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捕盜官
這幾天正是秋末冬初的小陽天氣,雖然有點冷,但無風無雨,天色明亮,比起前段時間陰雨連綿,這天氣已經很是宜人了。
時光荏苒,算着時間,陳青醁來這裏也有有一個多月了。
這天早上,翠竹打了熱水進來,“容少爺,早飯已經好了,你先洗洗。”
這個翠竹在屋裏伺候有一段時間了,做事穩重精細,自從陳青醁跟她說了一些規矩後,她都是一應照辦,像早上起來,要是陳青醁沒叫她,她就絕不會貿然進來裏間。
陳青醁在盆裏洗過手臉,便坐下來慢慢吃飯,翠竹收拾好床帳,過來打開了窗戶。
沒想到早飯才吃到一半,馮老四便探頭探腦的進來了,“少爺。”
陳青醁問:“什麽事?”
馮老四從懷裏掏出一張帖子,說道:“城西葛家五少爺今天在鳳喜樓擺了一桌子酒,說是請你中午無論如何要賞臉去一趟。”
帖子紅底黑字,上面殷殷勤勤寫了一通客套話,下面落筆是城西葛家五少。
來了這麽久,陳青醁也認識了不少場面上的人物,秦家大富大貴,生意也多,那些稍微有些連帶的,一有機會就想向上巴結。這個葛五少家裏開了幾間青布店,算不上什麽大生意,大概是夠不上和秦老爺拉攏,所以他有事沒事總來讨好陳青醁。
“昨天不是才去過葛家嗎,怎麽今天又來請,不去。”陳青醁一口回絕。
你們巴結秦家就去巴結秦家呗,倒讓我跟着受累。陳青醁有些憤憤不平的想到,去了又要喝酒,推都推不掉。
馮老四:“你看看,這人來都來了,不去不好吧。”
“我又沒欠他什麽,有什麽不好。一大早的就來,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你去和那些人說,今天我沒空。”
馮老四勸道:“這……來的那人說了,昨天家裏請酒不算,今天一定要在酒樓裏擺幾桌才像話,你看,人家帖子都來了,你好歹給人家一點面子,有人請,你就去就是了,反正一天三餐,在哪吃不是吃,又不用自己掏錢。”
陳青醁剛要說話,突然想起這些亂七八糟的請客帖子好像都是馮老四拿進來的,無利不起早,他馮老四從來就不是個勤快人,稍微一想,她就立馬明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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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這段時間你撈了不少好處吧。”
馮老四讪讪一笑,說道:“說什麽呢,什麽叫撈了不少好處,我這不是怕你悶得慌嗎,出去走走也好,這出去吃酒拜客,又沒礙着什麽。”
陳青醁道:“行了四叔,這事你也別瞞着了,只是,有些能答應的就答應,不該應的,你可別亂答應人家,別到時候惹出什麽是非來。”
這馮老四雖然在這個院子裏伺候,但不知道具體要做些什麽,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那些人想來巴結她,自然也不會怠慢跟着她的馮老四。
馮老四笑着說道:“是,我有分寸,別的什麽我也沒幹,就是遞遞帖子跑跑腿,賺幾個腳錢罷了。”
陳青醁沒辦法,“以後這事你還是少做吧,我又不是天生的海量,要是哪回喝醉了酒……”
說到這裏她停住了嘴,這翠竹還在屋裏呢。
“知道知道。”馮老四心領神會,“我有數了。”
上午巳時,贇州城裏開始熱鬧了起來,大約是快到年底的緣故,這幾天街市上的人多了不少,一些周邊四裏八鄉的人挑了擔子,走街串巷的叫賣着。
時辰還早,陳青醁路過翠河南岸時,看見岸邊停了好幾艘大船。
馮老四眼尖,一眼就看到一艘大船上有幾個熟人,“诶诶,青醁,你來看看,那不是秦家小姐嗎?那,那,站在船尾那個。”
陳青醁仔細看了一眼,還果真是。
秦玉甄今天穿了一身素淨的衣裳,袅娜纖腰,亭亭玉立的站在船尾上。船頭是秦家幾個随從,還有那個傻裏傻氣的丫鬟卉兒也在。
這有什麽稀奇的,陳青醁移開目光,說道:“這船倒是不錯,船身應該有五六丈長吧,你看,前後各有一支桅杆,上面還挂着大帆,這翠河水和城外一水相通,乘駕出游,要是有風,不管去哪裏都快的很……”
