,她不僅會愧疚,同時也是會感到可惜的。

畢竟這傷是為了救她才留下來的。

不多時,傷口縫合完畢,楚雲裳微微吐出一口氣,随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慢慢的取掉銀針,傷口果然都不再流血了。她放心的拿來紗布,給他的手進行包紮。

傷得最重的手掌被牢牢實實的包好,除完好的大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也皆是被細細的包裹了一圈。

她一邊包紮一邊囑咐道:“傷口不能見水,這段時間少吃刺激性的食物,盡量不要用到右手。我會每兩天去一趟王府,給你配藥,順便換藥,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就能好了。”

現在還是初春,天氣依舊有些冷,傷口愈合的速度相比較而言會慢上一點,但只要将養得好了,是絕對不會留疤的。

楚雲裳對自己的醫術還是很有信心的。

慕玖越懶洋洋的應着,麻沸散的效果還在,他不太能動得了。

于是楚雲裳就讓剛剛領着花雉回來的暗衛将他家王爺擡進馬車裏躺着,他們要繼續趕路回城。

等兩輛馬車重新開路,楚雲裳抱着楚喻坐着,看原本一身潔白若素的人,此刻身上不少地方都是染了血,血花似點點紅梅,開在那一片冰雪間,他微閉着眼靠在榻上休息,銀色面具沒能遮住那根根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小片陰影,他呼吸平和,竟給人一種很無害的錯覺。

楚雲裳看着他,沉默一瞬後,方道:“殿下,謝謝你。”

他似是睡着了,沒睜眼,也沒說話。

楚雲裳知道他有在聽,便繼續說了下去:“雖然不知道殿下為何看我順眼,但殿下三番兩次出手相助,我有些……”她頓了頓,斟酌着用語,“無以為報。”

而後下定了決心似的:“若是殿下日後需要什麽,我楚雲裳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他終于睜開眼。

那雙眸微眯,隐約流轉着什麽波光,看起來竟有些深邃。他斜睨着她,重複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雲裳鄭重點頭。

他忽而一笑,笑容略有深意:“本王讓你做什麽,日後你便會為本王做什麽?”

她繼續點頭:“就算是殿下想要我的命,拿去也無妨。”然後補充了一句,“喻兒除外。”

只要不牽扯到喻兒,任何事都可以。

喻兒是她的命,是她努力存活奮鬥的唯一緣由。

若是沒有喻兒在,她獨自一人重生回來,怕是根本不會如現在這般顧及這個顧及那個,遲遲沒有離開楚家,只為了能将和喻兒有關的一切都給鋪墊好,以免留下什麽隐患,會給未來的喻兒帶來威脅。

所以喻兒是她的弱點。

唯一的弱點。

但有着這麽一個弱點,她也甘之如饴。

誰讓他,是她最愛的寶貝呢。

見楚雲裳神态認真,慕玖越微斂了斂眸,以一種聽不出來具體意味的語氣道:“放心,本王還不至于讓一個嬰孩去送命。”

“……”

楚雲裳不動聲色的抽了抽眉角。

不至于讓嬰孩去送命?

那傳言中,說少年時有一回率兵去攻打經常騷擾大周邊境的北方生活在馬背上的游牧民族,成功占領了一座要塞,不僅将上萬俘虜給盡數坑殺,還将要塞裏的男女老少也都給屠戮了個幹淨,搞了一出震驚整個九州大地的屠城的那位爺,是誰?

難道不是她眼前這位爺嗎?

