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唔唔這個可樂餅好好吃!味增湯也很美味!當麻!可不可以給我再添一碗飯?!”
以令人震驚的速度掃蕩着面前的食物,茵蒂克絲一邊對美味的飯菜大加贊賞,一邊仿佛倉鼠那樣将腮幫塞得圓滾滾的,然後将空掉的碗遞過來。
不過也虧了她的存在,化解了餐桌上令人無法忽視的尴尬。
上條刀夜和上條詩菜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滿臉幸福的嬌小女孩,不禁開始思考那樣的身量究竟是将之前吃下的東西儲存在了哪裏。
“當麻!飯!”
“哦、哦。”
茵蒂克絲又喊了一遍,上條當麻這才如夢初醒般的站了起來。
“所以你真的是為了吃飯才借住在這裏的?”上條刀夜不可思議的問道。
“對啊。比起機器生産的速食食品,果然還是廚師精心烹饪的食物吃起來更美味!如果當麻以後不當監視官的話去餐廳當主廚也是完全沒問題的!生意一定非常好!”茵蒂克絲一本正經的說。
“拜托你饒了我吧。”從廚房盛好飯回來的上條當麻把碗放在了茵蒂克絲面前,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要服務你這樣的客人會很傷腦筋的。”一方通行将紙巾扔到她面前:“臉粘到醬汁了,快點擦擦。”
“哎呀哎呀,原來是靠着一手好廚藝受到了女孩子的青睐嗎?”上條詩菜看着面前仿佛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莞爾一笑:“不過并不是像我們之前想象的那樣‘因為教育出了問題把兒子養出了奇怪的癖好’真是太好了呢。”
“嗯!只是因為飯哦!”茵蒂克絲努力的點頭肯定。
在‘不要把想象當成現實随便猜測你們的兒子’和‘我的存在價值原來就只是做飯嗎’二者之間猶豫了很久,上條當麻最終選擇了沉默。
“多謝款待!我吃飽了!”心滿意足放下碗筷的茵蒂克絲将兩只手掌合到一起,然後跑回房間整理自己的行李去了。
見其他人也并沒有繼續用餐的意思,上條當麻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準備收拾餐桌。
期間上條詩菜與一方通行明确表露出可以幫忙的訊息,卻被上條刀夜與上條當麻這對父子異口同聲的拒絕了:
“不用了!你(們)老老實實坐着什麽都別動就好!”
已經深刻體會過教訓的上條父子空前統一戰線,将兩位移動式廚房轟炸機驅逐到了客廳。
“哎呀哎呀,被嫌棄了。”上條詩菜撫着臉頰,看着由內而外散發着‘生人勿近’氣息的廚房,一副深受困擾的表情。
沒有興趣搭腔的一方通行在靠自己最近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上條詩菜坐在他的對面,收起了剛剛的笑容:“是執行官對嗎?”
開誠布公不用費力僞裝的對話讓一方通行覺得暢快不少,他擡起自己的左手:“如你所見。”
“這樣啊。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呢。”上條詩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給你一個建議。”
“什麽?”
“讓你的兒子離開我,越遠越好。”
上條詩菜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在那之前,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講。”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用儀器測量了你的色相。”上條詩菜看到面前的年輕人皺了一下眉:“老實說我并不知道安全局內部的運作模式,只知道如果被測出的指數超過100會被逮捕,但是色相清澈的人是沒有理由成為執行官的吧?然而你卻……”
上條詩菜的沉默讓一方通行露出了一個略有不屑的笑容:“怎麽?”
“當麻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
雖然簡單利落的給出了答案,但這句話卻連一方通行自己也不敢相信——
上條當麻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也許是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從上次事件來看,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那,當麻對你來說重要嗎?”
“這是什麽問題。”一方通行說。
“是站在雙親的立場上提出的問題。”上條詩菜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回答道:“對于我和刀夜來說,他是我們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重要到即使有一天讓我們用生命去交換也會欣然接受。監視官和執行官的工作很危險,一想到他面對的是那樣殺人不眨眼的罪犯我就害怕到整夜無法入眠,我需要一個能保護他的人,所以才問你,他對于你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是否重要到可以同生共死,以命換命的程度。
房間裏的寂靜持續了一會兒。
一方通行問:“那你想要什麽樣的答案?”
上條詩菜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反問自己:“什麽?”
