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銀耳蓮子羹

“沒,沒有。”陳青醁把手放在嘴邊咳了兩聲。說:“秦小姐想哪去了,我這不是為你好麽。”

何況這是你家,我能趕你去哪?

秦玉甄輕輕抿着嘴,慢慢在陳青醁屋裏掃視了一圈。

陳青醁愛清靜,所以她這屋裏擺設很是簡單,左面靠牆是一排朱紅衣櫃,旁邊一桌一椅,上面整齊的擺着幾冊古書,一些筆硯,牆上挂着兩幅山水畫,月窗半開,一室風雅。

秦玉甄看了一會,收回目光。

陳青醁忙把頭歪在枕頭上。

“看來,容少爺的病的确實很重。”

她回頭吩咐丫鬟:“去,叫何管家再去請個大夫過來。”

陳青醁伸出手一連聲:“哎哎,不用了不用了……”

那丫頭一徑去了。

陳青醁看了看秦玉甄臉色,只好擠出一絲笑:“真是太勞秦小姐費心了,我這其實也沒病的那麽重。”

秦玉甄柳眉一動:“是麽?”

言下之意:你剛剛那副要死要活的樣,難不成是裝的?

陳青醁只好重新躺下:怎麽頭有點暈,我歇歇。

……

翠竹小心翼翼端着茶過來,“小姐,你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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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甄瞥了她一眼:“你是這裏的管事丫鬟?”

“是,小姐。”

秦玉甄上下打量了幾眼,這個翠竹是在秦府應該幾年了,從粗做丫鬟做起,她一直熬到了這個位置,只是這丫頭嘴巴不靈巧,心夯口拙,不過人還算老實勤快。也難怪何義派她來南院管事了。

陳青醁看了一眼在秦玉甄面前縮手縮腳的翠竹,不免有些同情她。大概以前,這翠竹沒少招秦小姐罵吧。

沒多久,何管家親自領着一個年邁的大夫過來了。

“小姐,大夫請來了。”何管家道。

“老先生辛苦,病人在床上躺着,您給看看。”

說完秦玉甄起身去書桌前一張椅子上坐下。

那個老大夫氣喘籲籲的走了一路,他對秦小姐作了一個躬,這才去床邊一個凳子上坐了。

陳青醁乖乖的伸出手腕,半刻工夫後。

大夫便開口了:“嗯,你這病是外邪所致,邪郁于肺衛,你這右寸無力,肺經氣分太虛,外邪乘入,肺經受風……”

大約是為了顯示自己深通醫學,這位老大夫從脈象開始細細說起,說到病因病源,一直說到症候,方子。一個小小的風寒,硬是讓他亂七八糟說的人雨裏霧裏摸不着頭腦。

最後,老大夫捋了捋一蓬蒼白的胡子,說道:“這樣,我寫個藥方,開幾副祛風散寒、宣肺止咳的藥先給你吃着,平日裏注意不要貪涼。”

不管說了這一大篇有沒有用,反正老大夫回去的時候,何管家是塞了一把又一把的銅錢給他。

老大夫千恩萬謝,摟着銅錢喜滋滋的出去了。

現在,不單弄的陳青醁都搞不清自己病情到底是嚴重呢?還是不嚴重?不過顯然,那秦大小姐更是一頭霧水一臉不知所以然。

“既然這樣。”秦大小姐起身,“容少爺就好生歇着,等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說完就起身款款去了。

陳青醁目送大小出去後,終于大大松了一口氣。

沒過一會兒,一直在窗下蹲着的馮老四一臉笑意從門外進來了。

“喲,歇着呢?”

陳青醁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诶,跟你說話呢,青醁。”馮老四笑意盈盈,“我說,這秦小姐待你可真不錯。”

“什麽不錯,我一病人,她來看看怎麽了?”

“什麽叫來看看,你難道還沒看出來,那秦小姐可特別關心你。”

“沒有,你別亂猜。”

一提起這事,陳青醁的心情就不好。

馮老四:“什麽叫沒有,她一見你病不好了,立馬就去請大夫,這不,剛剛她們出去,那秦小姐就一直問翠竹,‘容少爺平常吃些什麽?’呀,‘容少爺一般什麽時辰休息’呀,‘容少爺屋裏要不要添些什麽?’呀,你聽聽,這話問的,夠體貼吧。”

“人家那叫客氣,你想多了。”

陳青醁毫不領情。

馮老四一臉不信:“得了,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什麽事不懂?她對你這麽上心,我就不信對你沒一點別的意思。”

“有什麽別的意思?陳青醁一翻身坐起來:“我好歹還救過她的性命,要擱在別人身上,還不得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了。說不定,那有曉事的,還得在真武帝跟前給我供上一個福德長生祿位,天天給我燒香祈福,讓我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呢!她不過來說了幾句話,就算什麽了不得的了!”

馮老四忙道:“說就說,你別嚷嚷啊,古話說的好,美人愛英雄,這姑娘家家啊,誰不喜歡那些有才能,有英雄氣概的,你想啊,你憑一己之力救了她出來,要是換了別人,怕是都恨不得以身相許了,我看吶,她早就喜歡上你了。”

陳青醁嗤了一聲,道:“四叔,你好歹也是個做長輩的,我什麽情況,你還不知道,就算她秦小姐真要以身相許,我該怎麽要?跟我說這個,你有意思嗎?!”