認識慕玖越前前後後加一起也有三年了,楚雲裳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家夥偶爾也是會口是心非的。

接着誰都沒再說話,慕玖越因着麻沸散的藥效,繼續閉目養神,楚雲裳則輕撫着楚喻的後背,哄他睡覺。

她習慣唱歌來哄孩子,唱的調子輕輕的軟軟的,聽得楚喻很容易就能進入夢鄉,就連卧在腳邊的大白聽着,也是不由呼呼大睡。

慕玖越聽着,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察覺到對面的人呼吸逐漸變得平緩,楚雲裳調整着姿勢将楚喻抱好後,擡頭看了看,看着那已然是安睡過去的人,微微蹙了眉。

這個人……

好像和以前相比,的的确确是有一點不一樣了。

這邊楚雲裳正觀察着慕玖越,那邊馬車裏,綠萼則是以一種堪稱是詭異的目光,盯着坐在對面的兩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發現,這兩個人探讨了一番回來後,花雉那個妖孽,居然變得有些扭扭捏捏的。

甚至還跟個大姑娘似的紅了臉!

這叫綠萼感到十分的震驚,甚至是不亞于當初知道自家小姐懷孕時候的反應。

就花雉這貨,調戲起人的時候,那可謂是手到擒來、得心應手,似乎天生的一樣,無比熟稔、無比自然,從沒見過他調戲失敗,也從沒見過他羞澀臉紅。

眼前這個會臉紅的人,還是花雉嗎?!

許是綠萼的眼神太過詭異,也太過直白,正沉浸在什麽情景中回味着的花雉終于施舍般的看了她一眼:“綠萼,你盯着小爺幹嗎,難道是愛上小爺了?小爺就知道,像小爺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男子,絕對能把你這個小丫頭給迷得七葷八素。”

說着,眼波流轉,習慣性的抛了個媚眼。

其實他的年紀也不過弱冠上下,根本還是個少年人,但這妖孽的長相,偏生容易讓人忽略掉他的真實年齡,被他勾得三魂都要去了七魄。

卻是個媚眼剛抛了一半,剩下一半還沒抛出去,就感到身邊的人冷冷擡眼望過來。

花雉立時條件反射的斂眉垂眸,正襟危坐,一副乖乖聽話的好孩子的模樣。

只不同于尋常的豔紅嘴唇微微嘟了嘟,小聲嘟囔了句什麽,這才閉緊了嘴,一個字都不再多說。

其實,若是綠萼懂上那麽一點常識,就能看出,花雉這家夥,根本是被人給按着強親了一通,這才春情泛濫,難得扭捏了。

可惜綠萼并不懂。

暗衛冰冷的目光這才收了回去。

見剛剛還在跳脫着的妖孽,這一下子就又變得正常了,綠萼反倒有些不适應,詫異的望着他:“花雉,你今兒吃錯藥了?不如讓小姐給你看看,包管藥到病除。”

花雉十分矜持的給了她一個白眼:“小爺哪裏吃錯藥了?你可別忘了,小爺自己懂點醫術的,可能會吃錯藥嘛。”

綠萼想了想,也是:“那你今天怎麽……”

“小爺今天怎麽了?”

綠萼語塞,半晌道:“像吃錯藥了。”

花雉幾乎要氣笑。

他斜斜瞥着她,毫不客氣的毒舌:“你才吃錯藥了,你全家都吃錯藥了。”

卻見小丫鬟神色因這句話變得有些落寞:“我沒家,我的家人早就去世了,我只有小姐了。”

花雉聽了,立時揣了一顆同情心:“對不起,小爺不知道。”

綠萼搖頭,示意沒關系。

反正父母去世都是她小時候的事了,這麽多年,她已經記不清他們長什麽樣子了。

這時候,馬車已經進了城門,花雉随手掀開簾子瞧了瞧外面尚還熱鬧的街道,随口道:“你跟王爺從哪邊來的?”

暗衛惜字如金:“王府。”

“哦。”花雉應了一聲,“我還以為從那邊過來的。身子沒事吧?”

