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姑爺來了
這東院和南院不同,南院那邊花草多,樹少,靠圍牆不遠又是一塊大池塘,白天展眼一望,平平闊闊,無甚遮攔。
而東院這邊樹多,青梧翠竹,楊柳山棗杏子樹成林成片。
要是在夏季有月光的晚上,微風習習,襯着這些郁郁蔥蔥的樹木,倒是個吟風弄月的好去處。不過現在是冬天,那些經了霜的樹木在黑暗中顯得蕭條陰森,風一吹,就咔嚓嚓作響。所以現下的這種情況,實在不是一個花前月下,風花雪月的溫存之處。
可今晚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兩人不管是說話還是沉默,那氣氛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絲絲縷縷,重重疊疊,好像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各不相識,總有些羞羞怯怯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兩人并排走着,離得不遠也不近,陳青醁看着兩邊的景象,突然之間也不知是腦子中哪根筋搭錯了,她一下想起那晚夢裏面的事情來了。
夢裏有樹有石徑,夢裏也有秦玉甄。
陳青醁一顆心嘭嘭直跳,想的自己是渾身燥熱不已。
她偷偷看了一眼秦大小姐,秦大小姐目視前方,眉眼間雖然含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誘人風情,但并沒有夢中那種妖嬈作态。
陳青醁深呼了幾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然後沒話找話問:“今晚的戲可好看?”
秦玉甄柳眉一動,“戲?你說的是哪個戲?”
陳青醁笑的很是勉強,她說的自然指的是臺上。
秦玉甄沒有回答。
陳青醁只好又找出一個問題來問:“冷嗎?”
秦玉甄搖搖頭。
好吧,陳青醁覺得今晚不該逞強來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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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路程不遠,走着走着便到了。
“容少爺,我們到了,你先回吧。”
卉兒提着燈籠過來說道。
陳青醁停下了腳步。
秦玉甄咬着嘴唇,往前走了幾步後,這才轉過身來。
陳青醁隔着一道曲欄,說道:“那行,我就回去了。”
有丫鬟過來,“小姐,咱們也進屋吧。”
直到那扇院門重重關上之後,陳青醁才轉身往回走。
東院裏,正房的屋檐下挂着幾盞紗燈,有丫鬟道:“小姐回來了。”
“那邊屋裏怎麽沒點燈?”秦玉甄邊走邊問道。
丫鬟回:“安嬷嬷睡着了,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住冷,你們出去沒多久她就回房歇下了。”
說着便打起了簾子,秦玉甄進了屋裏。
卉兒搓着手進屋,“好冷,自從打了霜後,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小姐,咱們這屋裏要不要燒點炭?”
“這麽點小事,還來問我?”
秦玉甄雖這樣說,這話裏卻沒有生氣的意思。
哼哼,誰叫她今晚心情好呢。
先前那個叫卉兒拿燈的丫鬟過來說道:“小姐,你別理她,今天我去問了,何管家說今年的新炭還沒有下來,大概還得再等兩天,等明兒我去庫裏看看,看有沒有去年剩下的。”
說話的這個叫秋纭,和卉兒一樣都是秦大小姐的貼身丫鬟。不過她年紀最長,除了要服侍這秦大小姐,還要管着院裏大大小小的事情。
卉兒朝她撅了撅嘴,“就你最能幹。”
秦玉甄懶得聽這兩個丫頭吵嘴,她自己走到鏡臺前坐下,卸下了珥簪。
秋纭走過去伸手點了一下卉兒,說道:“也就你了,剛剛姑爺要跟小姐說話,你還湊到跟前去,我可告訴你,等下回小姐要出去,你可別再跟着去。”
卉兒嚷道:“為什麽不讓我去?我也沒說什麽。”
秦玉甄把一支釵子丢在鏡臺上,“你們倒有空閑着,我大冷天的,我還得坐在這裏等你們得閑了才來打水伺候是不是!”
兩個丫鬟忙滾了過來,“就來就來。”
過了今天,明天就是二十七了。
再有三天,就是十一月了。
陳青醁昨天回來的晚,沒想到早上卻一大早就醒來了。
等翠竹打着哈欠,端着個盆子進來時,竟然發現一向晚起的容少爺已經起床了。
“容少爺,你醒了。”
陳青醁“嗯”了一聲,大概是因為昨天和秦玉甄已經和好的緣故,她今天心情格外的得不錯。
翠竹放下盆子,過來給她找厚一點的衣服。
一吃過早飯,陳青醁就不想在這南院呆着了。和翠竹說了一聲,她就出去了。
不過她還沒想好要去哪裏,在園子裏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前院這個亭子裏。
既然沒地方去,那就幹脆就坐着別動,她就怕自己的雙腳管不住就要往東院那邊去。
算着時辰,大概也就剛過辰時,陳青醁坐在這四面通風的亭子裏閑坐着。
“喲,這不是容大少爺麽,怎麽了,一大早就坐在這裏,等誰呢?”
