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甄融的愛
? 慕思思睜開眼，放眼四處蒼白，渾身插滿針管。她幾乎以為自己又因為昏迷而出現了幻覺。可她很快從媽媽驚喜的眼神中發現這并不是幻覺。
“我怎麽回來了？”她不可置信得揉了揉眼睛，心裏狠狠一懸：“甄融呢？”
母親滿眼無奈得摸了摸她的頭：“他就在隔壁病房。”
“我知道，我是說他醒來了嗎？”
“似乎還沒有。”母親溫柔寬慰，“可能就快醒了吧，我先給你準備點吃的，也許吃完了他就醒了。”
慕思思心裏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她意外中毒之後卻回到了這裏，甄融卻絕無可能跟着出來。如果她都不在了，那麽他在那個世界會如何？難道會消身匿跡逐漸消亡嗎？她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顧不得身上橫七豎八的針管勉強支起身體，“我要去找甄融！”
“思思，你不要急啊！”母親立刻按響了護士鈴。
“媽，我沒事，有事的是甄融才對！”
章彌輕輕按住慕思思的肩，“別急，你需要知道他的情況，我去叫安靈來。”
慕思思一怔，在他憂傷卻又沉穩的目光中稍稍安心了一些，乖乖點了點頭。
很快安靈走進病房：“思思，你醒了？！甄融呢？”
慕思思一聽她的問話心裏更是緊張，“他果然沒有醒是嗎？”
“什麽叫果然？”安靈一下子難以冷靜，“你不是答應會把他帶回來嗎？不是說你回來了他就能回來嗎？”
慕思思痛苦得按着腦袋：“不不，我不知道……出了意外，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那他現在到底會怎樣？”
“我不知道……”
“你怎麽可以不知道？！”
“我……“慕思思神色倉皇眼珠子亂轉，突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七寶古鎮！我要去七寶古鎮！”
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清醒狀态該如何尋找那扇斑駁木門，每次都是那樣迷迷糊糊去到那裏，醒來卻發現自己在做夢。她到底該怎麽做？立刻睡覺嗎？
“我要安眠藥！”她不顧一切大喊。
她的母親立刻驚叫制止：“思思你瘋了！”
章彌又一次寬慰她道：“思思，我們已經取得了甄融的腦電圖，放心，我們能把他帶回來。”
“‘我們’？”慕思思聽着那個詞只覺恍若隔世，“是你和你的父親嗎？你要到什麽地步才能相信我？你和你的心理學搞不定這一切！你什麽時候見過一個人陪瘋子朋友一起沉迷進夢境？你根本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事情！”
“雖然無法解釋你們兩個為什麽同時進入相同的夢臆狀态，但是将兩個人催眠進同一個夢境，在心理學上是可以做到的。”
“催眠？催眠！”慕思思眼裏幾乎放出神光，貪婪而乞求得看着章彌，“你催眠我，讓我回去，快！”
章彌一臉無奈：“思思……”
“這是你唯一能為我做的啊！”
“我對你們的境況幾乎一無所知，怎麽可能說催眠就催眠？夢境是個複雜的腦部構造，這樣的催眠術也極其高深，你并不了解它的風險。”
“我不管！如果你做不到，叫你父親來做，或者叫他認識的任何專家來！求求你，甄融就要迷失在那裏了啊！”
章彌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意，又很快掩下，忽然湊近她的眼睛：“你真的，那麽在乎他？”
“我當然在乎他！”
“不惜冒險？”
“是他先冒險來救我，我怎麽能把他扔在那裏？”
章彌灰色的眸子湊得那麽近，仿佛能看穿她的心。良久，他合了合眼，“我知道了，我回去和父親商量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背影卻忽然顯出一絲落寞。
病房裏只留下安靈陪着慕思思，母親已經出去與醫生談話，以及準備食物。
慕思思咬了咬下唇，“陪我去七寶吧。”
“現在？”
“當然，等媽媽回來就來不及了！”
“可你這……”她指了指慕思思身上的管道。
“拔了就是了！”慕思思一狠心，将插在鼻子裏的胃管一把扯掉，喉口一陣惡心。又将自己手背上的點滴針小心拔出，也顧不得按住冒出的血，又趕緊将導尿管一下子抽出，然後匆忙在病號服外套上了便服：“走！”