這問題聽起來像是在問暗衛,但暗衛知道他是在說王爺,便道:“暫時沒事。”

“這就好。”

越王府和汝陽侯府一樣,都是在懿都的富庶區,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行駛到富庶區,在快要到了汝陽侯府的時候,馬匹行進的速度漸漸放慢,等徹底停下來的時候,剛好停在侯府門前。

車裏的人都醒了,楚雲裳讓暗衛将他家主子給換輛車坐。

麻沸散的麻醉效果已經過去,此時的慕玖越完全抛棄了潔癖,搭着暗衛的手下車,轉而坐上了自家王府的馬車。

裏面的禮物已經被搬了下去,他看着一地的果殼,想起什麽,掀簾喊住了楚雲裳。

“楚七小姐,等一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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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想娶她

此時楚雲裳已經快要進府,聞言停下腳步回身:“越王殿下還有什麽事嗎?”

越王掀簾而望,上好流雲錦織成的華貴簾子遮了他大半身體,隐約露出一角銀色面具,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淡淡的光芒,竟似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他随意的瞥了眼那些因自己是從楚雲裳的馬車裏下來,而呆愣在原地的侯府護院和路人,道:“後日本王會派人來接你,往後亦是。”

楚雲裳了然:“最好是上午。”

“嗯,本王先走了。”

“恭送殿下。”

有着墨蘭标識的馬車緩緩駛去。

楚雲裳目送着越王府的馬車遠去,而後領着人轉身進府,留下一群護院,以及一大批的路人呆滞在原地,對着她的背影發愣,連手頭的事都忘記繼續做。

如果剛剛沒看錯的話,那是越王府的馬車?

如果剛剛沒聽錯的話,那是越王親口說話?

我的個、我的個親娘啊……

他們何其有幸,居然不僅再度親眼見到了越王,還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

他們已然得知并掌握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越王對楚七小姐楚雲裳說以後每隔兩天就會派人來接她!

接她,去哪裏?

肯定是去越王府!

接她去越王府幹什麽?

肯定是和越王有着什麽不為人知的約定!

此時十裏桃那邊春日宴還未結束,有關春日宴上從不曾出席任何宴會的越王竟是毫無預兆的空降駕到,并親自為楚雲裳解圍,甚至還放下身段邀請她和自己共同合作一曲,最後一起提前離開宴會的事情便也還沒傳開,懿都裏的人便都只聯想到之前楚雲裳回京的時候,越王也是和她有過一點交集的事情。

這樣一來,兩件事串聯起來,熱愛八卦的人們立即得出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結論:

大家都知道楚雲裳今日是去參加春日宴了,而越王居然能屈尊乘坐她的馬車,和她一起回來,那就證明越王百分百也是去了春日宴!

所以,這兩個人肯定是在春日宴上發生了什麽,這才真正認識了,并且約定好,每隔兩天楚雲裳去一趟越王府,和越王把酒共歡秉燭夜談之類之類的……

至于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你侬我侬什麽的,可能嗎?

越王那等冷酷兇殘的人,才不會看上楚雲裳這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吧。

就算越王真要看上什麽女人,那也一定是會武的、彪悍的、能鎮得住男人的、可以進行河東獅吼的比男人還男人的女人。

像楚雲裳這樣,柔弱無骨,清清冷冷,即便生了孩子也看起來是瘦瘦弱弱的,怎麽可能會得越王的青眼。

人們下意識将可能性最大的那個想法給第一時間排除掉。

不過,話說回來,怎麽就他們兩個回來了,其他去參加春日宴的人呢?

這時楚雲裳已經進府去了,慕玖越也回了越王府,倒是無人能為這些八卦愛好者答疑解惑了。

越王府。

馬車駛進府邸,慕玖越才被暗衛小心翼翼的扶着下車來,雙腳不過剛落地,他面具下的眉就一皺,喉嚨裏陡然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忍了一路,此時已經回來了,終于再忍不住,他當即一口血噴了出來,濺得本就染着片片梅紅的素白衣襟,更加通紅了。

身上原本略有些清淡的墨蘭冷香,也終于是徹底的被血腥味給覆蓋。

暗衛面具下的神容不變,依舊是繃着一張面癱臉,像面部神經肌肉全都壞死了一樣,根本不會做出除面癱外的其餘表情。見狀也只語氣略有些起伏:“王爺。”

