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移了方向,連同另一只手一起,将那只受傷的右手輕輕握在了自己雙手的掌心之中。

這其實是一個很暧昧的動作。

只是被京玉子做出來,就顯得正常而自然。

他雙手捧着九方長淵的手,雖然沒有去動那包裹得十分嚴實的紗布,可僅只是這樣輕輕的隔着厚重的紗布撫觸着,他就已經感受到九方長淵的傷勢。

然後擡眸看一眼:“手都差點廢掉。”

九方長淵像是根本沒受過傷吐過血似的懶洋洋應道:“這不是還沒廢。”

“要真廢了可怎麽辦?”

“不是還有你。”

“要是沒我可怎麽辦?”

“那就去神醫谷。”

“要是神醫谷的人不肯出手相助可怎麽辦?”

“那就打到他們肯出手為止。”

“要是他們被打死也不肯出手怎麽辦?”

九方長淵終于沒有立即回答。

而是跟楚雲裳如出一轍的冷哼一聲:“做人要實際,不要總想些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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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玉子不得不再次承認,自己果然是道行太淺,比不過這人半分功力。

然後就收斂了心神,捧着他的右手,開始動用起自己那被尋常百姓們稱之為是“仙術”的障眼法了。

說是障眼法,實則也不過是運用奇門八卦之術,輔以五行之力,将原本展現在世人眼前的事物順序,給打亂重新組合,最終得出的新的事物,雖顯現在人眼中的,看起來還是和以前的別無一二,但真正的則已經有所改變,只是不能被人眼所察覺到而已。

說簡單點,就是九方長淵現在這只受傷了被包紮好的右手,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人,等障眼法動用完畢後,就再也看不到這只手是受傷的狀态了,而是和受傷之前一樣完好無缺。

只有施展出障眼法的京玉子才能看到真實的狀态。

不過……

京玉子拿出一杆筆。

這筆是從他們故鄉帶過來的,是他們千代家中人學習奇門八卦之術時,常常會用到的一種道具,由整塊的血玉所打造,血光盈盈,甚至還能看到其中隐約有着什麽血色在緩緩的流動。分外詭谲。

他左手捧着九方長淵的豬蹄,右手持玉筆,一邊憑空畫着些什麽符號,一邊囑咐道:“不要讓其他和我一樣的神棍看到,也不要讓異獸看到。神棍們一般都會些八卦皮毛,要是被他們看到,少不得要糾纏于你,下場如何你是清楚的。至于異獸,想來你也該知道,它們的嗅覺感應十分靈敏,很容易就能感應出障眼法。”

九方長淵随意應了一聲。

大周朝國教是為佛教,十個人裏,往往有七八個人都是信佛的。

至于如道教這般別的宗教,則不為慕氏皇室所看重供奉,雖談不上禁止驅逐,但皇室貴族們也都很不喜道教之家。

是以京玉子說讓九方長淵小心點不要遇到道教的人,乃是因為障眼法說白了根本就是道教裏的東西,要是被道教的人知道堂堂越王殿下竟身懷道教八卦之力,那指不得要如何被人鬧了。

真鬧大了,可就不好兜住。

片刻後,血玉筆上有着淡淡的血色光澤,在空中一閃而逝,化作了一個肉眼難能看見的極小的太極八卦,如同有着靈性一般,吸附在了九方長淵右手上。

頓時,只覺眼前一花,定睛望去,九方長淵的右手,已然是沒有了那些用來包紮傷口的紗布,手指光滑潔白如玉,看不出一絲傷口。

障眼法成功了。

京玉子微微吐出一口氣,額上竟是布了些許的薄汗。他松開九方長淵的手,将血玉筆收好後,又不知從哪裏取來一枚銅錢模樣的玉佩:“越王的時候拿在手裏,就能恢複正常了。”

九方長淵看了看玉佩,轉手收起來。

然後毫不客氣的就要将這神棍攆出越王府。

“無影,送客。”

京玉子立時被氣笑:“少主,用完就踹,連杯茶都不給喝,這未免太不道德了。”

九方長淵眼都不擡:“對你這種神棍,還用得着道德?趕緊走了,我要睡覺。”

說完就閉上眼,神色有些倦怠。

今日又是受傷又是吐血什麽的,他是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京玉子見狀,沒多說什麽,拂袖起身離開。

不過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再道:“真的不用我将傷口治好?”

