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柳鋒“換命
? 甄融和慕思思被帶入冷月無間之後不久,冷灼月也被帶了進來。
他們三人被分開關押,戴上沉重的手铐腳鐐,被捆綁在石壁上動彈不得。
甄融動用了造夢的能力,讓慕思思至少有一張床可以安心躺着,在她醒來之前也至少不用受刑。
他絞盡腦汁得思考怎樣才能在慕思思醒來之前将一切處理妥善,而他終于也開始做每一個決定都如履薄冰,不知随意的一個主觀改動又會引來什麽災變。只好先任由自己被捆綁□□,靜觀其變。
過了不知多久,昏天黑地,沒有聲響也沒有食物和水。在他們都體力殆盡的時候,終于有人進來問話,帶着當啷的刑具,一上來便是兜頭一桶冰水潑下。
"說,你到底是誰?"
甄融渾身冰涼,只覺無奈至極。他以神一般的身份降臨這世間,只為擺平慕思思造成的爛攤子,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場。如今她随暫時幸免于用刑,卻身中劇毒,不知何時可解。
他搖了搖頭:“我是甄融,與思思一同來自異世。”
他話音未落,便被狠狠抽了一鞭,鞭子浸透了鹽水,皮開肉綻之處鑽心得疼。他咬着牙,卻仍舊打趣得想:慕思思這家夥滿腦子裝的什麽變态念頭,她夢裏的NPC一個個如此狠毒。
“密窯人就是嘴硬!”用刑之人揚起一陣獰笑,“不過沒關系,這冷月無間裏有的是手段,此處從未接待過冷府家眷以外之人,你該感恩戴德才是!”說罷,他又抽了幾鞭才放下鞭子,轉身看看火烙燒得紅透了沒有。
“你不說也無妨,無論你招不招,結局都是一死,我若是把你給弄死了,也沒人會怪罪于我。”他奸笑着舉起火烙向甄融步步逼近,“來,先烙個‘死’字,讓你知道死字怎麽寫!”
甄融萬萬沒有想到,作為一個現代人,居然會在慕思思的夢裏受到炮烙之刑!這簡直不可思議!眼前之人滿眼閃着興奮的光,仿佛他正是為将他折磨致死而來,而他對此心馳神往。
一步,兩步,三步……
眼看火烙就要貼上甄融的臉頰,那人卻忽然停止了所有動作,他身後探出一人,是柳鋒,是他點了那人的穴道。
柳鋒迅速摸出早已準備好的鑰匙為甄融解開鎖鏈。
甄融無暇關心自己身上的傷,急于向柳鋒求證:“解藥找到了嗎?她吃了嗎?”
“奇漪已得,尚未給主人服下。只因解毒之術需甄兄相助。”
“那還等什麽?快走!”甄融拉起柳鋒手臂就跑了起來,他太過着急,而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柳鋒腳步有些異常的踉跄。
出自于甄融的設想,作為冷月派內多年的頂尖殺手,柳鋒對冷月無間之內的地形密道熟悉無比,又擅長隐秘之術。果然,他突破重重□□來到他面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不過他也知道,如此大的動靜很快就能引來更多高手。所以要救慕思思,一定要快!
兩人進入關押慕思思的洞窟,一路的守衛都已被點了穴動彈不得。此刻的慕思思靜若無息得躺在一張簡陋得床鋪上,僅僅看着這一幕都讓甄融的心緊緊收起。忽然,他目光一緊,停留在慕思思手腕處一抹明顯的鮮紅,顯然是有人用利器割開了她的動脈!
“誰傷了她?!”他分明已經設定不會有人對她用刑,至少在她醒來之前。
“是在下。”柳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易察覺的輕顫,呼吸也變得粗重。他從袖口中拿出叫做奇漪的藍紫色花朵交給甄融,又拿出一個碗,剛一放到地上,他便再無力氣似的一下子癱軟下去。
甄融目光一收:“柳鋒,你怎麽了?”
柳鋒搖了搖頭,顯然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青紫的嘴唇和蒼白的面色,看上去與慕思思剛中毒之時極為相似。
他抽出一柄匕首向自己的手腕處用力割下,頓時血流如注,很快将他剛放在地上的碗盛滿。
“将……奇漪……置于其中……便可……讓主人飲下……”
甄融見柳鋒依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只覺匪夷所思,“柳鋒,你到底怎麽了?!”即便此花難取,也不至于讓他成為這般模樣啊!
柳鋒揚了揚嘴角,“主人所中之毒,乃冷月派最隐秘毒術之一,為‘換命’,并非無解,卻是最難解之毒。除了奇漪,仍需施救者飲下中毒者之血,将毒引向自身。經過轉移的毒血再加入奇漪之花,方可制成解藥,也只可解她一人之毒。而施救者……必死無疑……“
甄融的心狠狠一懸——這就……要死了?他并沒有給解藥設計如此輾轉狡詐、慘絕人寰的制法啊!這夢境還真是無孔不入!慕思思醒來若是發現柳鋒為她而死,她該如何是好?
