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要怎樣做回慕思思?
? 甄融一臉無奈得看着慕思思笑盈盈得從小蓮手裏接過一大捧衣服,一套套在柳鋒身上比來比去。
冷月霜答應讓柳鋒成為她的近身護衛之後,慕思思立刻張羅着要小蓮去買幾套像樣的衣服來,口聲聲道:“來來去去都是這麽一套黑漆漆的夜行衣怎麽行?現在你是我的人了,得好好打扮打扮才是!”她又大咧咧得對着柳鋒的臉指指點點:“其實仔細看你也挺帥的啊,看你的鼻子多挺啊,就算是單眼皮也顯得很酷啊!”
柳鋒以一種想逃跑卻始終被牢牢控制的狀态被喬絲絲東拉西扯,完全沒了主意。可是如果仔細看,他的眼底深處卻因此閃耀着某些無可掩飾的動容。
至于冷灼月,似乎已經習慣喬絲絲醒來之後愈發放肆的變化,也适應了她不再只把他一個人當成世界的中心,反而忙碌着許多別人的事。
良久,慕思思終于挑出一套湛清為主色的套裝遞給柳鋒:“給你,換上吧。”
柳鋒怔怔得看着她的雙眸,仿佛想要弄清她那仿佛永遠洋溢不完的熱情究竟從何而來。片刻之後,他伸手接過衣物,微微扯了扯嘴角:“是。”
慕思思在他微乎其微的笑容裏再次大驚小怪:“柳鋒!你笑起來更酷了,以後要多笑啊!”
柳鋒一愣,嘴角立刻繃回直線,面無表情得轉身離開。
甄融忽然嗤嗤笑起,用手肘輕輕捅了捅冷灼月,湊近他笑道:“看,他臉紅了,她倒不臉紅。”
冷灼月勾了勾嘴角:“絲絲在……那裏,就是這樣的性子?”
甄融倒忽然斂起笑容,眼裏浮起一層迷霧:“那裏啊……”他出神得望着窗外,忽然感覺有些凄然,他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外頭的空氣、水、陽光,以及眼前對話的人,都不過是慕思思的夢境一場。而夢境外的她是怎樣的?他苦苦一笑,分明歷歷在目,卻一時難以概括了呢,應該……比在這裏的她更內斂一些吧。甄融不經意得擡頭凝望慕思思表情豐富的面容,心裏不禁輕輕動容——是因為決定了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裏,才這麽用力得、絕對得愛恨麽?
良久,他搖了搖頭回答冷灼月剛才的問話:“也不盡然。”
轉眼慕思思已經拉着柳鋒來到跟前:“聊什麽呢?我們一起喝酒怎麽樣?為了慶祝我們多一個盟友少一個敵人!”
這回倒是冷灼月先做出了反應,自然得攔過喬絲絲的肩:“好,不如邀大哥二哥他們一道可好?”
“當然好!”
過不久,大家三三兩兩得都到齊了。讓慕思思沒有想到的是岳仙衣也來了,盡管一臉不屑,但她跟在冷醉月身後卻顯得決然。而冷傷月和恒璨珠竟把餘缭音也帶來了,慕思思票了一眼甄融的表情,說不清到底是不是他在作祟。
甄融感覺到慕思思的眼神,悄悄湊過臉去:“造夢的能力在你那裏呢,快,傳給我。”
慕思思不解,剛要說什麽,甄融莞爾一笑:“放心,我能讓你保持千杯不醉。”
頃刻大家已經齊聚一堂飲,慕思思感覺到自己被不明所以的目光追随,擡眼看了看,正對上餘缭音的雙眸。那雙眸子澄澈純淨,看似尋常的棕色,細看的話,卻似乎藏着西域女子特有的那種冰涼的神秘。直到餘缭音笑着舉杯示意,慕思思才自覺有些失态,隔空舉杯,喝了酒便不再看她。若不是她知道餘缭音的身份,還真想和這與自己面貌相似的女子攀談攀談,可甄融一早提醒她與她保持距離,他要求唯獨将這一件事全權交給他處理。慕思思答應了,自然,若是沒有甄融,她也無法如此安心,毫無懼怕。
甄融勾了勾嘴角,自然得端着酒杯向餘缭音的方向走去。慕思思見那二人若有似無得交流起來,可那種被盯着的感覺依然存在。再一看,原來是岳仙衣,帶着幾分探索、幾絲嫉惱,時不時得瞟她一眼。而她身邊的冷醉月正獨自酌飲,不知在想什麽。
慕思思笑嘻嘻得端着酒杯兀自往他身邊一坐,湊近道:“這些日子如何?與二少奶奶可好?”
冷醉月怔了怔,眼神一閃:“絲絲,你……不怨我?”