顯然是擔心慕玖越的身體。

慕玖越擡手揩去唇邊的血漬,修長的食指上頓時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飽滿的血珠掩着指縫滑落。然他聲音依舊沒有什麽波瀾:“扶我回房。”

“是。”

暗衛扶着他回了寝房。

半靠在床榻上,因寝房向來都是嚴禁暗衛之外的人出入,所以這裏就沒有外人,也更沒有什麽安插進來的內應,慕玖越臉上的面具便拿了下來。

便見那張向來都是泛着淡淡的蒼白,鮮少會出現紅潤之色的臉容,此刻已然變得慘白之極,沒有絲毫的血色,像是剛從冰天雪地裏走出一樣,唇邊餘留着淡淡的血漬,白與紅的交織,看起來格外的讓人心驚。

若是此刻有女人在這裏,甭管多大的年紀,上至八十歲下至三四歲,鐵定都要被這樣的病公子給全然吸引了目光,眼睛連眨都不會眨一下。

慕玖越,不,此時摘下了面具的他,應當稱之為九方長淵最為恰當。

九方長淵靜靠在床榻上,眉頭微蹙,顯然病情發作,讓他有些不太好受。

暗衛,也就是無影,伺候着他脫掉身上的衣服,給他淨手淨臉。便見那膚白如玉,完美的肌理是最能讓女人發瘋尖叫的好身材,從頭到腳,無一不勻稱、無一不精致、無一不健美。

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便還是那位于左胸心口之上,一個極其猙獰的傷口。

傷口周圍遍布着種種奇怪詭異的符號,尋常人若是一眼望去,絕對會被瞬間攝住心神。這傷口看樣子比起以前已經稍稍愈合了兩分,不再像以前那樣一眼就能看見內裏的心髒,生生惹人渾身發寒。

隔了這麽久,盡管病情發作還是會吐血,但這傷口明顯已經好了很多,也算是廖有慰藉。

無影給九方長淵擦淨臉上身上的血跡後,便取來了上回楚雲裳讓花雉配的藥。

至于莫神醫給配的藥,因為效果沒有楚雲裳的好,就直接放在角落裏沒有再用了;索性莫神醫也是将兩種藥丸進行了對比,發現自家師侄女研制出來的的确比自己的要好,也沒說什麽,很是爽快的讓九方長淵以後只服用師侄女的藥便好。

圓潤小巧的藥丸從小瓷瓶裏倒出來,九方長淵接連服用了兩顆,方才覺得胸口的滞澀之感微微順暢了些。

病情再度暫時被控制住了,他懶懶歪在床頭,瞧着無影忙來忙去的,再低頭瞧了瞧手中的小瓷瓶。

被擦淨的指甲摩挲着瓷瓶上的淡淡紋痕,他突然而然的想起之前還在十裏桃的時候,宴會開始之前,自己似乎将楚雲裳給惹生氣了。他不經意的一轉眼,又見到自己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右手,瞧了一會兒,忍不住苦笑一聲。

“晚上還要過去負荊請罪,不知道會不會被察覺出來。”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無影說話,音色、習慣、語氣,和以慕玖越身份出現在人前的時候截然不同:“倒是要見一見京玉子。”

果然,無影接話道:“少主,現在嗎?”