九方長淵沒答話。

他歪在床上,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京玉子知道他這是拒絕了,不知何故的微嘆了口氣,方才擡腳離開。

只出了寝房的時候,方才有意無意的說了句:“進程還在控制之中……少主不必憂心。”

這才真的走了。

待京玉子走後,床上的九方長淵才重新睜開眼。

看着臨近傍晚的天光從半掩着的房門外照射進來,偌大的越王府裏,本就冷清的環境,随着夜幕降臨,變得更加的冷清。他看着那朦朦胧胧的暗黃天光,莫名覺得今日的王府,真的是太過安靜了。

進程還在控制之中嗎?

他擡起完好的左手,揉了揉眉心。

希望能一直都在控制之中吧,若是脫離了掌控,一切會發展到何種地步……

他不敢想。

也無法想。

天道循環,因果昭昭。

……

汝陽侯府。

回來的路上睡了一覺,楚喻已經不如何困了。

就着将将要夕陽西下的陽光,他被自家娘親抱在懷裏,趁着天色還沒暗下來,他娘親正給他指着三字經上的字,教他認字。

前世裏,楚喻雖也會讀書寫字,但因種種環境因素所致,他學習的範圍太過籠統,導致許多常識其實都是一知半解,并不能領會其中深意,如三百千這種尋常人家的小孩兒都會倒背如流的東西,他在前世裏,根本是沒接觸過的。

所以現在,楚雲裳每天都會專門抽出一個時間來,教兒子認字。

雖然年紀還太小不會說話,不能讀書,不能寫字,但這并不妨礙他先認得這些字,等再大了點,可以說話握筆了,就可以學習更加高深的知識。

楚雲裳指着三字經上的字教他。

今兒教的是“稻粱菽,麥黍稷。此六谷,人所食。馬牛羊,雞犬豕。此六畜,人所飼”這一段。

這一段難認的字挺多,楚雲裳教得很認真。

“你看,這個‘菽’字,上面一個草字頭,下面一個叔叔的叔。‘叔’字的字義,我以前跟你講過,其實是用手拾豆子的意思,那‘艹’和‘叔’聯合起來,就是指作為草本植物子實的豆子,簡單來說就是豆子。所以這個字‘菽’,就是豆的總稱,專來指豆子的。”

楚喻聽着,會意的點頭,表示明白。

他娘親講解的總是很簡單,一聽就能懂。

楚雲裳解釋完字意,就單手摟着他,另只手取過一旁的狼毫,工工整整的寫下“菽”字的小楷。

她的字很是秀麗,看起來娟秀婉約,卻又不失風骨,是許多大家閨秀千金小姐都很羨慕的字體,乃是出自名師教導。

——幼時生母莫氏和楚玺和離之前的那幾年,楚玺是很看重她這個嫡女的,不僅專門請來翰林院的閣老來為她啓蒙,更是請了帝師來授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甚至是帝皇禦下之術等各種才能的教導培訓。

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老話或許在別的人家裏有用,但在書香世家楚家裏,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楚雲裳幼時所受到的教學,比起侯府裏其他的少爺小姐都要更加傳統和正宗。

這實在是因為她的生母莫氏,出身于太師府莫家,乃是莫太師的嫡長女,又是大理寺裏唯一的女官,一手斷案能力頗得宏元帝欣賞,更得過太後皇後等宮闱中人的賞賜。所以莫氏當時嫁進汝陽侯府裏地位極高,連帶着女兒楚雲裳的地位也高,力壓完虐楚玺其餘的子女。

地位如此之高,那自然而然的,啓蒙教育便也是最好的。

是以莫氏同楚玺和離之後,盡管楚玺收回了楚雲裳作為嫡女的一概特權,但不可否認的是,楚雲裳真的是個才女,幼時學過的東西,一并不曾忘記落下,甚至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以閣老和帝師少年時都不曾有過的才學境界,一舉成為了懿都裏公認的真正富有學識的侯門貴女,獲封“楚大才女”這麽個稱號,是懿都裏很是風雲的一位人物。

