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系統提示數據庫損毀,京海并不相信。
林寰所服役的特種作戰部隊,其數據庫服務器架設在千島海溝十公裏深的海底基地裏。一百二十公分的鋼板外澆築數米厚的水泥層,服務器本身被軟硬件防火牆重重保護,即便是遭到核/打擊也沒有“損毀”的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人為抹掉了記錄,把林寰的生平擦成一張白紙。就京海所知,特種作戰部隊中,專門有一支小分隊執行S級以上的任務。其中有很多是不能記錄在案的,包括但不限于僞裝成意外的暗殺行動。而為了守住秘密,一線執行人員往往會面臨被“蒸發”掉的命運,死後一切記錄全部清除。
據說是保護和平的代價,以免二百多年前的災難重演。京海無意評判高層的決策,只因對林寰這個人有些興趣。那股信息素絕非普通人所有,正如雷亞所說,異常強大。
切斷辦公室裏的監控,京海從抽屜裏拿出個微縮U盤,嵌入電腦屏幕側方的插口中。這是工作時會用到的入侵程序,他頭一次用來為私人需求服務。程序窗口跳出,提示是否入侵服務器。修長的手指在虛拟鍵盤上猶豫片刻,輸入執行指令。
侵入服務器,資料瞬間修複完畢,京海用手機拍下屏幕上有關林寰的資料後抹去一切入侵痕跡。職業病發作,他琢磨該給對方高層發封郵件,把那個執行“清掃”任務的程序員開除——太容易修複了,連最起碼的粉碎程序都沒想着運行一下。
房間裏沒有開燈,标準照上林寰的那張臉在手機屏幕裏看起來白得近乎透明。不光皮膚,甚至于連頭發的顏色都很淺,和新歐洲北部的人種那樣,呈現出白金色。
白化?京海稍稍皺起眉頭。不,白化病人的瞳孔不可能這麽黑,而且眉毛睫毛也應該是白色的。林寰不是,除了頭發和皮膚,他看起來并不缺乏黑色素。
所以頭發是染的?不,京海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推測。畢竟,特種作戰部隊的規定極其嚴格,染發這種彰顯個性化的行為是絕對禁止的。
盡管拍标準照時表情嚴肅,但任誰都必須承認,這是一張相當不錯的臉:骨骼立體棱角分明,濃眉重睑山根直挺,五官無論是組合在一起還是拆開單看都挑不出一絲瑕疵。
以及林寰的眼神,隔着手機屏幕都能讓京海感受到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銳利。
——強大,俊美,這就是雷亞死心塌地喜歡的人。
京海滑動手指浏覽資料,看長相基本能确定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林寰的簡歷等同于獎項列表,大大小小二十餘次嘉獎,按十年的職業生涯平均下來差不多每年拿兩次獎。京海側頭望向挂在辦公室牆上、被玻璃框框着的屬于自己的獎章和證書,數了數,十一個。
——好吧,無怪雷亞說我和他差遠了。
京海說不上什麽滋味地抿了下嘴唇,繼續往下看。最後一條記錄大約是十年前,算算時間,應該是雷亞進入訓練營高級班的第一年。訓練營基礎班招收十二到十八歲有志加入戰鬥部隊的少年,層層篩選進入淘汰制的高級班,最後留下的才能到諸如特殊物種管理局這樣的高精尖部門供職。
教官和學員能談戀愛可以說十分罕見,起碼京海對自己在訓練營期間的記憶并不美好。教官個個都跟獸人似的,不是長相而是脾氣,說暴走就暴走,他唯一一次被踢斷肋骨就是在訓練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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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摸向肋側,京海試着回想當時的細節。發現只有被一腳踹飛的畫面是清晰的,至于教官的容貌和後面自己的反應卻是模糊一片。
不過他并不強迫自己。剛進局裏那會他在執行任務時從高空墜落,頭部受傷醒來連隊友都不記得,花了大概一年的時間才找回些記憶。和很多同僚的身世相同,他也是在孤兒院長大,加入訓練營通過選拔進入特殊物種管理局,因綜合實力遙遙領先于其他人而備受局長器重。
他的人生還在繼續,可林寰的……
拉到最上面看着林寰的标準照,京海心裏忽然閃過絲疑惑——如此強悍的人,真能說被處理掉就處理掉了?也許他沒死,只是隐姓埋名藏匿起來了?可要是這樣的話,雷亞應該知道,畢竟精神鏈接會因一方死亡而終結。
也不一定,他錯了下眼珠。歐米伽可以通過标記移除來斬斷鏈接,阿爾法則可以通過信息素幹擾來達到同樣的效果。阿爾法信息素的主要成分為雄二烯酮,只需要極微量的類糖蛋白攝入便可幹擾其特性改變神經記憶。
——所以林寰,你到底死了沒?
