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華燈初上的夜
? 昏黃的夜幕緩緩沉降在城市的上空,帶着星星點點的光暈,一分一分将城市上空遮蓋嚴實。華燈初上。
章醚有些沉郁得跟在慕思思身後,想要說什麽,似乎又不知該說什麽。
慕思思突然回過頭:“在想什麽呢?走那麽慢!”
章醚莞爾一笑,在光影下的身影挺直,灑脫得将雙手□□褲兜:“我在想,你什麽時候會回過頭來看我啊。“
“哧……“慕思思瞬間被逗笑,往回走了幾步拽了拽他的手臂:”快走啦,回去了!”
“嗯。“章醚默默朝前走,看着自己的腳尖低聲呢喃:”我說的事,多少考慮一下,可以麽?“
良久,直到慕思思進了門也沒有給他回答。
一進房門,慕思思重重得倒在床上,冷灼月和章醚的臉在她面前來回幻動,幾乎是同樣的深情款款、同樣的堅定不移。
章醚最後的那句話她并不是沒有聽到,只是她不知道怎樣回答。如果連考慮都不願意似乎有些冷血,但她心裏的某個出口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上了,章醚很好,是很好的朋友和夥伴甚至暧昧對象藍顏知己,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愛的感覺。
終于,慕思思還是選擇了——倒頭睡去。
喬絲絲睜開眼,漫天的星光意外得撲閃在眼前,張揚跋扈漫無邊際。
她身上蓋着一條輕薄的蠶絲毯子,身邊是冷灼月凝着笑意的臉。
“我……睡了多久?”
“已是子時了。”
“啊?!”喬絲絲蹭得坐起:“我睡了大半天?”
“是啊,真不知你怎麽如此貪睡,不過……”冷灼月憐惜得撫摸喬絲絲的臉:“這些天,累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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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累不累。”喬絲絲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心裏奇怪——怎麽最近夢境裏的時間和現實中過去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了?
冷灼月輕輕摟住喬絲絲的身子:“絲絲,明日随我去見娘親吧,她若是知道,一定很高興。”
喬絲絲想起那次被她有些冷漠的眼神寒了心之後,似乎除了每天早上的請安便再沒專程造訪過,一來實在沒有時間,二來心裏也的确有些發憷。
這些日子以來,別說是浣泯漣,就連厲風珺也很少當面接觸,自然,礙于她前段時間的身份,厲風珺也不敢拿她怎麽樣,只是日後恐怕是要麻煩了。
喬絲絲搖了搖頭不再去想,轉眼柔和得點頭:“好,也是有些日子沒向二姨太請安了。”
“我陪你一起去。”
喬絲絲看着冷灼月的臉出了神,如此英俊溫柔的面容,如此深情款款的眼神……那是那個浮誇公子章醚可以比的?
不過,仔細看的話,冷灼月的臉上似乎有一層隐隐的愁雲,淡而輕薄讓人無法甄別,卻又不容忽視。
“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嗎?”她問。
“嗯?沒有,和你在一起,何來不悅?”
冷灼月将喬絲絲摟緊,夢呓一般:“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安心了。”
他不再說話,喬絲絲當然不知道,就在她睡着的時候冷月霜叫了冷灼月去書房,和冕顏夕一起鄭重得給了他警告——喬絲絲是危險人物,皇上已經下旨徹查她的底細,包括繭岩的一切,對她決不可掉以輕心,更不可動真情,并且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還不能證明她的身家清白……殺!
這樣一來,原本只是冷府為了盡忠職守而自行安排的調查,忽然變成了不可違抗的聖旨。而關于喬絲絲的身份問題,也從原本的謹慎關注變成了必須的徹查,甚至還有生命危險!這讓冷灼月如何不擔憂?自然,他相信她,可是相處這麽久,她似乎從不願提及自己的身世,說是有個失散的兄長至今音訊全無,卻也不見她急着尋找……一系列情況歸納起來疑點重重,不知如何去解。
終于,冷灼月決定再問一次。他凝了凝神,開口:“絲絲……“
“嗯?“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可以嗎?“
喬絲絲愣了愣,嫣然一笑:“當然可以,不過了解是靠日積月累的,你還怕我們沒有那個時間嗎?“
“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喬絲絲一怔:“為什麽這麽問?“
“我只是……覺得你很神秘。“
“呵呵,也許因為你們沒有見過繭岩人吧……”
“繭岩人的語言和我們一樣麽?”
“呃?“喬絲絲又一愣,想了想,“我們也有家鄉話啊,不過平時也說你們這裏的話,所以溝通無障礙。”
“噢?家鄉話如何說的?”
“你聽不懂的!”
“我想聽……”
喬絲絲歪着腦袋想了想,念了句方言出來,果然見冷灼月一臉茫然。
“呵呵呵……我說你聽不懂吧!”
“那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喬絲絲揚起嘴角,靠近冷灼月的耳畔,“愛你一生一世。”
冷灼月面上一紅,将喬絲絲摟得更緊,心裏卻有些莫名的倉惶,他想了想,又問:“如果有一天我要随你回繭岩,總要聽得懂幾句繭岩話吧,叫我幾句如何?比如……繭岩人的‘我’和‘你’怎麽說?”
