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所以你不許喜歡桃花,聽到了嗎?”
李民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其實李堯方才根本沒生氣,只是突然不知道怎麽了,産生了些不太好的預感,所以才一時口不擇言。
他走出營帳,擡頭看着插在上頭的桃花,也不知他的勇哥有沒有看見這一束束的生機勃勃。
翌日一早,他與往常一樣,去往議事帳商議要事。
今日帳中只有楊叔一人。
他剛進去,楊叔便迎了上來,“王爺昨夜睡得還好?”
“先生這是?”
卻見他恭敬地将手裏的一封密信遞了過來,“今早京城裏發來一封密報。”
李堯将信将疑地接過,打開一看,整個人的思緒仿佛一下子停了。
“王爺,皇帝陛下于昨晚崩,若此刻再不肯把握良機,恐此生都将止步于此。”楊叔苦勸道,“王爺,起兵吧。”
李堯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對于皇帝這個父親,從前他只覺得,只要見着他,只要盡力讨好他,自己就會與其他兄弟一樣,但後來真的見到他了,他又不那麽覺得了。
皇帝不是個好父親,但卻是個好皇帝。
在他的治理之下,唐國國泰民安,甚至民有富庶國庫有餘,若不是這些年不時有內耗出現,唐國或許還真能趕上上古唐朝時期萬國朝拜的繁華。
然而,就這樣一個皇帝,竟然悄無聲息地駕崩了,他忽而覺着心裏哪個地方有些空。
自小母親就說,只要好好活着,憑着皇子的身份,只要不惹事,他的下半輩子就不會有事,那時候他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帶着生母的那一份希冀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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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皇帝沒了,他這皇子的身份也不複存在,他還能好好活下去麽?
所以那個位置,即便是他不想争,為了好好活下去,他也是要去争一争的。
只是,即便是要争,他也不會在令人擺布之下去争,他的東西,是他想要,而不是旁人認為他必須要。
這是兩碼事。
這是他這些年頭一回筆挺着身子,居高臨下正視着楊叔。
猶記得剛遇見楊叔時,他還是個自不量力想要以王爺身份救人的小王爺,雖然當時救下了康叔一家,但自己也吃了不少苦頭。
那時,他遇見了楊叔,楊叔給他建議,讓他去做錢莊生意。
事實正如楊叔所料,錢莊生意他做得很好,甚至不過兩年便掙得盆滿缽滿。
再後來,楊叔又同他分析眼下的局勢,幾乎手把手教他如何治理禹州,這兩年裏他從楊叔那裏學到的東西,是在宮裏學到的要多好幾倍不止。
關于這一點,李堯是感激的,所以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他總是願意躬身作揖,喚楊叔一聲先生。
只是眼下,他不願意了。
他終于明白養虎為患的真正含義,楊叔這只虎教他捕食的本領,并不是讓他将來好好活着,而是讓他将來幫他捕食。
他是李堯,不是伥。
他眯了眯眼,将那張密信放到一旁。“巧了,昨晚我便命人傳信給堂兄,讓他今日準備出發攻城。”
他釋然一笑,“這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楊叔突然不堅持了,他亦是淡淡一笑,“借叛軍之手滅齊王,王爺英明。”
李堯心尖微顫,李昊的實力他是知道的,堂堂骁勇西北軍,怎麽可能會敗在區區叛軍手裏?
他不信。
然而事實卻由不得他不信,當天下午,他便收到了兩個消息。
消息之一是李昊入京,消息之二便是李昊敗于匪首唐玉忠,身首異處,并懸其首級于城門之上。
這是在向他示威!
李堯從來沒有這麽氣急敗壞過!
他徑自闖進楊叔的營帳,卻不想營帳中卻坐滿了人。
他們都是跟着他從禹州一路而來的守将們。
楊叔連忙起身給他讓座,“王爺,您來得正好,明日便是咱們攻城的時機!”
李堯将戰報直接甩在了桌案上,“這是何意?”
将軍參将們紛紛退了出去,營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楊叔臉上的笑凝住了,他緩緩走近前來,目光銳利地看着李堯,冷冷道:“王爺,這是天意。”
李堯從未覺得自己的心有這般寒涼過,寒涼中又帶着些許莫名的恐懼。
有那麽一瞬間,他從楊叔的言語中感覺到一絲陌生與涼薄。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沈妃與秦王他們每每在人後便是這般對他的。
他暗自冷哼一聲,果然他猜得沒錯,楊叔至始至終便是将他當做一個傀儡,而非一個人。
他暗自咬牙,正好,他也想同他攤牌了。
楊叔将身後桌案上的木盒子輕輕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遞給他,“王爺,這是東海給您送來的一顆東珠,有眼珠子那麽大,您看看,可還喜歡?”