安靈瞠目結舌得看着慕思思對自己毫不留情的動作，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終于順利逃出醫院來到七寶古鎮的時候，慕思思沒有想到一切居然會如此順利，她簡直輕車熟路一般得找到了那扇木門。
老人打開門的動作卻顯得比任何一次都遲疑，渾濁的雙眼也比任何一次都驚醒。
這一次，她意外得沒有迎她進去，只是在門口唉聲嘆氣半晌，又對她道：“造化弄人，造夢之力所托旁人，卻斷了根基，此事老生亦是聞所未聞。小姑娘，以後你也莫再來此。”
她說着就要關門，慕思思萬萬沒有想到千辛萬苦來此，居然只得到這樣一句回答：“等等！”她用力擋住門，“老人家，總有辦法的不是嗎？現在甄融回不來了啊！是你給我和他喝下的羹，你要負責到底啊！”
老人搖了搖頭：“一切皆是天命。”
“什麽天命不天命，你至少給我一點啓示啊！或者，再讓我喝一碗芝麻桂花羹？”
“不可不可……”老人頻頻搖頭，“小姑娘，說到底，是你破壞規矩在先，你能全身而退，全賴所遇貴人。老生就再提點你一次，你必要認清自己的心，才有可能扭轉乾坤。去吧！”
說罷，她砰得關上房門，又一次，慕思思在病床上驚醒。
她身上所有的針管都還在。
章彌仍舊在她的床頭，安靜含笑得看着她：“你得到你想要得答案了？”他問。
慕思思忽然覺得背後汗毛凜凜，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好像章彌知道她剛才夢見了什麽？難道是他用催眠術讓她去的七寶古鎮嗎？本已亂成一團的狀況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甚至陰森詭異起來。
“是你送我去的？”她的語調幾乎顫抖起來。
章彌揚了揚眉，又搖了搖頭。而他說出的話卻讓慕思思更無法安下心來，他說：“首先，是你讓自己去的。”
慕思思懶得再陪他故弄玄虛，幹脆翻個身假裝沉睡，心裏卻因為老人的話而翻江倒海——她要認清自己的心。在夢境裏的她分明已經認清了啊，她不但茅塞頓開，還确信只有喬絲絲才愛冷灼月，還有什麽需要認清呢？她擰着眉頭拼命思索，忽然，老人的一句話撞進心間：全賴所遇貴人……
貴人？！
她這次說的貴人，和之前說的貴人是同一個意思嗎？！
這一次将她帶出深淵的人分明是甄融。原來她苦苦尋覓的，錯以為是章彌的那個貴人，是甄融？
咚——心弦一震。
章彌在與她分手時發生的對話：
“或許這一輩子，我都只愛你一個。臨別贈言，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他也是。”
“誰？”
“甄融。”
“他是什麽？”
“呵……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思思，我的心，不允許我将你拱手讓人。”
那是……什麽意思？
甄融，他……愛她？
他們兩個從幼兒園開始就認識了，這麽多年的相知，如果有愛，他又愛了她多久？
他到底是如何将愛意埋藏得如此徹底，在她身邊看着她一次次與別人相戀？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慕思思的眼前浮現甄融一次次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容，向她打趣得說着類似“喜歡”的話。可她卻為什麽從來都當成戲言，沒有任何一次當真呢？
記憶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們還都是小學生的時候，同學們對愛情這件事有着朦胧拘謹而嗤之以鼻的态度。見慕思思和甄融如此熟絡，開始有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在那時的他們心裏，“早戀”是很嚴重到甚至稱得上污點的錯誤。被流言蜚語傳來傳去的慕思思，對這一切不止一次惱羞成怒。
終于有一天，甄融擋在她的身前，告訴所有人：“她在我眼裏根本不是個女孩子，她就是我兄弟！你們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那一刻，慕思思第一次覺得甄融就像一個英雄，他為她撥開雲霧，她的天空在“兄弟”兩個字的映襯下終于開始放晴。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兩個之間，成為跨越性別的“兄弟”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也給他們之間可能萌生的感情攔起了一堵牆。
