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做衣裳
因為白天睡的太久,到了晚上,陳青醁就一直沒有睡意。熬到子時過了,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等陳青醁醒來的時候,外面已天光大亮。
今年秋季還行,就是入冬後天色一直不太好,雖然沒下雨,但一天到晚陰沉沉的,風也大,誰知道過了月初,天色反而好了許多,每到中午的時候,到處都有些隐隐淡淡的日光。
陳青醁穿好了衣服出門。
外間屋裏,門簾子卷着,兩個小丫鬟正擠在一起做些針線活。見了她出來,忙起身倒水伺候。
“翠竹哪去了?怎麽不見她?”
陳青醁随口問道。
小丫鬟答到:“不太清楚,好像是去拿什麽緞子去了,她只讓我們在這守着……容少爺,這巾子放着我來。”
這兩個小丫鬟平時不過擡擡水打掃打掃屋子,或者跟着翠竹做些零碎事。今天還是頭一次來服侍陳青醁。
小丫鬟去開了一扇窗戶,外面天氣好,人的心情也跟着舒暢了不少。
洗漱後吃早飯。
今天的早飯是一碗清淡的粳米粥,陳青醁因為昨天下午吃了秦小姐那碗能甜死人的的銀耳蓮子羹,現在一吃這廚房端來的稀粥,那感覺比山珍海味都鮮美。
“容少爺,你慢點吃。”小丫鬟杏兒道:“翠竹姐姐叮囑了,要是你起的晚了,這早飯就少吃一些,免得到時候吃中飯的時候又沒了胃口。”
“看來你那翠竹姐姐還真是細心,連這個都想到了。”
“可不是,翠竹姐姐做事精細,又穩當,那些嬷嬷常常教導我們說要學她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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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醁頓時起了促狹之心,“我看未必吧,她既然這麽好,怎麽都去不了你家小姐院裏當差?你看那個卉兒,年紀比她還小,怎麽她就成了你家小姐的貼身大丫鬟?”
小丫鬟撅了一下嘴,說道:“那哪能比。”
“怎麽就不能比了,都是這秦府的人,她們又沒多長兩只手。”
陳青醁繼續說着:“聽說在東院那邊做事的丫頭,一個月月錢都比你們多半吊,而且你家小姐動不動就賞衣服,賞首飾啦,她要去了,怎麽着也比這裏強不是?”
小丫鬟道:“容少爺,你是不知道,咱們這府裏伺候的,除了那些家生的婢子婆子外,在外頭買進來的,根本就難進小姐那院。”
“哦,這有什麽說法?”
“這話說起來可就遠了,當年太太還在世的時候,小少爺也還在呢,聽府裏的老嬷嬷們說,那小少爺生的乖巧伶俐,誰見了都喜歡。只是後來也不知為什麽,小少爺總說肚子疼,有時夜裏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老爺太太城裏城外請了多少大夫,可就是查不出是什麽病。開始的時候,小少爺還能喝一些湯藥,可後來就不行了,吃什麽吐什麽,最後連半口水都喝不進了,沒兩天工夫,人就瘦的脫了形,連那雙眼睛都摳下去了。老爺急的頭發白了都沒有辦法,太太整天燒香拜佛吃齋念佛,求祖宗拜菩薩,可最後到底沒能挽回住,那天晚上,小少爺哭鬧了幾聲,兩腳一蹬,就死在了太太懷裏。”
陳青醁默默放下了筷子,這故事還真沉重。
“後來,還是府裏一個嬷嬷發現了一個丫鬟不對勁,大家一查,果然就是她,那個丫鬟平時是專門服侍小少爺的,沒想到她竟然暗地裏給小少爺的飯食裏下藥。先前誰也沒察覺,到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晚了。天知道那人是什麽黑心腸,連幾歲大的孩子也下手。後來那人見事情敗露,走投無路,夜裏一條繩子懸梁上自己吊死了。”
“我猜猜,那人就是外面買進來的丫鬟?”
小丫頭點了點頭,“聽說當年為這事,府裏的老管家氣的吐了血,這還不算什麽,小少爺一去,太太哪裏承受的住,她傷心的飯也吃不下,天天以淚洗面,後來一病不起,沒多久也跟着去了。”
母死子亡,真是慘絕人寰。
陳青醁剛剛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那你家小姐呢?”
