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高傲的秦小姐

贇州城雖然地處江南, 但自從過了小寒節氣, 那雪紛紛揚揚就一直沒有停過。

陳青醁站在窗前靜靜地看院裏的白雪, 外面寒風凜冽, 冰冷的風卷起大片雪花帶着呼聲在屋頂輕嘯掠遠,讓人聽了就覺心生寒意。

小丫頭桃兒掀了簾子從外面提了一個腳爐進來,翠竹接過手看了看, 說:“這大雪天的,也不知道多添點炭。”

桃兒道:“何管家說這幾天河上都凍住了, 什麽東西都運不過來,炭也短了, 說什麽還得等幾天才有夠呢。”

聽到這裏的陳青醁轉身問道:“翠竹, 你們這河裏要什麽時候才能化凍?”

翠竹想了想說:“往年冬天不冷的時候, 正月一過就會化凍, 不過,要是天太冷, 就是二月三月才化也是有的。容少爺,你問這個幹什麽?”

陳青醁嘴角微微一勾, “沒做什麽,就随便問問。”

臘月二十五這天, 雖然依舊雪袅長空, 但秦府上上下下從早上就開始忙開了。一大早,院裏幾個丫頭就興奮的在一起嘀嘀咕咕說個不停。

按慣例,秦府在這一天是要大擺筵席的,大家辛苦一年, 除了要犒賞那些外面鋪子裏的掌櫃、管事、夥計外還要犒勞府裏的一衆仆役丫鬟和婆子們。當然,除了酒宴,年底的賞錢什麽的也不少。有多少人一年到頭就盼着這一天能得個好賞賜,所以每到這一天,秦府裏裏外外就顯得格外熱鬧。

南院裏,幾個丫頭也不例外,一得了閑,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每人興高采烈地猜測着今年能得多少賞錢。

陳青醁系好一件墨灰色的厚氅後便出了門。

臺階下積了五六寸厚的雪,前面石板路掃出了一條幹淨的小徑,她下了石階便往前院而去。

這個時候片片細雪如游絲飄蕩在空中,天邊低低層層疊疊堆着一些濃厚的雲,看樣子,今晚又會是一場大雪。

前院門外,一個小厮遠遠看見她來了後忙迎了出來。

“容少爺,你來了。”

陳青醁一邊走一邊問:“老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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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回答:“老爺在裏面呢,剛剛柳掌櫃叫人送了一樣東西來,這會還在廳房裏呢。”

陳青醁上了石階,剛進花廳,就看見了正伸着手指清點數目的秦大小姐。

陳青醁一怔,連肩上的雪花都忘了拍,就那樣愣愣地站在了門口。

秦大小姐微微一擡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陳青醁。

兩人視線交彙了一會,她眼波一瞥,和旁邊何管家說道:“這些都齊了嗎?”

何義看了看冊子,說:“齊了,這裏一共是七匹素綢,七匹燕青花綢,照你的吩咐,另外加了六匹雲緞。”

秦玉甄點點頭,“你去把銀錢讓人備好,等吃過了中飯,就叫他們都來這領吧。”

何義道:“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雖然在一處宅邸中住着,但兩人自那天以後就一直沒有再見過面,這乍一見面,便有多少若有若無的情思在裏面。陳青醁收回目光,脫下被雪潤濕的大氅。

“容少爺,你來了。”何義出去時笑着打了一個招呼。

陳青醁扯出一個笑臉,“何管家辛苦。”

秦玉甄靜靜地站在一旁,既沒說話也沒再看過來。

陳青醁踏進廳裏,幾個丫鬟還沒來得及上前行禮,就見她目不斜視一徑往旁邊內廳去了。

被無視的幾個丫鬟面面相觑,“這,這?”這姑爺也太過分了,明明小姐在這裏,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秦玉甄微微偏過頭,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陳青醁過了內廳進了裏面一房間裏,那秦老爺手裏正拿着一個白瓷瓶仔細地看着。

“世伯,你找我?”

秦老爺見了陳青醁,便招手道:“賢侄你來的正好,來來來,你看看我這只瓶怎樣?”

“這是柳掌櫃早上叫人送來的,你看看。”

陳青醁一看,原來是一只短頸小口的梅瓶。

這梅瓶雖然光素無紋,但胎壁薄而堅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東西。

陳青醁又仔細看了看,說:“應該是定窯出的。”

秦老爺點點頭,把瓶子拿在手裏又看了看,說:“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麽叫你來看這個?”

陳青醁笑了一下表示不知道,無端端的,我怎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你還記得你小的時候,我們秦容兩家住在左右隔壁。有一回,你趁着我們幾家大人不注意,你悄悄溜進我書房裏翻箱倒櫃,後來還把桌上的一樣東西給我打碎了。”

秦老爺笑着指了指手裏的梅瓶,“隔了這麽多年,我也總算又找到了一只。

“原來是這樣。”陳青醁有些尴,“您看,我都忘記了。”

秦老爺擺擺手,“你那時小,不懂事,都那麽久的事了,你不記得也是有的。”

秦老爺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看了看陳青醁,然後捋了一把胡須,說:“光陰似箭,這時間過的可真快。”

陳青醁一聽,怕秦老爺又說起那些她不知道的事,便轉開了話題:“世伯,這梅瓶現在少有了,柳掌櫃應該也下了不少工夫吧?”