正思索着,柳鋒咯出一口血來,他艱難得往前爬了一步夠到甄融的褲腳,“還請甄兄幫在下一個忙。在下……命不久矣,主人服下解藥之後尚有半個時辰才會醒轉,請甄兄在此期間,将在下屍身埋葬,便對主人說在下遠去了罷,切勿告知實情,不然……”
他沒有說完,又是一陣喘咳,大口大口吐出血來,勉力吸了幾口氣,硬是擡起頭凝視慕思思的容顏。最終,他輕揚着嘴角合下雙眼。
甄融眼睜睜看着柳鋒咽氣,竟無法施救。他有一種無論做什麽,這夢境都會将一切帶入災難、甚至被死神追殺的臆想。每一次逆天而行扭轉乾坤,事态都會給出更驚人也更糟糕的解釋,唯有讓災難落定成型,仿佛才終于結束無盡的逃亡。
片刻之後,他終于回過神來,現在不是該感懷的時候!
甄融迅速喂慕思思服下柳鋒的毒血制成的解藥,緊接着一刻也不敢耽誤,運足了內力将柳鋒的屍體帶出冷月無間,卯足了勁才找到一片荒野埋了下去,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又一口氣飛奔回到慕思思身邊。好在她尚未醒來,這冷月無間內發生的一切也尚未驚動外界。
他又仔細得抹去了地上的血跡,估摸着還有一些時間,才決定只身冒險将冷灼月也救出洞窟。
輾轉摸清冷月無間中的地形,找到冷灼月所在的洞窟時,甄融不得不發自內心感嘆——這柳鋒心思缜密、行事機敏真是無人能及。顯然他是先喝下了慕思思的血,讓毒素在自身體內運轉,然後才救出甄融,而在這過程裏,他竟然将整個冷月無間內他們所有可能行進的路線上所有的守衛都點了穴,他才是真的擁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冷灼月也同樣被鎖鏈綁住,想來只是為了防止他得知慕思思的狀況而發瘋施救。他見到甄融的時候神色複雜難辨。
甄融嘆了口氣,“你信她,還是不信?但凡你心底又生出任何一絲疑慮,我便不會将你帶去她身邊。”
“我當然信她!她還好嗎?”
“她中了‘換命’之毒。”甄融說完冷灼月驚得整個人猛得一震。
“什麽?!那她……”
“已經服下解藥,來自,柳鋒之血。”
冷灼月的眼中交替着各種情緒,最終塵埃落定,化成一絲餘悸:“帶我去見她。”
甄融身上的武器早已被沒收,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碗口粗的鐵鏈,光以手為刃,砰砰兩下便被切斷,就連早已見識過他渾身異術的冷灼月仍舊吃了一驚。
“發什麽呆,快走!”
兩人一路飛奔至慕思思所在的石窟,卻見那裏早已鐵門緊閉建起重圍,重圍之外傲然挺立的,是冷月霜和餘缭音。
“大膽!”他站在衆高手之前不怒而威,他渾身散出的威壓卻幾乎震動了四壁。
甄融警覺得握了握拳。上一次他與餘缭音正面交鋒時已然感受到,以他目前的功力絕不是她的對手,至于冷灼月,功力并不在他之上。如今還有冷月霜與冷月派多名精英當前,按照慕思的設定,冷月霜這樣的角色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們簡直完全沒有勝算,除非……可若是他為自己突然提升至橫掃千軍萬夫莫敵的功力,又很難解釋得過去,也許到時不僅僅被誣賴成密窯人,更有可能被當成牛鬼蛇神!
突然,床榻上的慕思思醒了。
她睜開眼的一瞬,甄融本要欣喜,見她的眼神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而她的目光沒有在甄融的臉上多停留片刻,而是焦急得尋找着什麽,直到她看見冷灼月的面容,雙眸才綻出謎樣的神采。
“灼月……灼月!”這兩聲呼喚,如同飽含了千呼萬喚,以及一別經年般的痛苦和喜悅。
她異樣的久別重逢一般的興奮讓所有人都覺得費解,除了冷灼月。他凝視她的雙眼,心底漸漸揚起不敢輕信的狂喜。
“絲絲……”他終于喚出聲來,這一聲,幾乎讓他落下淚來。他不顧一切得甩開所有阻擋之力沖向牢門,牢牢握住喬絲絲的手:“絲絲,絲絲……”
“是我,灼月,是我啊!”喬絲絲同樣喜極而泣,“我終于回來了!灼月,我們再也不要分開!”