不過,可惜的是,當年的楚雲裳再是風雲,卻也因為道德倫理,可畏人言輿論,而落得個豬狗不如的凄慘下場。

好在重生後的她心胸寬廣,肆意自在,并不如何在意名聲了。

端端正正的寫完“菽”的小楷,她讓楚喻看一遍,再對着字體用手指頭臨摹一遍,算是加深對這個字的印象。

接着就又繼續講解下面的字了。

“麥,就是指麥子,我們平時吃的面食,都是用它磨成的面米分做的。在咱們大周朝,一般都是小麥,大麥,或者燕麥,子實用來磨面食用,也可以做成糖果,還可以拿去釀酒,是一種非常實用的植物……”

等講到了“稷”字的時候,楚雲裳不由有些多話了。

“‘稷’,往往人們都說江山社稷。那社稷一詞具體是什麽意思呢?其實社是指土神,稷則是指谷神,在原始社會裏,這兩個神占據的地位十分重要。不過随着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社稷一詞,社為土地,稷代表學院,同為國家的象征,所以我們說江山社稷,這就很顯而易見了,指的就是國家統治。”

楚喻繼續點頭。

難怪有時候聽人說社稷社稷的,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小孩兒崇拜地看着自家娘親。

娘親居然懂這麽多,真的好厲害诶。

講了這麽久,楚雲裳有些口渴,随意拿過旁邊小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早就變涼的茶水潤嗓,就繼續教兒子了。

她現在身份尴尬,莫說自家人不待見她,以往交好的人也都不敢和她有所接觸,更別提她幼時啓蒙的閣老和帝師,老師們都已經老了,經不起流言的負荷,她并不願意去尋求老師們的幫助,免得他們也被牽扯進倫理這則深潭之中。

至于她的生母莫氏,太師府其實比起汝陽侯府來還要更加複雜,她娘和離後就一直呆在太師府,這麽多年了,聽說一直卧病在床,連府門都不出的,怕也過得不好。

她自然不會去煩擾莫氏。

所以,原本想請老師來給喻兒進行啓蒙的,想想還是算了,她自己來教,等到以後将事情都解決了,沒有道德倫理的枷鎖了,再請名師來也不算遲。

于是黃昏下,母子兩人坐在老梧桐下,一個講一個聽,氣氛很是融洽。

融洽到明月小築都有客人來了,居然也沒舍得打斷他們。

等楚雲裳終于将這一段三字經給講解完了,她将自己寫着标準小楷的紙張拿給楚喻,讓楚喻再看一遍這些字,最好是能記住比劃字形,免得以後再見到不認識,然後就喝了口涼茶,擡眼看向在一旁靜立了許久的人:“小王爺怎麽過來了?家父目前不在府中,倒是讓小王爺白跑一趟了。”

來人赫然是小宣王慕與歸。

慕與歸生得一副好容貌,細看的話和太子慕初華有些相似之處,但又多了那麽一抹淡泊君子之風,公子翩翩如玉。

他來得其實有一會兒了,可見也是提前離了春日宴。站了那麽久,瞧着楚雲裳教兒子,他倒也不覺得腿疼。聞言只道:“哦,我不是來找侯爺的。”

楚雲裳奇道:“那你來幹什麽?侯府裏可沒什麽好玩的地方,就算有,也早被你玩遍了。”

她說話的語氣很是有些熟稔,慕與歸也早已習慣了。

他難得有些嗫喏:“唔,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楚雲裳挑眉:“找我幹什麽?”

他不說話,只耳根似乎有些發紅。

這分明是少年含情的姿态,可楚雲裳情商低,沒接觸過什麽情情愛愛,愣是沒看出來。

于是看着楚雲裳一臉茫然,慕與歸有些惱,但又對自己都這樣表态了,她居然什麽都不懂感到些許的羞赧,最終只得悶悶道:“我好久不見你,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楚雲裳這才詫異一笑:“還好。”頓了頓,才道,“坐吧。等下要一起用晚飯嗎?”