“小姐當時也小,才十一二歲呢,聽嬷嬷們說,太太一死,小姐哭的那叫一個慘烈,出殡那天,她爬到太太的棺椁上直哭的撕心裂肺,一雙手摳着棺材怎麽也不肯讓人擡走,那些來吊唁的親眷和底下丫鬟婆子,個個淚眼婆娑淚水直流,唉!可憐小姐哭的嗓子啞了也無濟于事,太太死了,她也就沒娘疼了。”
一家骨肉,就剩了父女兩個相依為命,這也難怪秦老爺那樣驕縱偏愛秦小姐了。
小丫鬟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着:“所以,從那以後,咱們府裏的不管進什麽人,管你是好是歹,都只能在外面當差……”
陳青醁心裏一陣悵然若失,她的神思還停在那場,小小的秦玉甄趴在那棺材上,那時的她該多麽傷心。
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杏兒以為是翠竹回來了,她跑出去一會,又撩了簾子回來。
“容少爺,安嬷嬷來了。”
拄着一根拐杖的安嬷嬷一邊走進來,一邊念叨着:“外面那回廊裏積了些水,你們要拿東西擦擦,免得到時候走路摔了。”
“知道了,嬷嬷。”
陳青醁起身,“嬷嬷怎麽過來了,你坐。”
“不忙,容少爺,你也坐。”
安嬷嬷臉上雖然帶着笑,可看上去精神不比先前好了,那天晚上她老人家吓得一晚沒睡,人年紀大了,哪裏經的起吓,才幾天不見就連走個路也要拄拐杖了。
“唉!容少爺,這回是多虧了你,要不是你上山救她回來,這事都不知怎麽了局。”
陳青醁謙虛道:“哪裏哪裏,秦小姐福大命大,遇事自然能逢兇化吉。”
“容少爺。”安嬷嬷拿起衣襟擦了擦眼角,“你和玉甄将來是要成親的,別的話我也不說了,老身心裏一定記着這個情份……”
“沒事,安嬷嬷,人回來就好,你也別多想了。”
陳青醁扯開了話題,免得再說下去又勾起老人家的傷心事。
說了一陣閑話,安嬷嬷左右看了看,說:“來了這麽一會兒,怎麽沒見翠竹那丫頭?”
沏茶的小丫鬟回到:“早起的時候,小姐叫她過去找點東西,誰知道這麽久了還沒回來。”
話兒還沒落音,就聽外面一陣嘈雜聲。
“你們兩個,先把那些松花綢子放北屋去,東西太多,先一樣一樣來。”
“小姐,那這些呢?”
“這些先拿進來吧。”
外面叽叽喳喳,不一會,那些丫鬟們便進來了。
“這是幹什麽?”
陳青醁看着她們手裏抱着一摞一摞的綢布錦緞,有些吃驚。
秦大小姐走了進來,她今天穿一身翠煙織錦裙,淡抹胭脂,看上去心情格外好。
“嬷嬷,你老人家怎麽也來了?”
安嬷嬷道:“容少爺不是病着嗎,我得空就過來看看了。”
那些丫鬟把那些綢子緞子擺滿了桌子凳子。
“小姐,你坐。”
一個丫鬟端了一張圈椅過放好。
秦玉甄坐下來後,眼睛在那些綢緞裏掃了一圈,然後伸出手指指了指。
一個丫鬟馬上過去拿起了那塊綢子,陳青醁還沒反應過來,那丫鬟便站到了她身旁。
“容少爺,麻煩起一下身。”
陳青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幹嘛?
見秦玉甄看着自己,她便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那丫鬟舉起那塊綢子放在陳青醁身前比劃了一陣。
秦玉甄微微偏着頭看了看,“嗯,這顏色不錯,又是亮花兒的,就做件袍子吧。”
陳青醁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給她挑料子做衣服呢。
“那塊拿來,對,就那塊蘇繡的緞子。”
陳青醁只好傻傻的站着不動。
安嬷嬷在一旁笑着:“也虧你這時侯想起來了,先前叫你給人好好給人置幾身衣裳,你還嫌我嘴碎讨嫌,你瞧瞧咱贇州城,哪家姑娘出閣前不要給自己……”
“嬷嬷~”秦玉甄出聲喊道。
“好了好了,我又多嘴了。”
“這個石青綢子我看一下。”
秦玉甄說完後眼睛轉回來,正好對上陳青醁的視線。
陳青醁不知為什麽,見到秦玉甄,她又想起了那個小丫鬟的話,想起了那個趴在棺材上的小人兒。
“這綢子顏色暗了,再換一個看看?”
……
“嬷嬷,你幫我瞧瞧,這兩個顏色哪個好?”
“我瞧着都好,容少爺白淨,穿什麽顏色都好。看看,這樣多好,都是要成親的人了,要是見了面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倒不像話了。”
底下幾個丫鬟笑着低下了頭,自從這次回來,小姐對容少爺的态度就變了許多。
等了一會,安嬷嬷又不知想起了什麽,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唉,我年紀也老了,趁着我還能動,你們成親後便快些生個孫少爺出來,要是個孫小姐也成。我能幫着帶不說,等我哪天去了,到了太太跟前,也好和她說說咱們的孫少爺長的什麽樣?乖不乖巧……”
兩人一聽這話,頓時都朝對方看去,秦玉甄一抿唇,兩朵桃花便上了臉,那神情,真是說不盡的溫柔旖旎。
陳青醁臉上似笑非笑,一時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