九方長淵“嗯”了一聲:“盡快吧。”

無影将寝房裏的東西給收拾好,再為他換上九洗六熏的幹淨中衣,悄無聲息便退了出去。

然後直出越王府,朝着皇宮而去。

京玉子其人,乃大周朝的國師,手段可謂通天,地位崇高之至,就算是太子慕初華見到了他,也是須得恭恭敬敬的行禮,絕不能有半分的懈怠。

否則,只要京玉子一句話,怕是立即就會有不知多少的朝臣聯名上奏彈劾慕初華的太子之位,勒令慕初華讓位,重新任命新的儲君,簡直是輕而易舉。

由此可見,京玉子的權勢,是有多麽的龐大。

不過幸而京玉子再厲害,也只是國師而已,且性格較為淡薄,除必要之外,從不上朝,又加之行蹤不定,常常來無影去無蹤,在常人眼中那可謂是世外高人那般的存在。更何況他身上流淌着的不是天定的慕氏皇室血脈,若是他想謀反,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大周朝的貴族們承認,是根本坐不上皇位的。

所以,對于京玉子這個人,九方長淵明确的表示,自己一直認為他根本就是個神棍。

什麽國師大人是為了造福大周朝而天神下凡、國師大人是活了四五百年的得道修仙高人,諸如種種,此類說法,在九方長淵看來,全是狗屁扯淡。

就那神棍,會點算命占蔔、會點奇門八卦之術,就是人眼中的神仙了?

那他還是玉皇大帝呢!

作為同樣從那個地方裏出來的人,九方長淵比誰都要對京玉子知根知底。

自己是九方家的,京玉子則是千代家的。

其實京玉子原名為千代玉子,只離開那個地方後為求方便,免得因為千代這個姓被人騷擾,才換了個姓氏,慢慢的從一介最普通不過的書生,混到了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之位。

這期間,不過只花費了五年的功夫。

五年時間,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怕只能靠科舉混得個秀才舉人,別說國師的位置了,就算是探花榜眼,那也是要不知多少年的寒窗苦讀,方才能夠堪堪達到。

對此,饒是九方長淵也得承認,在職權這方面,千代玉子是真的有着別樣出衆的天賦,任何的官職在他手中,都能被他玩得得心應手,就算是眼力最苛刻的朝中元老,也無法從他身上找出一星半點的錯誤。

他在擔任國師之前,每擔任一個官位,表面上都是做得兢兢業業,完美無缺,是百姓眼中的好官,是朝臣眼中的好同事,亦是宏元帝眼中的好臣子。

不過,再出衆又能如何,還不得是一心一意的幫襯着他,成為他的裙下之臣……

哦不是,是成為他的暗中幕僚。

國師京玉子其實是越王的人!

這一點,怕是所有人都根本想不到的。

他們更想不到,國師其實還掌握着一個關乎于大周朝整個江山社稷的驚天秘密。

只是這個秘密比起國師是越王的手下,還要更來得秘密。

九方長淵随意的想着,不多時,聽見有兩道破風聲傳來,懶懶擡眼一看,就見之前無影離開時半掩着的房門,已經被從外面打開了,然後一前一後的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自然是無影,另一個不用多說,便是京玉子了。

“少主,您要見我。”

男人聲音淡淡,聽起來很是舒服,疏離卻不冷漠,涼薄卻不冰寒,是不同于無影的冰山,亦不同于越王的冷酷,乃是那種卓然獨立于高山之巅的微涼,沿着清風一吹,清清涼涼,似是讓人的頭腦都要為之變得清醒。

再看其人。

因身為國師,是代表着整個國家的精神信仰,但凡所有和國運國事有關的占蔔、祭事、策劃,皆是要靠國師的能力來進行,所以國師的服裝衣飾,向來都是肅穆而貴重,大多都以深色為主,便是稍許的淺亮,也都是在深色的陪襯之下,顯得神秘而莫測,一如國師這麽個人,聽起來便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現下和無影一起進來的京玉子,便是穿着一襲稍顯肅重的廣袍,整體深色詭谲,只在某一些地方有淺淺的銀紋滾邊,暈出一個個細小的奇特符號,分明是雜亂無章的排列,可似乎又有那麽一絲韻律可尋,讓人看着禁不住有些眼暈。