還有一次，他們都已經成年。慕思思看到一部電視劇叫《我可能不會愛你》，她也曾嬉皮笑臉得拿甄融開玩笑：“嘿，你說你會不會和那個傻乎乎的‘李大仁’一樣？明明深愛女主角，卻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潛伏在她身邊不敢表白。”
甄融挑了挑眉，眼神魅惑得湊近，“如果是的話，你準不準備像他們的結局一樣接受我？”
慕思思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看着濃黑的星空道：“我才不信有那種事呢，那只是電視劇。從好朋友變成戀人和夫妻，怎麽可能？那完全是兩種感覺！就好比……”她看了看甄融的臉，又噗嗤一下笑得更大聲，“如果要我和你接吻，真的一百次有一百次會笑場！”
甄融也跟着笑了，“也是，可我也相信生活中的确會有那樣的事。”
“當然有啊！然後那些人就分手了，最後連朋友都做不了！“
慕思思現在才想起，當初的甄融，眼裏暗藏着那麽深的落寞。
她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淚流滿面，再也裝不下去，一下子坐起身來：“章彌，你告訴我，甄融他，是不是喜歡我？”
章彌愣了愣，良久才勾起嘴角，“我早就告訴你了。”
心底又是一懸——這個笨蛋，白癡，腦殘！到底是什麽力量支撐他在她身邊壓抑着感情這麽久？如今他終于因為她而失落到別個世界，有記憶以來他第一次不在她身邊，甚至不在同一個世界，任憑她怎麽呼喚他都無法睜開眼睛，她卻在這一刻知道了答案。
她沒有辦法追問他為什麽，沒有辦法給他一記拳頭，沒有辦法當面罵他傻得徹底......這樣的陰差陽錯何其殘忍？
她終于忍不住起身沖向隔壁病房，她無論如何都要看一看那個傻瓜，看他究竟被她和他隐藏至今的愛意迫害到何種地步！
她推門而入的一刻，帶着滿臉的淚痕。
恰好只有安靈陪夜，甄融的父母已經回去休息。她一見慕思思的眼神，便了然了幾分。
慕思思早已歇斯底裏得沖到了甄融面前，身上還尴尬得挂着尿袋。而她毫不顧忌，一次次撫摸他的臉頰，滿眼不知是責怨還是感動的情懷。
安靈在她身邊輕聲嘆息，"你終于知道了？"
慕思思一震："你也知道？"
"我愛他那麽久，怎麽會不知道他心裏的人是誰？"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以為他自己會說。"
"可他......"慕思思心裏募得一愣，災禍來前，甄融忘情将她擁入懷中，他說"思思，其實我......"
那一刻，他是想要告白嗎？為什麽一直以來都不說呢？
其實只要他認認真真得堅持不懈得告訴她那不是玩笑，她就會......接受嗎？她無法确定，但一定會好好思考吧。
慕思思想到這裏，又落下淚來，他是因為太害怕連朋友都做不成的尴尬，才勉強壓抑不提，至多偶爾玩笑一句予以試探嗎？
他真是個大笨蛋！
她這麽需要他，依賴他，即便拒絕了愛情，又怎麽可能否認友情呢？充其量也只是尴尬兩天，還是會嬉皮笑臉得假裝一切沒有發生過啊！
他是她的知己、閨蜜、她在這個世界的交際裏最重要的存在，他怎麽就不明白？！
安靈又嘆了口氣，輕聲問，"那麽，你愛他嗎？"
咚，心底又是一震。
我，愛他嗎？
"我愛他。"
安靈深吸一口氣，"是愛情嗎？"
"我......"慕思思心底忽然百感交集無以言表。
那到底是不是愛情？她真的需要到他面前去好好體會一把。
老人說，必要認清自己的心，就是這個道理嗎？
"我不知道。"她老實回答，飛奔出了病房。
第二天一早，慕思思的母親來的時候只見她正撒風："我要出院！現在！馬上！！"
"好了思思，今天已經在幫你辦出院手續了，別鬧！"
慕思思一聽這話，整個人安靜下來，好不容易幹透的眼淚又流下來，"媽媽，如果甄融再也醒不過來，我會恨死自己！"
"好了好了，你不要想太多，不會的！"媽媽一步上前抱住她，仿佛小時候她弄疼大哭的樣子。
"思思，你要知道，你是我們最寶貝的女兒，無論發生什麽，媽媽都希望你安然無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