李堯冷冷道:“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楊叔不怒反笑,他本是個快知天命的老丈,這些年在杏花村修身養性,看上去倒是比很多老丈稍稍年輕那麽幾歲,但笑起來時,眼角的褶皺依舊十分明顯。
就像是一條條橫縱交錯的溝壑一般。
猙獰,又帶着野性。
他笑了一會兒,也不打算再裝了,一只手捧着盒子,一只手背了過去。
“既然王爺都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呢?皇帝必須死,京城必須破,王爺,老朽早就說過,您才是這個天下最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若還有其他人,老朽自會讓他們統統消失。”
李堯心裏一驚,楊叔從來都說到做到,他能設計殺了李昊,那便能設計殺了他身邊的李民。
若當真這樣下去,這天下姓李的恐怕也會只有他一人。
他從沒覺得楊叔這般可怕過。
楊叔咧開嘴笑着,“王爺真的不打算打開這個盒子嗎?這可是老朽特地托了東海人現挖的一顆東珠,可是有眼珠子那麽大呢!”
說着他當着李堯的面将盒子打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來,李堯猛地捂住鼻子,卻見那血淋淋的盒子裏,正躺着一顆珠子。
确切地說,正是一顆眼珠子。
看上去還很新鮮。
李堯不由得一陣幹嘔,又驚又怒,“這,這是!”
“自然是眼珠子。”
楊叔淡淡道,“二狗這孩子,大小眼睛就又圓又黑,看起來就像是顆黑色的東珠,很是好看。”
李堯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麽敢!怎麽敢!!
楊叔繼續道,“老朽一直同王爺說,凡事莫要想得過于簡單,但王爺您總是不聽,瞧,吃虧了吧?前些日子夜會佳人,雖懂得試探,卻不懂得防備人心啊。”
李堯心尖一顫,再也不顧什麽師徒情分王爺之尊,上前便拎起楊叔的衣襟,狠狠道,“你把勇哥怎麽了?”
楊叔依舊笑着看他,“只是借了他的一只眼珠子罷了,若是王爺再不聽話,老朽可不敢保證那些東海人會從他身上挖出什麽來。”
駱勇這些年他從兵丁開始,一路從南面過關斬将坐到了将軍的位置,不知殺了多少人立了多少功付出了多少。
他并不是個輕易能束手就擒的人。
可若是楊叔出面呢?若是楊叔以他作為要挾呢?
駱勇不會輕易被擒,但他是個傻子,若楊叔以他要挾,他定會立刻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霎時間,所有的血全都往李堯的腦子裏沖去,他氣急,一把将他摔在了地上,掄起拳頭便在他的臉上打了過去。
楊叔吃痛,臉猛地甩到了一邊,但他眼角的笑意依舊未減,只道,“王爺,事已至此,明日咱們只能入京了。”
“你做夢!”李堯紅着眼眶,擡手又是一拳,眼底起了殺意,“你去死吧!”
楊叔啧啧一聲,“王爺,老朽好歹是你的恩師,你如今這般,可算得上欺師滅祖?”
李堯幾乎咬牙切齒,“你我都是陰溝裏的臭蟲,還分什麽師祖?我要殺了你!”
像是殺紅了眼,李堯将袖袋中的匕首拿了出來,直接往楊叔的脖子刺去。
恰逢此時,外頭的人聽見響動,一股腦地全都沖了進來,其中一人眼疾手快,在李堯要落下匕首的那一剎那,擡腳将那匕首一踢。
哐當一聲,匕首應聲落地,營帳中衆人皆松了一口氣。
李堯被人擡了起來,楊叔連連道,“王爺得知齊王與皇帝陛下崩,心受刺激,決心明日入京,來人,快将王爺請營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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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直到見到李民,李堯才緩緩恢複神智。
他一把将李民拉入懷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确認道,“民兒,他們可曾傷你?”
李民乖巧地坐在那裏,任由他上下确認,“兄長,你哭了嗎?”
李民清澈又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堯鼻頭一酸,也不知怎麽地,眼眶裏的淚水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