他聽了,眼睛一亮:“好啊,我吃過飯再回去。”

于是楚雲裳就吩咐綠萼等會兒晚飯的時候多做一些。

近日裏趙氏撥給她明月小築的東西雖然名義上沒少,但實則算起來還是缺斤少兩,且都不是怎麽好的,不過楚雲裳不在意,甭管什麽山珍海味,餓不死就好。

至于多出慕與歸這麽個客人,也不會讓她經濟太過緊張。

接着讓人點了燈,擺了桌子,準備在院子裏用飯。

這大晚上雖還有點冷,但有月光照着,和着燭光,若是可以的話再喝點小酒,也算別有情趣。

慕與歸坐在對面,跟楚雲裳簡單的聊着天。

朝堂上,宣王跟汝陽侯走得近,小宣王慕與歸就也子承父業,跟汝陽侯府關系挺好。

以前,每次宣王來府上,都會帶着慕與歸。但小時候的慕與歸性格較為內斂,不喜熱鬧,和侯府裏的小輩們就很難玩到一塊。

相比起侯府裏其他的少爺小姐,常年遭受排擠欺負的楚雲裳就顯得很老實,也很呆,慕與歸小時候又是個木讷的,于是破天荒的,兩個小孩兒湊在一起,雖然彼此都不怎麽說話,但也算相處得和睦,能互相稱之為是朋友。

于是往後慕與歸每次再來侯府的時候,仗着這層朋友關系,或多或少都會帶點吃的玩的給楚雲裳,和楚雲裳勉強也可算是幼年故交。

至于青梅竹馬,楚雲裳表示,青梅還能吃,竹馬卻是壓根不能入口的。

比如她這個青梅很好吃,慕與歸卻不能算是竹馬。

他倆的情誼其實很淺薄,所以青梅竹馬根本不能用來形容他們,充其量只是幼時玩伴,關系維持到了現在罷了。

說來這還是楚雲裳回京後,慕與歸第一次來侯府。

這樣近距離的看着,比在春日宴上距離還要更近,慕與歸發現她和以前真的是不一樣了。

記憶之中,少年時期的楚雲裳,才華冠蓋滿京華,是懿都裏許多公子哥兒們的最佳伴侶人選之一。

只是,作為朋友的他卻是清楚的知道,楚雲裳只是空有才華而已,她在汝陽侯府裏的地位,比外人想象得還要更低。

所以,出于同情,也出于憐憫,以前他都會經常接濟她,讓她不至于那麽捉襟見肘。

記憶裏的楚雲裳,是十分隐忍的,在侯府裏一點都不張揚,存在感低到可以。

哪像現在,他見楚雲裳跟越王都是提前離開了春日宴,他急急忙忙的也跟着提前離席,來到侯府裏的時候,汝陽侯不在,是侯夫人趙氏接見的他。

聽他說要見楚雲裳,趙氏當時就臉色不好看了,但沒多說什麽,讓人領着他過來了。

來的路上,遇到不少下人,不出意料,他們都是在聊着楚雲裳。

便從這些下人的口中,慕與歸得知,似乎真的是因為生了孩子性情大變,現在的楚雲裳,委實是開朗了許多,也自強了許多。

看樣子,已經是不再需要他如以往那般的幫她了。

透過燭光和淺淺星光,看着和以前相比,雖隐忍自閉,但卻顯得很是冷寂而沉靜,如同刺猬一樣全身上下皆是刺的楚雲裳,如今已經變得健談了許多,也自若了許多,慕與歸覺得他的這個青梅,真正是開始綻放出原本屬于她的光彩了。

這樣的她,讓人都要看得目不轉睛,甚至是……

心髒都要不規律的跳動了。

借着略有些朦胧的光線,小宣王盡量不讓青梅發現自己的窘态。他一邊跟她說着話,一邊看向楚喻。

看着這小家夥萌态畢露,他覺得可愛,竟覺得也就只有楚雲裳生的孩子,才會如此的聰慧了:“我能抱抱孩子嗎?”

楚雲裳聽了,訝異道:“你們男人都很喜歡小孩子嗎?”

呃?

慕與歸想了想,搖頭:“不是吧,很多人都覺得小孩子很煩人的。”

“那你怎麽跟越王一樣,都要抱我兒子。”

慕與歸立時語塞。

他該怎麽回答,說那是因為他覺得他跟她是青梅竹馬,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想要娶她了,這才會不計前嫌的準備接納她兒子?

