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後竟是連他自己都忘卻了點燃的緣由。
有火燒得幹淨的,也有怎麽都毀不掉的。
安以墨遠遠探出腦袋望向他的那幕反複重現,揮之不去。
蕭醉泊确定安以墨有明确看到他手中的書冊,結果關于書冊一句話沒問,特地過來就為同他說一聲要去睡覺了?
能把蕭餘奇扶上第二把交椅的安懷城能教出來這麽個人進王府蟄伏待命???
耀王蕭餘奇,是蕭明德的次子,二皇子。
太子蕭逸斐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專權霸世,表面的确風光受萬人敬仰,真要論起勢力來,比蕭餘奇差得遠。而為蕭餘奇在背地裏造聲勢的出力者裏,安以墨所在的安家首當其沖。
安家家主安懷城任吏曹尚書,負責官員升遷,人脈極廣,背地裏的勾當只多不少。
嫁娶前,安懷城的小動作頻繁,慫恿蕭明德替他下聘書的,難說沒有他自己的一份心機。
只可惜——
犧牲了一個對安懷城而言可有可無的次子,倒是給他帶來不少樂趣。
現階段觀察下來沒有威脅,但願是真正的沒有。
手掌握緊,指間的銀飾在燭火下映出異色。
小半時辰過去,蕭醉泊淡漠的眼神依舊清明,卻是悠然靠近床邊。
床上的人兒呼吸勻暢,神情放松。
蕭醉泊垂眸,看不見安以墨日常那雙清澄的雙眸,本質的氣息暴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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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害、幹淨。
二十多年,他從未見過這般清爽的存在。
哪怕是屍體,都帶着股死後都想拽他入地獄的仇恨,滿是腐朽、令人反胃的惡心味道。
他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人。
本該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如今輕紗帳下,所隔不過半尺距離。
蕭醉泊俯身,墨發自身前墜下,發梢垂觸到熟睡人的被褥。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
無形的壓迫逼近,沉睡的安以墨似有所感,平順的眉頭微微蹙起,無意識中急促兩次深呼吸後,氣息回歸平緩悠長。
血債纏繞到根的存在似乎無法對安以墨産生任何影響。
每一瞬間的反應毫無遺漏,全部收入蕭醉泊的眼底,發展一如以往的野馬脫缰,離預料相差到十萬八千裏去。
燭火盡息,寂靜的夜悠然,安寧。
湖心亭旁的花苞精心享受着日光下儲存來的營養,在夜間悄然生長,又到白日,日複一日,醞釀着它為飼養者帶去的,它傾其一生的感謝。
日升月落。
晨露滾滾,自碧綠的荷葉間滑落,奔入池間懷抱。
困意散逸,意識回籠。長嗯一聲,安以墨迷迷糊糊睜眼。
令人感動的自然醒。
連打兩個哈欠徹底清醒,安以墨後知後覺朝床外側一看,毫不意外的空空如也。被褥整整齊齊折疊好放在原來的位置,甚至看不出有人停留過的痕跡。
哦,昨晚騙他先睡然後跑沒影了是吧。
大意了,今晚引以為戒。
漫無目的想着各種各樣的事靜坐半晌,等到想行動的勁起來,安以墨不緊不慢穿戴好衣服,熟練束好發在屋子裏轉悠半天才找到洗漱用具。
一番整理下來也不過剛入辰時。前找後找沒在屋裏看見蕭醉泊的身影,意猶未盡暫放下一聲早安,心思迫不及待轉到其他事情上去。
他可沒忘,昨天蕭醉泊許他能自由出入王府。
有令在身,當然要出去解決早餐順便大逛特逛一次了!
安以墨早早将出府計劃規劃得滿滿當當,語氣中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期待:“七二!”
話音落下不久,院外的樹葉倏地晃動,一道人影自牆外翻身而入。安以墨見怪不怪循聲望去,意外見七二換了套樸素長袍,像是早早猜到安以墨的想法。
某種程度上來說,七二的這種不走尋常路與他有幾分相似之處。
有位明白意思的下屬真靠譜!
“走吧,我們出府!”