甄融終于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卻也為此膽戰心驚——醒來的是喬絲絲?那麽,慕思思呢?她才剛從這萬般紛擾中找出頭緒,屬于她的,真正的本性卻死于“換命”之毒嗎?不!他絕不能相信!一定是喬絲絲趁虛而入,将慕思思關了起來!
喬絲絲似乎猜到甄融在想什麽,向他投來冷漠的目光,輕描淡寫道:“她已經被我打發回去了。多管閑事的你,看來是要永遠留在這個鬼地方了。”
铮……心弦猛得一震。她的意思是,慕思思已經回到現實,而他就此無法脫離夢境了嗎?
那個給他喝下芝麻桂花羹的老人提出過各種警告,卻沒有說過還會有這種可能,慕思思的本體因為意外而獨自離開夢境,那麽他又将何去何從?
他突然覺得恐懼,他整個人呆若木雞,心底一浪接一浪席卷而來的,只有前所未有的恐懼。慕思思走了,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變态又陌生的世界,留在她草木皆兵的夢裏。他是為她而來的,他還來不及向她表明心跡,卻要遭受這陰陽永隔一般的窘境。他的精神力量,沒有了。哪怕他再擁有造夢之力,這畢竟不是他的夢。
倘若是他的夢,又怎麽會沒有她呢。
“不……不……”他捂着腦袋蹲下身去,夢呓一般,“我要回去,讓我也回去……讓我回去……”
很快他被人鉗制住,冷月霜冷哼一聲:“別再演戲了!今天,我就将你們全部處死!”
冷灼月一聽立刻擋在喬絲絲的牢門前:“爹,絲絲她絕不是密窯人!你若要傷他,便将孩兒一起殺了吧!”
冷月霜目光一淩:“你這沒用的廢物,時至如今,我根本留你不得!”說罷,他一掌将冷灼月橫掃向石壁。
“灼月!”被鎖閉在石窟裏的喬絲絲見冷灼月受傷,滿眼蕭殺得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
“我笑你們愚蠢之極!什麽大恒王朝,一個個木魚腦袋,活該被密窯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你……放肆!”冷月霜氣急,向着她的方向轟出一掌,喬絲絲一側身躲過,繼續說,“你們口口聲聲說密窯人奸佞、心狠、嘴硬、精于抵賴、寧死不從。而你們終于抓住一個密窯人的時候,他不經絲毫抵抗,三言兩語卻把我這個所謂的同黨兜了個底朝天,連細枝末節都說得清楚詳細,你們卻信了?你不是缺心眼是什麽?還是說你們從心底裏希望我才是密窯人而非餘缭音?“
就在所有人都發愣的時候,喬絲絲合了合眼,睜開的時候卻滿臉不悅,向不遠處的甄融道:“甄融!我用不了‘造夢’的能力,我們暫時講和吧?幫我們脫困要緊!”
甄融神色一滞,分明是慕思思的眉眼,那眼神卻截然不同,這感受在他心裏百轉千回,如抓撓一般讓人難受。可她說得對,如今最重要得是脫困于眼前的僵局,不然一切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而她竟如此明目張膽得說出了“造夢”二字,卻也着實讓他吃了一驚。這樣一來,便為他奠定了大刀闊斧胡作非為的基礎了罷?既然一切都需要理由,幹脆将“造夢“公諸于世,成為一切不可能為止的可能,這無賴的夢境又能柰他何?
反正慕思思不在這裏,他也生無可戀,不如冒死一搏。
甄融揚了揚嘴角,“好。”他輕輕合下雙眼,再睜開的時候,有人壓着一個五六歲的孩童進入了冷月無間。
見到這一幕最為吃驚的莫過餘缭音。她驚訝得瞳孔一收,幾乎失聲驚叫。
“怎麽回事?”冷月霜将這一切看在眼裏。
“報告門主,冷府闖入一男童,說的是密窯語!”
“密窯語?!”冷月霜一驚,又瞥了餘缭音一眼,“他來找誰?”
那孩子似乎經歷了坎坷的路程,渾身是傷,一見餘缭音,早已掩不住眼中的喜悅之情,用密窯語大叫“母親”!
冷月霜虛起雙眼,頓時閃出寒芒:“缭音,他是在叫你麽?”
餘缭音面容明顯一僵,口唇顫抖,雙眼卻早已洩露了答案。
甄融總算松了口氣,看來這密窯人也不至于鐵石心腸至此,面對自己受傷的稚子,總還是掩不住關懷之情。
冷月霜見餘缭音不回答,揮了揮手,抓住男童之人得令,刷刷給了男童兩記掌掴。
餘缭音慌忙跪倒:“老爺……老爺……兩軍對戰稚子無辜,請不要傷害孩子!”
“你還不肯說實話?”冷月霜居高零下,滿眼冰冷得看着餘缭音,又擡起手來。
“不!”餘缭音終于失聲叫出:“老爺不要!他是我兒,是我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