馮老四和她簡直不能和她說到一塊,人家說這她說那。
“诶,青醁,你說說,這秦家小姐這是坐船去哪裏?咱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陳青醁昨天就聽翠竹說她家小姐今天要去城外的娘娘廟燒香還願。不過她懶得和馮老四解釋。“都在一個府裏住着,出個門還打什麽招呼啊,她去她的,咱們去咱們的,昨兒那出《楊家将》還沒聽完呢,中午又要去酒樓赴約,咱們還是早點去才是正經。”
馮老四哦哦了兩聲,只好跟着陳青醁走開了。
聽書品茶完,午時一刻到鳳喜酒樓。陳青醁一到,便有幾個專門等在樓下的人便迎上來,“容少爺,你總算來了,我們家五少爺正在樓上等你呢。”
陳青醁客氣了一下,甩甩袖子上樓去了。
樓上精致寬敞,那葛家五少一見她便滿臉的笑容的站起來,“容少爺,你可算來了,來來,請坐請上坐。你要再不來,我可要親自去請你了。”
陳青醁笑道,“葛少爺太客氣了,叫我怎麽好意思。”
葛家因為生意做的不算大,所以他們和秦家沒什麽生意來往,不過這個葛少爺會說話,臉皮也厚,每次見了陳青醁都要趕上來親近,幾次下來,陳青醁和不熟也熟起來了。
“都是自家兄弟,說這個幹嘛,今天美酒佳肴,咱們不醉不歸。”
呵呵,這才見幾面,都稱兄道弟起來了,這姓葛的也太不要臉了吧。陳青醁笑而不語,在座的還有幾個以前見過面的,大家客套了一番後落座。
今天的酒菜很是豐盛,主家周到,陪客的也殷勤,一桌人喝酒吃飯,熱熱鬧鬧。酒過兩巡,有幾個伶人過來唱曲助興,又有小二上來添酒添菜,賓主盡歡,一頓飯一直吃到了未時初才散。
散席後,葛家少爺又出來送客,對着陳青醁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等陳青醁和馮老四回到秦府時,時間已是未時二刻。
要是以往這個時候,秦府門口的獅子旁應該閑坐着不少仆役,那些人常常聚在這裏看門閑聊,要是沒有別的事,他們要一直呆到晚上上燈才散。不過今天也不知怎麽了,除了一個管門的小厮,連守在門樓前的幾個護院也不見了人影。
陳青醁一路回到南院時,院裏幾個丫鬟正在院裏圍着一起說話,見了她,便忙過來行禮:“容少爺,你回來了。”
陳青醁點點頭,剛要上臺階,又轉過身來問:“外面是怎麽了?怎麽人也不見幾個?”
一個丫鬟過來說道:“今天小姐去城外沒回來,何管家不放心,已經叫了好些人出去打聽了。”
陳青醁擡頭看看天,“時辰還早,許是在路上耽擱了吧。”
丫鬟回到:“以往小姐出去,常常午時就會回來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都這個時候了也沒回來。
陳青醁想了想,這青天白日的,想來也有什麽大事。
“翠竹去哪了?”陳青醁一身的酒味,“叫她找幾件衣裳來,我先去洗個澡。”
丫鬟幾個應下,擡水的去擡水,收拾屋子的便去收拾屋子。
陳青醁剛洗完澡出來,就見有幾個丫鬟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個丫鬟看見她,便趕緊指着外面說道:“容,容少爺,不得了了,小姐……小姐被人綁去了。”
“什麽!”
陳青醁一驚,“怎麽會?你是不是聽錯了。”
“千真萬确,老爺也回來了,容少爺,你快去看看,都……”
陳青醁沒等她說完,便幾步跨出去了。這事非同小可,此時整個秦府上上下下已經亂成了一團。
陳青醁剛剛走出院門,就聽見了安嬷嬷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些殺千刀的啊,一無仇二無怨的,我們也沒得罪你啊……”
陳青醁趕緊過去,只見安嬷嬷癱坐在地上又哭又鬧,幾個丫鬟在旁邊又是勸又是拉,“嬷嬷,地上涼,你老先起來吧。”
安嬷嬷搖着頭不肯,一見陳青醁過來,更是放聲大哭:“容少爺,這可怎麽好,玉甄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可憐我這操了這半世的心啊……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啊!”