至于越王……

慕與歸不由自主的正了正神色。

想起白日裏發生的一切,小王爺腦海中立時産生了一個在他看來很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

莫非他的那個冷冰冰的堂弟,其實也是看上了楚雲裳,這才會對楚雲裳那麽好,甚至還跟他一樣,也想抱她兒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就不妙了!

慕與歸嚴肅的想着,完全沒有察覺到,原本空無一人的被老梧桐樹冠給遮擋住的房頂,陡然多出了那麽一個人來。

居高臨下的看着楚雲裳竟和慕與歸相談甚歡,站在房檐上的人微微眯了眯眼,有些不爽。

他來得……似乎有些不是時候?

看這兩人,聊得很是歡快的樣子。

------題外話------

半夜兩點多爬起來敲鍵盤,一個人形單影只的開着小臺燈窩在筆記本前,吹着熱乎乎的風扇……為何感到好悲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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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喜歡

不速之客不過剛到,楚雲裳立時便察覺到了。

她不動聲色的掃了眼身後的房頂,果然瞥見重重樹影間,正有着一抹玄色,繁星的光芒都照不亮那比黑暗還要更加深重的色澤,似最濃墨的重彩。她見了,微微皺了皺眉,分明是下意識想要将對面的慕與歸給送走連飯也不要一起用了的,可不知怎的,許是私心作祟,竟沒有開口。

只思索了會兒,将懷中的楚喻小心翼翼的遞過去:“你小心點,別摔着我兒子,不然我可要你好看。”

見楚雲裳肯讓自己抱孩子,慕與歸飛快的抛去了之前的想法,笑着接過:“我省得。”

他動作很小心,雖然生疏,但不至于抱不好。

于是楚喻翻着白眼接受了自己小手小腳只能被迫淪為大家抱來抱去的對象這麽個事實。

慕與歸抱孩子其實還算有天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楚小少爺就乖乖的安靜窩在他懷裏,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家娘親背後被梧桐樹冠給遮擋着的房檐。

唔。

今天這是怎麽了,又有客人來了。

還來得一個比一個都要身份貴重,也一個比一個都要更加喜歡娘親。

等等,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

對了!

喜歡娘親,想要娶娘親哎。

他怎麽就能把小王爺慕與歸給忘記了呢?

前世裏,他和娘親落魄悲慘,小王爺也是幫過不少忙的,是個真正心腸好,懷有悲天憫人之心的正人君子,堪稱儒家典範。

雖然不如越王叔叔那般是多次不顧性命的救他們于種種危難之中,但怎麽說小王爺也是讓他跟娘親在侯府裏得以安全生活了許久,盡管他的幫助有限,他們常常還是食不果腹,但也總好過吃了上頓沒下頓。

至少那一年的時間裏,娘親還不至于沒飯吃,他也不至于沒奶喝,綠萼姐姐和孫嬷嬷她們也不至于沒衣服穿。

所以,作為娘親的竹馬,楚喻打心眼兒裏覺着,其實小王爺這人真的是還不錯。

不過若是要給娘親的追求者排個名次的話,那肯定九方幹爹在第一位,然後是小王爺慕與歸,再來越王叔叔也勉強算個吧,唔,對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也堪堪能排在末尾。

不過想起能排在末尾的那最後一個人,楚喻其實是很有些不心甘情願的。

可又不得不将那個人給排進來。

因為那個人,是他娘親的前未婚夫。

沒錯,未婚夫,還是個前任,是位舊人。

若不是因為他的關系,怕是娘親等今年及笄禮之後,就該跟那個男人成親了。

據他所知,那個男人,其實對他娘親還是很有好感的,甚至是非常喜愛,還曾在不少人面前明确表達過對娘親的傾慕之情。

也的确,如他娘親這般風姿卓絕的人物,其實只要是個正常男人,一般都會看上他家娘親,從而拜倒在娘親的石榴裙下,被他娘親各種折服。

只是跟那男人訂下婚約後沒多久,娘親出門在外,竟被人下藥,跟他那傳說中的便宜老爹來了場露水情緣,懷上他後,礙着面子和名聲,他娘親跟未婚夫的婚約就不作數了,連之前下聘的東西都直接被侯府裏的女眷們給一搶而空,然後懷着他的娘親就被趕出了懿都,磕磕絆絆去了敏城投靠他三舅舅。