“怨你?”慕思思愣了神,“我有什麽好怨?”
冷醉月薄唇一抿,輕輕向上傾斜,帶出一抹略帶歉疚的微笑:“那時,若是我随你一同進入‘冷月無間’,或許也不會發生這許多事,你也不用昏迷這許久。”
慕思思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話,恍然心裏生出一絲隔世的感覺。彼時的她在這個世界,還是全心全意的“喬絲絲”,在危厄的困境面前俯首稱臣,在強大的生死左右背水一戰,殚盡竭慮只願與他長相厮守。也就是為了保全冷灼月的性命,才造就了現在的喬絲絲,也衍生了慕思思心底的惡魔。
所謂“那時”,遠成了這樣。
這次回來,她的心似乎被分散了,被解救出來,不再畫地為牢。
這一切都是因為——甄融也在這裏。
慕思思不經意間看了甄融一眼,他正在與冷傷月交談以便靠近餘缭音。他的表情自然,面容輕柔,眼中卻藏着一分警醒,以及深楚的篤定,很有安定的力量。
慕思思心裏暖融。恍然發現自從他來到這裏,這裏的整個額世界都變得不再尖銳和危險,曾經應該計較卻來不及計較的那些事,也似乎早已不值得記憶。
冷醉月見喬絲絲神色茫然,眼中露出一抹失落:“絲絲你,不願原諒我?”
慕思思這才回過神來,輕松一笑:“我才沒那麽小氣,早都忘了。倒是記得你為了我和二少奶奶吵架呢,如今怎樣,和好了麽?”
這話一出,原本假裝不在意的岳仙衣身子稍稍往他們這邊靠了靠。
冷醉月有些尴尬得笑了笑:“還能如何,本也是冷着臉過日子。”他搖了搖頭示意不願再提,“絲絲與三弟如今可好?”
慕思思稍稍一愣——她和冷灼月,算不算很好呢?剛回來的時候的确心潮澎湃,可過了這麽些日子,再提起那份板上釘釘的感情,卻似乎平靜了許多。她不經意得又看了甄融一眼,他依然在餘缭音和恒璨珠身邊從容不迫得交談,他的舉止、身姿、眼神,充滿了閑庭篤意,自信而不造作,如同他才是這個世界裏真正的濟世英雄。
想來他是這個世界裏除了慕思思之外唯一真正與她本身的意識無關的獨立個體,唯一的鮮活和真實。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裏就有一種被輕輕提拉的上揚感,像是雨後森林裏深吸一口氣的那種深深滿足。
他也在這裏,和她在一起,這是一種——欣慰到極致的感受。
“絲絲?”
聽到耳邊的呼喚,慕思思才恍然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不明白怎麽突然在這個時候心裏對甄融産生這麽強烈的依賴和感懷。她整了整思路回過頭:“我與灼月還好。”
冷醉月眼神微微一閃,搖了搖頭道:“絲絲,何時再有幸你我單獨共飲一杯?”
慕思思本想反對,可看到岳仙衣目光一冷,幹脆答應了擇日單獨邀約。
久違的聚餐吃了個各自歡喜,最後慕思思竟有些微醺起來,醉意朦胧間舉起酒杯向衆人大咧咧得致謝:“今天我要在這裏與各位再幹三杯!第一杯,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照顧,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麽,往事已矣,各位都莫再介懷!“說完她一仰頭飲下杯中酒,又斟滿一杯再次舉起:“第二杯,慶祝我的劫後餘生,也慶祝我們再次重聚,更要慶祝我們重新相識一場!”又一仰頭飲盡。當慕思思再次斟滿自己手中的酒杯時,冷灼月原本淡淡欣然的目光轉成警覺,看架勢正準備起身阻攔,卻被甄融按住身形,在他耳邊輕聲道:“讓她喝吧。”
慕思思三度舉起酒杯:“第三杯,我要感謝甄融!”她晃晃悠悠得走到他面前,“蒸籠,謝謝你冒着生命危險出現在這裏,謝謝你一直以來都陪在我身邊,現實裏的我酒量太差,從來沒有機會陪你好好喝,就讓我借用喬絲絲的酒量好好和你幹一杯!”她一口灌下杯中酒,這一口居然嗆出了眼淚,她嗆咳半晌,擡起頭來又哭又笑,不顧冷灼月尴尬小心試圖攙扶她的身姿,倔強得站直身子:“蒸籠,我一度以為,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是‘造夢’,可是我今天才明白,原來最幸運的事,是認識你!我慕思思在這個虛幻的世界,給你我最最真誠的承諾,你!甄融!永遠是我最好的……”
話沒有說完,慕思思突然身子一輕,直直倒進了冷灼月的懷裏。
冷灼月看着懷裏醉得不省人事的喬絲絲,眼底滿是讓他惶惑不安的震驚。她說的是什麽?慕思思又是誰?這一不小心,她又說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在場的所有人也同樣茫然無措,喬絲絲剛才那一席話,究竟是酒醉上頭胡言亂語,還是道破了她最不願意解釋的事?