馮老四忙道:“你看你,一說就急,我是說,既然這秦小姐對你好,那事情也就好辦一些不是。”

陳青醁偏過頭去。

“好了好了,咱們先不說這個了。”

馮老四回頭望了望門外,然後說道:“就你這次擅自上山的事啊,我早勸你了,不該做的,咱們就別做。那秦少爺在我面前可是發了好一通脾氣的。這次秦小姐被劫,對他來說可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反正這事和他沒有一點關系。”

馮老四停了一下,“那些土匪也是窮瘋了,敢把主意打到秦家的頭上,秦家手眼通天,他們就算收錢放了人,也難保自己能活,所以這秦小姐,橫豎都要死在那些土匪的手裏。”

陳青醁想起那天秦玉甄在木屋裏獨自流淚,大概,她心裏也是知道自己處境的。

“只要秦小姐一死,到時候,這秦家的家業,還不是遲早要交到他手裏。可你這一去,壞了他的好事不說,怕是他以後想要做些別的都難了。”

陳青醁冷笑了一聲:“管他怎樣,反正到時候,我只管拿我的錢就是了,他的事成不成,和我何幹。”

馮老四:“話是沒錯,可是……”

“容少爺,水已經打來了。”

馮老四陡然停住嘴。

外間翠竹的聲音:“容少爺,這要換的衣裳也拿來了。”

“行,我就來,你先把衣服放着。”陳青醁起身下床。

在床躺了半天,陳青醁也該起來走一走了。

門外天清氣朗,又是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令陳青醁沒想到的是,秦大小姐口裏的“晚些時候”這麽快就來到了。

陳青醁洗臉擦手,重新绾好了發髻,才換過一身衣裳,那秦玉甄就帶着人一路進南院來了。

“看來,容少爺精神好多了。”秦玉甄掀開簾子,一雙眼睛盈盈的看了過來。

陳青醁一愣,擡起頭敷衍的笑了笑。

姑奶奶,你一天幾趟的跑?也不嫌累的慌。

她剛剛換了一身衣裳,外邊一件寶藍色繡團卷雲肩長衫,裏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羅中單,陳青醁身材清秀勻稱,腰間再束一條文武腰帶,整個人看上去端的是清俊無倫風采照人。

秦玉甄站在門口,看了她片刻,幔簾一晃,便微微垂了垂目光,跟着便袅娜娉婷繞過了她身側去桌邊坐了。

“容少爺,這是小姐特意親手給你做的銀耳蓮子羹,你嘗嘗看。”

後面跟着的丫鬟把一個青花瓷蓋碗放在了桌上。

陳青醁忙恭維道:“沒想到秦小姐金枝玉葉的,竟然還能上得廳堂下的廚房。”

那小丫頭接話道:“容少爺,這可是小姐第一次給人做這個,你待會可要好好品嘗。”

“第一次?”

“可不是,連老爺都還沒嘗過小姐做的東西呢。”

難怪這銀耳羹蓮子羹怎麽看都顏色有些古怪呢。

“你這死丫頭,亂說什麽呢。”

一旁的一個丫鬟罵到。

陳青醁這才看清說話的這個丫鬟是卉兒。

那卉兒站在秦玉甄身後,陳青醁一開始還真沒認出她。

只見這丫頭臉上打了一層厚厚的脂粉,整個人顯得白的有些吓人,最可笑的就算再白也遮不住她眼睛四周一大圈的烏青色,嘴邊上一整圈的烏黑,而且上下嘴唇腫成了臘腸,烏眉黑嘴的,活像個鬼一樣。

陳青醁忍住笑,看來那些歹徒下手還真不輕。

秦玉甄看了她一眼,朝桌上一擡下巴:“容少爺,你不是咳嗽麽,這銀耳蓮子羹清熱解毒,正好,你嘗嘗看。”

“哦,咳咳,多謝秦小姐美意。”

陳青醁去桌邊坐下。

這碗真是漂亮,白底青花,錦地開光紋飾,釉層細膩致密,口沿處一青花線圈,襯得這碗銀耳蓮子羹……?!

嗯,好吧,陳青醁拿起湯匙,慢慢在碗裏攪了攪,秦玉甄坐在她正對面,陳青醁攪了一會,擡起頭朝她笑了一笑,“看上去味道應該不錯。”

不錯你就吃啊!

秦玉甄盯着她。

一匙羹湯入口,陳青醁便緊緊抿住了嘴,好一會,她才笑着說了一句:“還行。”

還行?還行是什麽意思?

“就是稍微甜了一點。”

後面那句“有點齁。”她給硬生生咽了下去。

“哦,是麽,我才放了那麽一斤糖。”

“一,一斤!”

陳青醁覺得應該是自己聽錯了,敢情你家東西都不是錢買來的!

“你慢慢吃,要不夠的話,廚房裏還有不少。”

陳青醁心裏咯噔了一下:大小姐,這東西出鍋時你不先嘗嘗的嗎?

“我,我等會還要喝藥,吃不了那麽多,要不,你讓丫鬟們一人分一點?呆會該涼了。”

秦玉甄一張俏臉頓時晴轉多雲。

“沒事,你吃不完,倒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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