“因為你不知道答案,才把這個問題抛給我不是嗎?沒有人能保證未來發生什麽,回答問題的人要麽指天為誓說一番漂亮的場面話,要麽含糊其辭下意識的拒絕,這兩種答案你都不想要,但還期望能夠安心,所以就把問題丢給我,讓我給你答案。”
上條詩菜感覺到面前的青年似乎變成了一柄鋒利的刀,冰冷的目光直接将那些她從來不仔細去想卻确實存在的心思剖開來看了個透徹,然後簡明扼要的一一指出。
不喜不怒,毫無愧疚,過度的平靜,過度的理性,反而使剖析別人的他不太像個人類。
但若說他像無知無覺的機器,同上條當麻在一起時舉手投足不自覺流露出的一點人情味卻又無法讓人忽視。
內心翻湧着千百種無從言說的思緒,上條詩菜最終卻只是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有些悲傷的笑容:“從三年前就隐隐約約有一種感覺,看着當麻的時候,我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一方通行安靜的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明明外表和行為舉止都沒有任何的反常,最初他看着我或者他的父親時,居然會露出疏遠又冷漠的眼神來,我發現從那時起我再也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我們誰也沒想到,他突然會有一天離我們那麽遙遠,關于他經歷了什麽,背負了什麽,我們卻一無所知。”上條詩菜短暫閉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痛苦:“但是畢竟他長大了,無論如何我們都想尊重他自己的選擇,未來的路是要他自己去走。我知道剛才的問題很強人所難,所以現在我重新問你——”
一方通行直視着面前女人堅韌又溫柔的眼神。
“你會傷害他嗎?”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擇的那天,你會傷害他嗎?
就像他一眼就看透了她一樣,上條詩菜也幾乎準确無誤的看穿了此刻悄然蟄伏在‘一方通行’這個人類外表下的是頭陰冷狠毒的野獸,随時可以亮出獠牙将身邊的人屠戮殆盡。
她看起來并不聰明,究其原因,可能是身為女人、或者更準确來的說是身為一個母親的直覺。
一方通行笑了:“你還不知道吧?”
“嗯?”上條詩菜不明白自己的話中究竟有何引人發笑的成分。
“你的兒子是個特別的人。”一方通行望着自己左腕上的‘手铐’說道:“想要傷害他,那個惡人一定要做好千瘡百孔的死去的覺悟才行。”
上條詩菜仍不懂那句話更深的含義,只将它當做了一個并不直白的承諾。
将廚房的拉門關上,确認了不會有人靠近之後,上條刀夜一邊挽起袖子走到水槽旁,一邊帶着無奈又溫柔的笑容說道:“你媽媽永遠不習慣做這些家務事呢。”
“但即使是這樣你們也很幸福啊。”上條當麻将剩下的馬鈴薯炖肉倒入透明的玻璃保鮮盒中,扣好密封蓋後放進了冰箱裏。
“當麻。”上條刀夜問道:“你覺得你真的适合做一個監視官嗎?”
上條當麻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怎麽?安全局的評分标準我好歹也算拿了A。”
“評分一定代表适合嗎?這個道理你我都是清楚的,就不要繞彎了。”上條刀夜嘆息着搖了搖頭:“從很小的時候你就從來不會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讨厭的事情就是讨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合理的規則就當做沒有,是個就算全世界人來勸你都不會輕易回頭的‘壞孩子’。”
記憶像被蟲蟊啃噬過一樣殘缺不全,使得上條當麻聽自己父親說話時像是在聽他講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于是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最初我以為你會把最終考察的結果當成垃圾郵件删掉,去找一份你覺得‘喜歡’的工作。但是我卻完全沒想到最後你會如此輕易的接受了系統的誤判,進入了安全局。從結果來看,直到今天你也沒有後悔這個決定,但對這份工作卻也談不上喜歡,那麽驅使你做出這個選擇的理由究竟是什麽。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理由。
上條當麻試着去回憶自己第一次站在安全局的辦公室對着陌生的執行官們自我介紹,然後一起執行任務的場景,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時的自己究竟有着什麽樣的心情,是懷揣着一點點能與某人再次相見的希冀,還是近乎偏執的想要挖掘出昔日的真相,又或者是畏懼着突然有一天要調轉槍口對準曾經深愛的人。
“事到如今,理由其實并不重要了。”上條刀夜打斷了他的沉思:“無論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麽,做出的選擇是沒辦法改變的。我和你的母親尊重并且支持你的所有決定,但是如果問我們是否後悔,我的答案也是肯定的。世界上沒有哪個父母會想要兒子和危險的犯罪分子打交道吧?所以我才問你你是否有繼續做一個監視官的覺悟。現在回頭去走別的路還來得及。”
在你因為它受到更多傷害之前。
“真是的。既然這麽了解我的話,也就應該知道你們的兒子到底會給出什麽樣的答案吧。”上條當麻像是一吐了胸中所有的不快般輕輕笑了笑,随後将自己的右手攥成拳頭擡了起來:“在得到我想要的結局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不為我加油嗎?”
“也對。”
即便還有千萬件想要叮囑的事情,上條刀夜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只擡起左手,同面前已與自己一樣高大的青年碰了碰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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