而似是為了能襯得起這件廣袍,他原本不過二十七八歲,放在那個地方也尚還是很年輕的,可偏生要繃着神容,顯得神情莊重肅穆,生生給人一種他早早便過了而立之年的錯覺。

他的眉眼也顯得穩重而深沉,膚白貌美,卻讓人不敢亵渎,只能以最忠誠的心态來對其進行叩首膜拜,是他浸淫國師之位多年所刻意養出的威勢。

無影将房門掩上,立在旁側,沒有過來;京玉子則徑自朝着床榻緩步行去,步伐帶着一貫的沉穩,最後在距離九方長淵有着數尺遠的地方停下。

如此靠近,隐約有着一股淡淡的佛檀香,從他身上彌漫開來,嗅得人心神都要變得寧靜。

——國師大人可是正宗的佛學信徒。

否則,以他在大周朝裏最初的身份,不過是一介普普通通的草莽書生而已,就算再得宏元帝看重,他也不可能坐上國師的位置。

國師,一般可都是得到高僧才能享有的身份地位。

而後便見這人鄭重擡手,以一個不同于大周朝習慣的禮節,雙手疊交覆于額頭之上,繼而俯身,直成與地面齊平的姿态,即便這樣的彎曲着身體,那脊背也還是挺拔的。

方恭聲道:“千代玉子,見過少主。”

這是在他們的故鄉,他們的出生之地裏,方才流行的禮節。

九方長淵懶懶靠坐在床頭,見狀沒什麽力氣揮手,只“嗯”了一聲:“這裏沒有外人。起吧。”

京玉子這才直起身。

早在進入寝房之時,他就已經察覺到房中淡淡的血腥味,當即順着看過去,就看見了九方長淵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

男人眉微微一挑,原本肅穆的神容立時被這個細微的動作所打亂,讓他看起來不再是隐士高人那般的不食人間煙火,而是多了點動人的微妙神采:“少主受傷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居然沒收到消息。

九方長淵自然不答話。

于是回答他的便是無影:“剛回來的路上,有血獄堂的人偷襲,少主被金面殺手傷到了。”

若非金面的頂級殺手,當時那個緊急關頭,少主絕對是有着足夠的時間來讓楚七小姐進行躲閃,而非情急之下出手,造成了這樣的傷勢。

雖不可否認少主可能是有那麽一點想以自己受傷來博得楚七小姐的私心,但不管怎麽說,傷到了就是傷到了,少主找京玉子過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九方長淵道:“我晚上還要去一趟侯府。你看能不能将我的傷給掩住,讓別人看不出來?”頓了頓,補充一句,“她懂醫。”頓了頓,再道,“她醫術很好。”似乎覺得這個形容詞不對,“她醫術特別好。”

京玉子盯着他的手不說話,看樣子似乎是在思考對策。

須臾,卻是問道:“你跟她一起回來的?”

“嗯。”

“這是為了救她傷到的?”

“是。”

京玉子這才微微一笑:“那這就好辦了。”

九方長淵好整以暇的看他。

他随手拎了個凳子坐過來,雙手從深色貴重的廣袖之中探出,依舊是白皙的膚色,只指腹略有些薄繭,但并不妨礙這雙手看起來修長圓潤。他一手扣住九方長淵的手腕,另一手指尖将将要觸碰到紗布,就聽九方長淵又道:“她後日還要過來。”

京玉子動作停了停:“所以?”

“所以這布不能拆。”

拆了再重新包紮的話,裳兒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

到時候雖然談不上露餡,但肯定又要惹得她不高興。

“那麽?”

“那麽就要靠國師大人你的障眼法了。”

京玉子斜眼睨着九方少主。

他眼角微微一眯,神容就變得有些似笑非笑,還間或帶了點嘲諷之色:“少主尋常不是最看不起我的障眼法?”

九方長淵老神在在:“今時不同往日。”

“那我還真要感謝血獄堂了。”

“彼此彼此。”

京玉子輕輕嗤笑一聲,沒再說什麽。

只扣在九方長淵腕上的手,倏然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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