放下手機,京海回身望向窗外,光能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眼中的疑惑。
拎着半打啤酒,張星在頂樓停機坪的角落裏找到雷亞。剛接到雷亞的電話,說想喝酒,可自動販賣機不識別他的虹膜數據拒絕銷售貨物。
“你已經被後勤處拉進黑名單了。”裹緊外套在冷風呼嘯的天臺圍欄邊坐下,張星叩開一聽啤酒遞給雷亞,“再踹壞幾臺自動販賣機,後勤主管得把你在食堂的虹膜數據也鎖了。”
“喝酒就喝酒,廢話真多。”碰了下張星手中的啤酒聽,雷亞仰頭灌下半聽酒,擡手抹去嘴角溢出的泡沫,摸出煙來叼進嘴裏。
張星斜眼看着他,說:“少抽,這玩意致癌。”
“能他媽活到得癌症的歲數再說吧。”雷亞冷嗤,重重呼出口煙霧。大樓裏禁煙,想抽煙就得上天臺,所幸他沒有瘾頭,只有心情郁悶時才會想喝口酒抽支煙。本來林寰的事情在他心裏留下的那道疤已經結痂了,今天冷不丁被京海挖開,黑血又汩汩而出。
他以前不抽煙,是林寰偶爾會抽。林寰死後他去公寓為對方整理遺物,在床頭櫃上看到了沒抽完的半包煙,鬼使神差地叼進了嘴裏——抽那人抽過的煙,就感覺那人還活着。
喝了幾口酒,張星搓着被酒精燙紅的臉逗他:“我聽說醫療中心的事了,诶,你沒占人便宜吧?”
雷亞一口酒差點噴出去,咽下後轉頭瞪着張星:“我眼瞎啊,占誰便宜不好占他的?”
“京隊不是挺好?臉和身材都很不錯,能力超群,也沒什麽脾氣,重點是,他能打的過你。”
“他的脾氣是凍上的,邦邦硬。”
“你的脾氣跟岩漿似的,正好能化開他。”
意識到張星的話總在京海身上打轉,雷亞皺眉質問道:“他給你多少錢讓你來做說客?”
“沒給錢,就是剛去研究室找了我一趟,讓我替他向你轉達歉意。”張星輕巧聳肩,“看他進屋吓我一跳,開始以為是問我來要樣本的,結果是為了你。”
張星一直以為京海那種人對其他人的人際關系并不上心,沒想到居然知道他和雷亞關系不錯,這倒是讓他對京海的印象有所改觀。
“我把我那半管給他了,這事兒算了了。”雷亞頓了頓,不屑道:“為我?不,星星,現在全局人都知道他的自制力有多差,高冷人設崩得渣都不剩,他是為他自己那一小搓可憐的自尊心找臺階下。”
張星搖搖頭:“我覺得他是真的關心你……雷亞,我知道,林寰的事是你心裏過不去的一道坎,可你不該就此把心封閉起來無視其他人的善意。京海平時對你确實苛刻了一些,歸根結底也是為你好,對吧?”
“星星,我這人就這樣,認定的人,不會改變。”雷亞低下頭,回手扣住頸後的刺青。
初戀總是刻骨銘心,鏈接斷掉的瞬間中樞神經被劇痛襲擊,不用等上面宣布噩耗他就知道林寰已經死了。在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裏,卓漢時不時就勸他把标記去掉,他從來沒被說服過。後來被念叨多了,他幹脆用刺青把齒痕蓋住,将傷痛留給時間。
但是今天他才發現那份痛好像從來就沒減輕過,只是很久、很久沒發作了而已。
“運輸機即将降落,停機坪上的人員立刻回安全區,重複,停機坪上的人員立刻回安全區。“
聽到控制臺響起的警告,張星把雷亞從地上拽起來拖到安全區。仰臉望向烏壓壓的雲層,他嘆息道:“哎,不知道這輻射雲什麽時候才能散幹淨。”
“不是說要一千多年?”雷亞捏扁個啤酒聽,勾手精準投入二十米開外的垃圾桶裏,“希望我們的子孫後代不用從照片上看藍天。”
張星笑他:“子孫後代?你不是打定主意孤獨一生麽。”
“試管嬰兒啊,萬一哪天我要想給露露弄個弟弟妹妹什麽的,可以去精/子庫找份頂級樣本。”
“找個活人行不行?”
雷亞指指後頸:“那也得林寰答應才成,你沒看今天京海被林寰的信息素壓制得有多慘。”
“不至于吧,京海也很強的。”
“切,差遠了。”
正說着,兩人被運輸機産生的巨大風壓吹亂了頭發,又往後退開一段距離。運輸機降落,後艙門打開,見二隊的人從裏面陸續走出來,雷亞用手肘撞撞張星的腰側:“诶,星星,你男朋友回來了,還不趕緊上去給人家一個愛的擁抱?”
“誰告訴你他是我男朋友——喂!”
話音未落,張星突然被沖到跟前的黑影一把扛到肩上。雷亞歪頭看着他們,一副“我就聽你嘴硬”的語氣調侃道:“邊隊,任務挺輕松啊,回來還有力氣扛媳婦。”
将護目鏡推上額頭,邊骁笑眯了那雙桃花眼:“雷隊,別說媳婦了,我連你都能一起扛。走,送你回宿舍?”
“謝了,我自己長腿會走。”雷亞敬謝不敏。
“邊骁!你放我下來!大家都看着呢!”張星掙紮未果,臉漲得通紅。按說他一米七五的個頭也不算矮了,可跟近兩米的邊骁比起來還是顯得有些小鳥依人。
邊骁一把拍上他的屁股:“別鬧,回頭摔着。”
呵呵,雷亞幹笑,這倆人在一起就只幹一件事——虐瞎別人的钛合金狗眼。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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