那時候的楚喻還在他娘肚子裏,沒有出生,這些也只是後來聽綠萼姐姐和孫嬷嬷她們說的,他自己卻是沒有聽楚雲裳講過。

不過娘親講不講也無所謂了,他只要知道,其實前未婚夫勉強算是個好人,這就可以了。

至少那人只是因為娘親有失女德、未婚先孕方才被汝陽侯親自找上門解除的婚約,倒是沒有第一時間為明哲保身就解約,事後一直以來也沒對他娘親如何落井下石,針對個人而言,那人本身的品質還是不錯的,只是那人背後的勢力……

楚喻撇撇嘴。

果然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其實都有那麽一堆讨人厭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更有一個心狠手辣的老祖宗,甚至還會有一個最老不死的老頑固。

做成功男人,真的是太讨厭了!

他長大了才不要成為前未婚夫那樣的人,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守不住。

暗暗的将楚雲裳的追求者給排序完畢,楚喻再互相對比了一下,然後無奈發現,不論他如何的去尋找越王叔叔、小王爺、前未婚夫這三人身上的優點,他竟發覺沒一個人是能比得上他九方幹爹的。

真真的是誰都比不上他九方幹爹半分!

也就是說,這三個人,沒一個能如九方幹爹一樣對他和娘親更好,也沒一個能如九方幹爹一樣為他們娘倆兒帶來最想要的東西!

綜上所述,他娘親目前所吸引的桃花,只九方幹爹這朵是開得最好最美豔能夠博得美人一笑的,其他的則勉強算是開花兒了,甚至還有的只是個剛結出來的花骨朵。

若說他和娘親,最想要的,是什麽?

那無非就是安寧平靜的生活。

可以不愁吃,不愁穿,高興了可以外出玩一玩,不高興了可以花錢逛一逛。他娘親做個專門在家數錢的小富婆,相夫教子,養養花逗逗鳥,看看書寫寫字;他則要麽靠讀書去考取功名進入官場,讓娘親的生活過得更好,要麽就去練武習得一身好本事來賺錢養家,出人頭地。

如此,再好不過。

可這也僅只是他和娘親夢想之中的場景而已。

他和娘親都無比清晰的明白,想要達成這個願望,怕是不等到許多年之後大陸格局平靜,任何的漩渦陷阱都将不複存在,真正能夠解甲歸田的那一日,便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因為真正的現實卻是不管娘親日後會嫁給誰,成為誰的妻子——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娘親給人做小的,寧做寒門妻,不做高門妾——就娘親那汝陽侯府楚家嫡女、太師府莫太師嫡長外孫女的身份,以及種種的身份和響亮名聲,都絕對無法讓娘親趨于平庸。

總有些人,生來便帶着光環,且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将那光環給摘掉。

便是有朝一日死了,那光環也依舊光芒萬丈!

楚喻從來都是無比堅定的相信,這句話,說的就是娘親。

因為只有他這個當兒子的,才最為真切的知道,他的娘親,究竟是有多麽的強大,究竟是有多麽的厲害!

否則,前世裏,他本都該不能生下來的,就以那時候蠢笨蠢笨的娘親的頭腦和能力,是如何保全了尚在胎中的他的性命?又是如何在那麽多方勢力的共同打壓之下,親自将他撫養到三歲?

那背後的秘密,楚喻想,或許他将會一輩子都給爛到肚子裏也說不定。

他還正胡思亂想着,就感到自己被抱來抱去的,又回到了娘親那香香軟軟的懷抱裏。

然後耳邊就響起了他家娘親清清冷冷,可在他的面前,又會顯得有些溫軟的語調:“喻兒,發什麽呆呢,該吃晚飯了。”

“咿咿呀呀。”

楚喻回過神來,小手摟住娘親纖細的腰肢,幸福的狠蹭了一把她的胸懷。

娘親娘親娘親!

你知道嗎?

上輩子和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娘親,真好。

這真的是我最大的榮幸。

小孩兒的頭顱猶如平常吃奶的動作一般,緊緊地埋在自家娘親柔軟的胸前,大大的眼睛眯起來,感受着這帶着淡淡奶香的綿軟,一臉滿足和享受。

這蹭胸的動作直看得在場一明一暗兩朵桃花頗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尤其是暗中的那朵桃花,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這臭小子!