“他醉了,我先帶她回去。”冷灼月一心只想将懷中的喬絲絲帶離撲面而來的揣測之意,無論好的壞的,他都不忍心再讓她承受衆人窺探。
他将喬絲絲在床榻上安置妥帖,為她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吩咐小蓮備下解酒湯藥。又握住她的手在床邊坐下,甄融一直在旁默默看着他做這一切,分明該是飲食起居都難以自理的少爺,照顧起人來卻行雲流水一絲不茍。這究竟是出自于慕思思的設定,還是出自于愛?
到頭來,作為整個故事新編劇一般出現的甄融也只好搖頭笑嘆:這真的只是姑娘的夢啊。
剛才是他故意讓慕思思酒後失言,試圖逐漸引出真相。慕思思被自己的夢境困得太深,揉得太緊,要割出裂隙只能趁其不備強迫而為。這樣一來,慕思思便再沒有理由自欺欺人得躲在嚴實的窗戶紙後面安身立命。
要幫助慕思思擺脫困境,必須有人推她一把。甄融原本以為自己真的只是想要陪着她而已,無論她最終決定回不回去,他都可以接受。可是到了這裏之後,他內心深處最深埋的欲望和訴求卻日益茁壯。他要回去,要帶她一起回去,離開這虛幻的夢境回到父母親人身邊去。
然後,他要向她表白,再不顧左右而言他,心無旁骛得表白。
甄融開始相信章彌的定論,如果讓慕思思萌發新的感情,她就可以完全和喬絲絲分離開。其實若要給冷灼月和喬絲絲一個完美的結局何其容易,只要慕思思不再沉迷于這該死的夢境,僅以她指尖的舞動,足以攥寫她想要的一切。
他凝視醉倒昏睡的慕思思,面容露出一絲哀傷,抿了抿唇終于下定決心,使用了造夢的功能。
睡夢中的慕思思蹙了蹙眉翻過身去,隐隐聽見媽媽的呼喚:"思思,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醒?"
慕思思心底一動——怎麽會聽見現實裏的聲響?
她勉勵睜開眼,毫無意外又是在醫院裏,她身上被接着各種電線和軟管,眼前是父母近乎枯槁的面容。
"媽媽?"她伸出手,觸摸到母親的手時卻穿了過去。
慕思思吃了一驚,一下子坐起身來,發現她整個人像靈魂出竅一般離開了自己昏睡的身體。而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無法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起身來回走動,病房裏除了父母,還有章彌。他一瞬不瞬得凝視病床上的慕思思,泛紅的雙眼中滿是悔恨。
慕思思的父親拍了拍母親的肩膀,"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來陪她。"
"不。"母親堅定得否決,"小章說思思随時可能醒來,我要在這裏守着。"說着,她居然哭了起來,"都是我不好,我不夠關心她,只知道反對她要做的事,讓她沒有依靠,才會......她最近那麽反常,我早該注意到......"
慕思思心底一滞,這章彌對媽媽說了什麽?
父親嘆了口氣,"我已經去七寶古鎮找過許多次,根本沒有發現小章說的小路。也不知道甄融那孩子是怎麽做到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寧可自己陷入困境去帶她出來。"
章彌嘆了口氣,"叔叔阿姨,根本沒有什麽芝麻桂花羹,這都是思思內心的臆想。我不知道甄融的昏睡是怎麽回事,不過我爸爸已經在與院方協商,檢測他們的腦電圖,相信很快就能得到解釋,也能找到喚醒他們的辦法,請你們不要太擔心,保重自己要緊,從思思的身體狀況看來,她的生存沒有問題。"
慕思思的母親還是搖了搖頭,"小章,不是我們不信你,只是為人父母,我根本不在乎思思到底為什麽會昏睡,只希望她盡快醒過來。"
慕思思看着他們的對話,只覺得鼻子一陣發酸。她非常想抱一抱她的母親告訴她她沒事,她也真的這麽做了,只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
她又去到隔壁病房探望了甄融,與她一樣渾身插滿了管子,他的父母也同樣心力交瘁。安靈安靜得坐在病床邊,滿臉近乎虔誠的祈禱。
要回來,一定要回到現實中來!
慕思思心底發出歇斯底裏的叫嚣,再睜開眼,卻是夢境裏的喬絲絲。
"絲絲,你醒了?"冷灼月關切的目光不期而至,送上一碗湯藥,"快喝了,解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