秦老爺臉上神色一動,把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的确不容易。”

兩人閑聊了一會,前院有管事的進來問事,秦老爺就事吩咐了幾句後,便轉過頭來說道:“賢侄,趁着今天大家都高興,咱們也在一處吃頓飯如何?”

說完不等陳青醁回答,便問一個丫鬟:“堂少爺過來了沒有?”

“來了,正在外面和小姐說話。”

“那行,這天氣冷,叫他們早點擺飯吧。”

既然要一起吃飯,陳青醁免不了要和秦玉甄再一次見面了。

筵席是擺在當中的內廳裏,一桌的珍馐美馔,幾個丫鬟正在擺放碗筷碟子。

秦天望大概剛來不久,此時正站着窗下和秦玉甄聊着什麽。

秦玉甄今天一襲杏紅色撚銀絲緞裙,雖然穿的不薄,但身段比起之前來,竟還窈窕了不少。

陳青醁過來的時候,秦天望臉上浮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喲喲,瞧瞧,咱們的容大少爺來了。”

陳青醁看了一眼秦玉甄,沒有作聲。

“來,你們坐吧。”秦老爺落座後,幾個人才一一坐下來。

今天的菜肴很是豐盛,秦老爺又叫人拿了幾壇好酒上桌。

“玉甄吶,來,你嘗嘗這菜,裏面加了些果肉,味道不錯。”秦老爺關切地說道。

“你們也吃,等會咱們再喝點酒。”

秦天望道:“伯父,這第一杯酒還是讓侄兒敬你吧。”

和往常一樣,秦天望逮着機會便要敬酒,陳青醁雖然沒什麽胃口吃飯,但酒卻不能少喝的。

一開始,氣氛還不算太差,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不過時間一長,這氣氛就漸漸不對了。

秦玉甄不用說了,自一上桌,她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平時傲氣十足的大小姐此時一副天見猶憐的樣子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一只手拿着筷子,低頭扒拉着碗裏那幾顆未曾動過的米飯。

而坐在對面的陳青醁也沒好到哪裏去,她興致顯然不高,除了剛開始勉強說了幾句話後,便開始不作聲了,除了偶爾擡眼瞥秦大小姐一眼外,就剩默默喝酒了。

當着大家的面,這兩人一副蕭郎陌路卻又牽牽絆絆,似有千言萬語又冷冰冰地相對無言,把好好的氣氛弄得凝重又尴尬。

秦天望假裝忙着喝酒吃菜,好像自己眼瞎沒感覺一樣。

秦老爺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兩人。親自夾了一塊鵝肉放進秦玉甄碗裏。

“來,玉甄,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秦玉甄接了過來,客氣地說了一句“謝謝爹。”說着就把碗放在了一旁。

看來這飯是沒法吃下去了,秦老爺把筷子一放,沉着臉說道:“玉甄,你來一下。”

秦天望眼珠滴溜溜看着秦家父女走開後,便陰陽怪氣地對陳青醁說話了,“容少爺!你可真是不簡單。”

他還從沒見過一向高傲的秦家大小姐受人這般冷落過。

“多謝秦少爺誇贊。”陳青醁毫不客氣。

秦天望奈何不了她,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幾個丫鬟,只好放低了聲音警告道:“你眼裏也不要太沒人了,一次一次去得罪她,你是不是不想拿錢了,到時候可別怪我……”

陳青醁把酒慢慢倒上,“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秦老爺進了隔壁一間房裏後,便回頭吩咐丫鬟:“你們都出去吧。”

丫鬟們陸續出去後,秦老爺開口了:“甄兒,你說,你和這個容公子是怎麽了?”

……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秦玉甄偏過頭,說:“爹,這事,您別管。”

“別管?你們先前鬧一陣好一陣也就算了,可這次呢?都快一個月了吧。”

秦仲崑一口悶氣堵在心裏,“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了什麽事在鬧別扭,鬧到了什麽地步。可是,這還有多久你們就該成親了,難不成要鬧到正式拜堂那一天才算完?還說叫我別管,就上次王恩不肯罷手那事,你爹我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情才把事情擺平,現在你們又這樣,我不管你誰管你!”

秦玉甄:“爹,你說過這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的。”

秦仲崑道:“是,我是說過由你做主。這半年裏,你和容醴接觸得也不少了吧,爹也答應過你,這個容醴來,你若覺得人不錯,那便好,明年四月你們就成親。若你不願意,我還是那句話,爹不會逼你。”

“爹,我并沒有……”

秦仲崑擺擺手:“容醴這人是不錯,不過你們要是說不合攏,爹自然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父親!”秦玉甄臉色一變,她一般都不會稱她爹為‘父親’,除非她真正生氣的時候。

就像現在。

“好不好的,女兒心中有數,這事,您還是不必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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