喬絲絲好不猶豫得用方言念出這兩個字,随即笑着看冷灼月複讀。
冷灼月愣愣得重複了那兩個字,合下眼仿佛在感受什麽,喬絲絲不知道的是,他不敢讓她看到他的眼神,他正在強抑心裏的失落和恐懼。這感覺太強烈,扼緊了他的心,除了抱緊懷中人,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怎麽了?”喬絲絲感覺到他的異樣。
他搖了搖頭,雙目向遠處放空:“絲絲,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有秘密的女子,不過無論你心裏藏了什麽,我都願意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并且,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
喬絲絲一怔,愣愣得看着冷灼月的側臉,他的眼中灼灼晶亮,目光卻低落空洞。她嘆了口氣:“灼月,總有一天所有的謎底都會揭曉,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請你給我時間。“
——請你給我時間編出更完美的借口,或者,給我時間想出對你最好的解釋。否則要我如何告訴你,你和你所在的世界,都只是我的一場臆想?
冷灼月似乎還想說什麽,忽然,原本空置的眼神一收,極敏感得向某個方向一瞥,神情瞬間凝重起來,連雙臂都不自覺得從喬絲絲周身抽離放在自己的身體兩側。不等喬絲絲問話,他已經将她從草地上拉起來:“走吧,不早了,回房歇息吧。“
喬絲絲注意到他的表情裏有一種明顯的故作輕松,氣氛不知為什麽變得緊張起來,連四周暖融的空氣也忽然升起一絲涼意。
“發生什麽事了?“她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沒什麽,走吧。“冷灼月警惕得掃視一圈四周,拉起喬絲絲的手迅速往月馨閣中走去。喬絲絲輕輕一顫——他的手冰涼。
冷灼月匆匆将喬絲絲安頓好,又檢查了一遍門窗,然後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你睡吧,我先走了,明天……”
“到底發生什麽了?”喬絲絲忍不住打斷。
冷灼月揚了揚嘴角:“爹雖然撤除了我在冷月派內的職務,但是好多弟子仍然将我當成主事呢。冷月派的一級弟子都來無影去無蹤,剛才我發現似乎有兩名在這附近逗留了片刻,想來是有事要找我商議,你乖乖休息,我去問問什麽事。”
喬絲絲倒抽一口冷氣:“你是說剛才有人在我們身邊?”
“呵呵,或許只是路過。”冷灼月勾起嘴角,“別擔心,他們沒有惡意。”
冷灼月步法從容得向外走去,一離開喬絲絲的視線,立刻提起了內力三兩步跨出月馨閣,朝某個方向一躍而去。
終于,在幾裏地之外,他截住了兩個人。
兩人身穿夜行衣,整張臉都用黑布蒙住,只剩一雙精銳的眼。冷灼月終于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對視一眼,露出些許無奈,單膝跪地:“主事。”
“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月馨閣?”冷灼月沉着臉冷冷問道,仍是一襲清雅白衣,此刻卻顯得淩烈冰冷,渾身上下透出的不悅凝成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兩名黑衣人愣了愣,其中一人開口回答:“屬下是奉門主之命……”
冷灼月頓時一驚,面色煞白:“什麽?!”
另一黑衣人垂首開口:“請主事稍安毋躁,門主是命我二人暗中監測喬姑娘的舉動,并非即刻擊殺。”
冷灼月深緩得吐了一口氣,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心髒無力得顫動使他渾身上下都不易察覺得輕顫,他握了握拳使自己鎮靜下來——幸好,他們只是監視,可是……他們卻并不是冷月派中負責暗查的高手,而是……殺手。
冷月派在江湖中行走多年,處理各項瑣事國事和門派之争,自然需要一批精銳的得力良将,只為在事态失控之前掃清障礙。而眼前柳刃和柳鋒弟兄二人,是冷月派的殺手中排行三、四的兩名重将。這二人單獨作戰或許并非首位,可一旦他們聯手,比排行第一和第二的步絕、魯嗜聯手更可怕。
那二人是雙生弟兄,其默契本就無人能敵,更是練了一手為他二人協作專設的功夫。他們自幼失了雙親,性格冰冷古怪,是冷月霜一手撫養和□□的嫡傳弟子,也是專屬部下。在冷月派中,柳刃和柳鋒的地位幾乎與冷家子嗣平齊,除了冷月霜沒有人能向他們下令。
更讓冷灼月心驚膽戰的是,他們從未出任過與殺無關的任務,而一旦他們出手,無論再艱巨的任務、再高強的對手都從未落敗。那二人輕功了得,來無影去無蹤,平日裏幾乎見不到面,更不可能存在好奇湊熱鬧的情況,所以冷灼月在月馨閣中感覺到他們的氣息才由為恐懼。
這一次,冷月霜竟派了他們兩人去對付喬絲絲?!即便他們說目前并未接到殺的指令,可這也代表冷月霜說的那句“必要時,殺”絕非戲言。
冷灼月深呼吸一口,他頓時明白這是冷月霜對他的威脅,他必須在一個月內證明喬絲絲的清白,否則,無論是誰都保不住她!并且冷月霜要調查的不止喬絲絲,還有他冷灼月。
不過幸好冷月霜是守信之人,并沒有打算現在就要了喬絲絲的命。冷灼月嘆了口氣,面向眼前二人,語氣中明顯露出了一絲告饒:“我知道了,不過還請二位切勿驚擾了她,更……不要傷她。”
柳刃點了點頭:“屬下未接到門主的號令之前,絕不擅動。”
“不過……”柳鋒接口,“有些事,還望主事自持,以大業為重。”
冷灼月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怒氣,他很想沖着眼前的人大吼:我愛她!何以自持?
但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裏的沖動,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那個難以捉摸的爹究竟給這殺手兄弟下了怎樣的指令。而那個爹卻親口告誡過他“不要動情“,若是一旦動情,她便要死,那寧可不認。
他動了動唇:“知道了。”他還是堪堪吞下了差一點沖出口的話:如果你們敢動她,我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