“嬷嬷,你先起來,這事咱們想想辦法,那些人只要錢,秦小姐肯定會沒事的。”陳青醁好言安慰着她。
“容少爺,你可要想想法子,玉甄要一天不回來,我就要受一天磨難,那些喪良心的,怎麽偏偏要綁了她去,她一個閨閣小姐,哪裏能受得住驚吓,哎喲,我的太太啊,你在天有靈,就保佑保佑玉甄吧……”
陳青醁吩咐丫鬟:“先把嬷嬷扶起來。”說完又勸了幾句,這才趕緊往前廳趕去。
馮老四大概也是聽到了消息,此時也正往這邊趕,陳青醁遠遠見了他,一邊走一邊伸手打了個手勢,馮老四見狀便停下腳步。
廳裏邊已經站了好些人,秦老爺此時正坐在上首一鵝項椅子上,黑着一張老臉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人。
一旁的秦天望也在,底下那人一臉一身的傷,正說着:“……那些人先是伏在草叢裏,因為那條路小的們是常常去的,所以一時也沒防備,等我們一轉過那道彎,他們便舉刀沖了出來,山上山下一共幾十個人,見人就砍。我們,我們護着小姐的轎子擋了一陣,見不是勢頭,便想回撤,可奈何他們人多,個個來勢洶洶,我們連個退路也沒有,撐了不久,就實在擋不住了,小的被人砍了幾刀,一時暈了過去,等小的醒來時,車轎都不見了,小姐就,就……”
何義一腳踢上去,“沒用的東西,平時你們不是一個個英勇的很麽!怎麽一見山賊就成縮頭王八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那麽多人跟着,竟連小姐一個都保護不了,還有臉在這裏哭,來人,将他給我拖下去。”
那人一身的血,挨了這一腳後爬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陳青醁把目光撇開,秦老爺見了她,嘴唇動了動,拿出一個金光燦燦的手镯子,“這是甄兒戴的,他們綁了甄兒,要我明天拿五萬兩銀票去贖人。”
“這幫惡畜,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陳青醁道:“世伯且先放寬心,他們做強盜的,只為求財,沒見銀子,他們斷不會傷害秦小姐。”
秦老爺眼光一凜:“傷害甄兒?他們試試,要是甄兒少一根頭發,我定叫他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天望,去,你去請府衙的趙大人來一趟。”
何義趕緊上前勸道:“老爺,萬萬不可,現在小姐在他們手上,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只要小姐好好的回來,以後的事,咱們再做打算也不遲。”
秦天望也勸道:“伯父,那些強盜既然能在路上設下埋伏,肯定是有備而來,既然他們是要錢,咱們給就是,那些惡徒什麽事都能做的出來,要是驚動了衙門,惹怒了他們,恐怕事情就難辦了。”
秦老爺沉靜下來,道:“這些人,錢財他要,我給,可既然他們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有什麽樣的後果他們自己也清楚的很。既然這樣,這事肯定不會那麽輕易的了,我現在怕就怕夜長夢多,天望,你去請趙大人,周大人過來一趟,這事我自有打算。”
秦天望頓了頓,應道:“我這就去。”說完急匆匆跑出去了。
陳青醁坐在一邊默不作聲,其實這樣并不是一個好辦法,那些人選擇這個時候動手綁人,明顯就是年底缺銀子過年,只要銀子沒到手,那些人怕是也不敢殺人滅口。可現在一驚動官府,萬一一個不妥,逼得那些人狗急跳牆,那秦小姐必定就是兇多吉少。
“何義,你去找幾個人來,現在時辰還不晚,你叫他們先上山去,好歹要摸清他們的一些情況,另外,城北有幾個經常上山的獵戶,你一并找來,錢他們要多少給多少,明天下午,我們會帶人上去交贖金,記住,他們若沒把握能救人,千萬不要打草驚。”秦老爺吩咐道。
原來這秦老爺是打算做兩手準備,看來他還沒有老糊塗。
何義出去後不多時,兩個身穿飛鷹官服的人就來了,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幾個帶刀的捕盜官。
“見過秦老爺。”
“兩位大人受累,請坐。”
秦老爺道:“小女現在身處險境,還望兩位大人多費心關照。”
“秦老爺客氣,緝捕盜匪是我們的職責,既然秦小姐出了意外,這事也該我們來管,還請秦老爺放心,有我們在,就算他們是哪咤太子,也難跑出我們的手心。”
……
陳青醁出來時馮老四正蹲在牆角處等她。
兩人來到了一處僻靜地,馮老四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麽樣?聽說秦小姐是被翠鳴山那夥匪徒綁去了,你說好好的,怎麽就出這種事了。”
陳青醁沒回答他的話,反問道:“四叔,你說,這事會不會是秦天望幹的?”
馮老四想了想,說:“沒可能,他要動手那還能等到現在,他秦天望要的是秦家整個家産,不見兔子不撒鷹,那成箱的銀票地契房契要是沒見着,這秦天望絕不會妄動,況且,秦小姐現在要有個意外,這秦老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既然時機不到,秦天望可沒那麽傻。”
“是了,要動手也早了點。”
說完,陳青醁便快步朝外邊走去。
馮老四忙伸手喊道:“喂,青醁,你要去哪裏?”
“去山上湊湊熱鬧。”
“啊,這亂信頭上的你去湊什麽熱鬧,喂,喂!你還當真去啊……”
哎呀!這事鬧的,馮老四跟在後面喊她:“你慢着,要去你也好歹拿個防身的東西去啊!”
他邊喊邊快步跟上去,可到底也沒跟上,才出正門,就見陳青醁揚着一支長鞭,飛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