當着陌生人的面都敢做出這樣的動作!

看下回不逮着他屁股狠狠揍一頓!

完全無視了娘親那兩朵桃花複雜各異的目光,楚喻例行蹭胸完畢,擡頭一瞧,算不得多麽豐盛,但賣相還算不錯的飯菜已經都做好端上來了,綠萼姐姐還專門給他做了一碗奶蛋羹,因為娘親今天在春日宴上喝酒了,怕奶水被酒精刺激對他的腸胃不好,娘親今日就不打算喂奶給他了。

楚喻皺了皺小鼻子。

不能喝奶奶,真的好可惜哦。

不然的話……

哼哼哼。

楚喻小盆友表示自己想讓娘親當衆給自己喂奶的想法真的很純潔。

因為完全雙管齊下:

一來他能吃得飽飽的,今天晚上娘親就再也不用擔心他的小肚子啦;二來他還能借着娘親的春光乍洩,從而評判一下在場兩朵桃花誰對他娘親更加的色欲熏心。

咳咳。

其實說白了,他就想看看誰更色,誰更能被娘親給吸引。

不過楚喻還是出于直覺得認為,像小王爺這般的正人君子,肯定是秉承非禮勿視的原則吧。

也就他的九方幹爹最不知道臉皮為何物,因為他幹爹的臉皮實在是已經厚到修煉到家,天打雷劈都是無法讓那臉皮變薄一分。

楚喻忿忿的想着,然後“啊”的乖乖張嘴,讓他娘親喂他吃羹。

而見到楚喻這麽小的孩子,居然已經能吃奶羹了,坐在對面的慕與歸很是有些驚訝。

“喻兒吃這個不會肚子不舒服嗎?”

楚雲裳頭也不擡的回道:“不會啊,喻兒身體很好的,出生這麽久,從沒生過病。”

“哦,那你也挺辛苦的,一個人把他拉扯這麽大。”

慕與歸說着,悄悄的觑着楚雲裳的反應。

這話言下之意就是一個人帶孩子很難的,你就沒想過要趕緊給孩子找個爹嗎?

卻見楚雲裳拿帕子給小孩兒擦了擦從嘴角流出來的奶液,然後繼續用拿小勺子喂着奶羹,聞言随口道:“還好,喻兒很乖的,特別聽話,我帶着他都不覺得哪裏累。”

慕與歸:“……”

喂喂喂!

青梅,本竹馬說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你別誤解啊喂——

慕與歸攪了攪碗裏的湯,低着頭不敢看楚雲裳,只那被燭光給照耀着的耳朵尖兒,似乎又有些紅了。

“雲裳,你跟那位爺的婚約解除了是吧?”

楚雲裳“嗯”了一聲。

慕與歸繼續低着頭:“那你現在就沒有婚約在身了是吧?”

問話居然能問到這個份上,楚雲裳再遲鈍也能聽出不一樣的味道了。

她再給楚喻擦了擦嘴,就擡頭看向對面的人:“你幹嗎,你想給我介紹相親對象?甭,就我這生了孩子的老女人,誰能看上我啊。”

她随意的說着,一點都不在意,神态間完全沒有要自暴自棄的樣子。

可慕與歸卻不這樣覺得了。

“啪嗒。”

勺子掉進瓷碗裏的清脆聲音響起,慕與歸耳朵尖兒上不過剛染上一抹緋紅,就被楚雲裳這話給激得生生又褪去了顏色。

他當即擡眼,又羞又怒的看着她。

“楚雲裳!”

她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

別當他今兒不知道,十裏桃裏,春日宴開始之前,她抱着小孩兒從重重桃林中走出來的時候,那一襲素白與桃紅交織,比以前的清麗絕色要更多出了一抹自信淡然的神态,讓多少男人都看直了眼!

尤其是宴會開始後,她一次與那頭白狼表演人狼共舞,一次與他堂弟對彈合奏共譜一首天人之曲,更是讓多少男人都暗嘆可惜!

他當時可是坐在右首,清楚的聽到旁邊不少跟他一樣同為王府世子的公子哥兒們,甚至還竊竊私語,說如果能将楚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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