—
鬧市街道,從大清晨起便盛滿熱鬧的煙火氣,宛若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表面繁榮下的陰暗無人願意在意,但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
“謝謝漂亮哥哥!”童聲稚嫩單純,可一聲知禮的道謝中,安以墨卻聽出了不屬于幼童年齡的懂事。
眼前的女孩衣衫褴褛,磨身子麻布衣衫破了又補,縫縫補補勉強也能蔽體。本該光滑白淨的小手灰撲撲的,緊緊攥住半兩錢幣,好像攥緊的是支持她多在這世上看兩天風景的救命物什。
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無不寫滿仰慕和感激,看着安以墨的真誠好似看着陰暗途中迷路溜進來的一束光。
南城的大街便在小巷的轉角盡頭,硬生生将這長安分成兩個極端。
眼神承載的情感太過貴重,承受不來。除了給錢幫母女兩人周轉幾日,安以墨無法為他們做其他的事,避開直視,緩解氣氛道:“誰教你這麽說的,嗯?漂亮是用來形容哥哥的嗎。”
安以墨沒做過多掩飾,那張清秀好看的臉大大方方擺在那裏。
原主受到安家限制養成了閨閣中的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到他的人少之又少,且受原身的衰喪頹廢思維影響,多數人與蕭明德抱有同樣的醜的評論。
而唯一正事公開露面的大婚當日,蕭醉泊安排的護衛隊裏外三層包圍,圍得水洩不通,人群唯一混亂的那刻,周遭的百姓逃的逃,跑的跑,哪裏還有心思看安以墨。
安以墨敢打保票,哪怕走遍大街小巷,認得出他的人一只手都不一定滿。況且又是青天白日,七二也跟在身邊,安以墨哪怕不做掩飾,都無需擔心刺殺再度發現。
“嗯!”小女孩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之前有個大哥哥跟小玉說的!漂亮就是用來形容對小玉好的人,哥哥也對小玉好,所以哥哥漂亮!”
聽着一本正經的解釋,安以墨不禁失笑。
小女孩歪過頭想了想,又說:“不過小玉悄悄告訴哥哥,哥哥是小玉看到過的最最最漂亮的人!”
安以墨确定這裏的漂亮和适才的漂亮不是同一種意思。
“對不起,小玉這孩子……”粗重的雙手抱住小女孩往回拉,一下子用力過猛,婦女立刻轉過身子忍不住連咳好幾聲,好不容易緩回來後面露難色,“恩人見笑,恩人的恩情我和小玉沒齒難忘,只是不知這輩子還能否還的上……”
小玉母親沒有把話說完,在場的僅有小玉疑惑着喊了聲媽媽,母親便笑起來帶着小玉再度和安以墨道謝鞠躬後離開。
小朋友不能理解,可安以墨卻能明白。
現在大恒國的表面繁盛都幾乎是窮途末路的最後掩飾。
朝廷風氣靡亂,佞臣當道,早就腐壞到了骨子裏。長安城外有多少無家可歸的難民,水澇災荒,哪裏有一件實事落實到位,為長安城外的百姓帶去一點點希望。
能夠走進長安,在京城尋得一席之地果腹度日已然比城外的流民好上太多太多,卻仍是憂心明天得兒太陽。
那麽其他人呢?
一堵城牆,隔絕的是外圍的人希望,也蒙蔽了城內人的雙目雙耳,遮得嚴嚴實實,連一角都窺探不到。
“公子。”七二喊回望着無人街巷盡頭出神的安以墨。
出府吃個早飯,飯沒吃到,反而往難民區繞了一圈。他不明白安以墨的目的,也不需要明白。
安以墨蹲久後站起身一陣腿麻,扶着七二緩了許久。
他只是突發奇想順道來看一眼印章在南城的真實世界,僅僅繞了兩條道,帶給他的沖擊感無以複加。
世界本就是這麽殘酷。
不是不能改變,而是連度日都難以維持的百姓無法改變,也懶得思考,那對于他們而言太過遙遠。
有權有能力的人,他們活得很好,非常好,根本無需擔憂。
長期以往下去,大恒國只能腐上加腐,變為渺渺時間路途中平庸且失敗的途經點。
這就是蕭醉泊所處的世界。
從前會疑惑,疑惑蕭醉泊為什麽不惜毀了自己也要撐起來這個操蛋的世界。
現在的安以墨突然覺得,這根本不成一個問題。
大概,是蕭醉泊良心未泯吧。
身為三皇子,這是他的責任。
全天下,也唯有他能夠做到。
不過,這一世的蕭醉泊不用毀掉自己也可以做到。
絕對可以。
第 18 章(修)
吃飽喝足,安以墨将長安最熱鬧的主幹街道自巷頭逛到街尾,湊湊古玩字畫攤的熱鬧,糖人飾品攤前駐足旁觀,哪兒哪兒都能看到小小一只身影湊上前。
安以墨身姿灑脫優雅,長相乖巧,談吐不俗待人禮貌,往那一站便足夠吸引附近幾個攤位的目光。
長得這般清爽靈動的男子,土生土長的長安人都幾乎沒見過,不少青年女子有意結交——
而每每這時,安以墨的身邊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