秦天望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
陳青醁看着後面跟着的馮老四,心想:這兩人怎麽湊一塊了?
她和馮老四兩個人,為了避人耳目,通常很少會和秦天望呆在一處。
“秦少爺,我等誰也不礙着你吧。”
陳青醁大概和秦天望天生不對付,也許是他那長相實在太礙眼,所以嚴重影響了她的心情,每次一見到他,陳青醁一開口就沒好聲氣。
秦天望眼睛朝四周看了看,這才黑着一張臉道:“姓陳的,你要做什麽我管不着,可是你也不要鬧的太過了。”
陳青醁眼睛瞪着他,一副“我鬧什麽了?”的表情。
“別跟我裝傻,你和秦玉甄的事,鬧的這府裏上上下下誰不知道。”
“秦少爺,這事你也不用管,你在秦老爺面前管好自己就行,免得等不到那天就被人家趕出去了。”
“你……”
秦天望剛坐下,又氣得站起來,一臉你有種的樣子拿手指了指她,“行,你的事你自己搞定,要是惹急了那秦玉甄,出了什麽岔子,你就給我等着!”
說完就甩甩袖子走開了。
那馮老四見人走遠了,這才走進來。
“青醁,一大早的,你和他置什麽氣。”
陳青醁看着他,“你們怎麽在一起了?”
馮老四道:“昨晚上不是去送幾個客回去麽,那幾個人拉着這秦少爺,硬是要來幾圈。”
“你就跟他們賭了?”
“不是我,我哪有資格上臺,就是替這秦少爺摸了兩把。”馮老四說着就來了勁,“一翻一百零四兩,兩翻兩百零八兩,他最後給了我十兩銀子的賞錢。”
“哎,青醁。”馮老四見她不感興趣,便說道:“我說怎麽常常不見這秦少爺在府裏,原來他在外面,不是喝酒打牌就是去青樓翠館宿花眠柳,哪有時間回來這秦府……”
這事她也不感興趣好不好,一大早的,就不能說說別的?
馮老四喜滋滋地拿出了一錠白花花的紋銀,“瞧見了沒?足足十兩,啧啧,還是本朝新制的,……”
陳青醁看着亭子外一座小石山,良久,說了一句:“四叔,其實,我這些年也攢了一些銀子。”
馮老四道:“我還不知道?你一向把錢藏的嚴緊,又不肯透露一點口風,平時找你借兩個銅子你都不肯,就是怕別人知道你有銀子了。唉,算着日子也快,再有幾天就是十一月了,等一過了年,二月三月,到了四月份,咱們就可以回京城了。”
陳青醁臉上似笑非笑,說道:“是啊,快得很。”
……
“诶,不對。”
馮老四一皺眉,“這事不對。”他盯着陳青醁,問:“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陳青醁回過了神,說:“沒事,我哪有什麽事。”
馮老四道:“好端端的,你怎麽跟我說起這個了?一大早的你也沒喝酒啊,怎麽就突然說起胡話來了。”
陳青醁道:“你瞧,我剛剛就是一時口快,你一下想到哪裏去了,況且,這銀子可是我的,就算告訴了你也沒用,你就算想,也撈不着啊!”
“真的?你有事可別瞞着我。”
“四叔~咱倆都是一條藤上的螞蚱,什麽事瞞你幹嘛呀。诶,你還別說,咱們來這這麽久,我還挺想回京城的。等咱們回去的時候,是走水路好呢還是走陸路好?”
馮老四笑了笑,說:“回去當然是走水路舒坦,不過走陸路也行,路上可以看看沿途的風景嘛……”
說着馮老四打了個哈欠:“算了,我也不跟你說了,昨晚上一夜沒睡好,我還要回去換身衣服呢。”
他站了起來,“我跟你說啊,秦小姐那裏你也別擰巴了,像她這種千金小姐,你就得哄,多哄一下就沒事了,你想想你自己也是個姑娘,怎麽就不明白這姑娘家的心呢?”
入冬以後的江南照樣寒意森凜,天邊彤雲密布,看樣子,再有不久就會下雪了吧。
陳青醁擡頭望向天,無聊地想着。
安嬷嬷這幾天一天到晚閑不住,從這屋轉到了那屋,嘴裏也絮絮叨叨念個不停:“卉兒,叫你找那幾把青綢子油傘呢?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叫你找出來好生擱在門後頭,你就是不聽……”
“好啦好啦,嬷嬷,我就去。”卉兒說着就跑出去了。
不一會,“……诶,容少爺,你怎麽來了?”
卉兒一見着院裏探頭探腦的陳青醁,便扯開喉嚨喊起來:“秋纭,雙兒,你們快些出來,咱們姑爺來了。”
正心虛的陳青醁忙用眼睛瞪她,“嘿,嘿,你喊那麽大聲幹什麽!”
卉兒喊完就跑開了:“真是的,一天天的,就光我一個人跑腿了……”
不一會,丫鬟秋纭就掀了簾子出來了,“容少爺,你來了,小姐在屋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