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情之人
秦玉甄說完起身就走了, 留下秦仲崑秦老爺一人坐在那裏幹瞪着眼。
他緩了緩胸口的氣,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他這女兒還沒嫁呢, 那心就向着別人去了,自己不過說了兩句,她就開始擺臉色了。
秦老爺嘆出一口長長的氣, 真是女大不由爹啊。
秦玉甄出來的時候走得很急,陳青醁和秦天望才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走到了廳門口。
門外寒風呼嘯, 空中飄下來的雪早已把地面打濕。秦大小姐一腳出去後身形一晃,差點就摔倒在地。
“小心!”
陳青醁一下站了起來, 一顆心差點吊到了嗓子眼。
秦玉甄一手險險扶着門框, 頓了一下後, 扭身便走了。
幾個反應遲鈍的丫鬟忙忙抱了厚氅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
陳青醁這才松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
等她緩回過神重新坐下的時候, 卻瞥見一旁的秦天望兩目閃爍,笑的陰奸陽詐。
“有意思, 有意思。”秦天望啧啧兩聲, “我總算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陳青醁沒理會他,剛剛秦玉甄那一晃,晃得讓她心生疼。
“容少爺,怎麽樣?這風月情場之事, 可比那賣卦算命強多了吧。”
既然沒有旁人在,秦天望說起話來也就毫無顧忌了。
陳青醁:“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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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
秦天望拿手指了指外面,“看來我還是真小看你了。”
陳青醁冷哼一聲:“秦少爺,你看出什麽了?”
“啧啧,別以為你們不說話我就看不出來,我秦天望雖然別的不行,可這風花雪月的事,我可太在行了。剛剛在桌上吃飯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對勁了,我和秦玉甄長這麽大,她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平日裏心高氣傲,對人頤指氣不可一世,我還從沒見過她在誰跟前這般柔柔弱弱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呵,瞧瞧你們剛剛那副傷感懷情的樣,怕是瞎子也看的出來了。我就說嘛,怎麽可能會鬧的這麽久,原來你們早有首尾了。一個使性,一個忍氣,真是好一對有情之人。”
陳青醁道:“什麽有情之人?我和她又能有什麽首尾?秦少爺,不要以為自己長得黑,就認為別人都是老鸹子。”
秦天望笑道:“你敢說你和她沒有什麽,你別以為我眼瞎什麽都看不到。怪不得你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不出你還是個乖覺的人,假戲都做的那麽真,真的讓她秦玉甄都愛上你了。”
見陳青醁不理他,秦天望又笑笑:“我之前還以為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鬧的整個秦府都沸沸揚揚,原來不過是些風情月債。這女人嘛,醋心大,你多說幾句好聽的哄哄她就是,看你剛剛那樣關切她,何不趁着這個時候再去她跟前認認錯,這事,說不定就有個挽回了。”
陳青醁忍無可忍,“姓秦的,我做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秦天望一副無所謂,“好好好,我也不說了,反正,你們怎麽着都好,只要不給我惹出亂子來,我還樂的看好戲呢。”
說着他拿起一雙筷子敲了敲桌子,得意洋洋唱起來:“鴛鴦對對兮,并肩雙飛;木名連理兮,擎結聯枝;劍名雙龍兮,匣配雄雌……”
最後倆字還沒唱出來,只聽‘哐嚓’一聲,秦天望竟連人帶凳子四腳朝天翻到了地上。
“你……你……”秦天望指着陳青醁,背上疼的說不出話來。
陳青醁揚揚眉,“喲,秦少爺,你唱就唱呗,敢情還帶演戲的。你要演就演那鴛鴦啊,怎麽還趴地上演起王八了。”
秦天望一臉狼狽地爬起來,“行,算你狠……”
——
這幾天冷的要命,天光也短,有時還沒到申時末,天色就黯淡了下來,雪飛風冷,冷的讓人畏畏縮縮。
再有幾天就到除夕了,每逢佳節倍思親,陳青醁這麽多年都沒人可思,只是,現在她一靜下來,無緣無故的,她就會想起一個人來。
就像現在,她手裏拿了一本書,看着看着就開始走神了。
翠竹進來放簾子時,陳青醁才猛然回過神來。
“容少爺。”翠竹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什麽事?”
“剛剛東院裏來人說,說是小姐病了。”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把底下那句“要不你去看看?”換成了“剛剛還在請大夫瞧呢。”
陳青醁:“……哦,是嗎?”
翠竹繼續說道:“也不知道病的嚴不嚴重,不過,今兒已經請了兩次大夫了。”
“是嗎?”
“聽她們說是小姐前天下午急着回東院,路上受了風雪,回去後就有些不舒服了,沒想到才隔了一天,竟一病不起了。”
“哦,是嗎?”
陳青醁好像就剩了這一句話可說。
翠竹不敢再多置喙,說完這些,她便開始收拾屋子了。
陳青醁低着頭,把幾書一本一本擺好,左左右右對的整整齊齊,又把紙頁上上下下抻得平平整整。
好一陣後,她才開口道:“翠竹,外面雪景應該不錯,我,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翠竹抿着嘴,點點頭,“知道了,容少爺,你去吧。”
翠竹又不傻,這容少爺要去做什麽,她哪裏就不知道。唉!這兩人,何時才是個頭啊。
陳青醁披了一件絨氅出門,外面風雪果然很大,寒風凜冽,那雪回旋亂飛,飛的人都睜不開眼。
左邊一間廂房裏,正籠着手烤火的馮老四聽到動靜探出身來。
陳青醁站在門前,把雪帽戴上,系好絨氅便跨步下去了。
“唉唉,這大雪天的,你要去哪裏去?”馮老四起身追了出來,“你……容少爺,容少爺,好歹你拿把傘去啊。”見陳青醁不理他,馮老四便一疊聲地叫着:“傘不帶,你好歹把笠子戴上啊。”
陳青醁出了院門,只見那路上又積了三四寸厚的雪,凜凜北風刮的人是透骨寒涼,過了半道,眼看着這雪越下越緊,她于是加快了腳步。
東院裏,幾個丫頭正圍在正房外間的火盆邊做針線,一邊低聲閑話着。秋纭輕手輕腳進了裏屋,沒一會,又退了出來。
卉兒丫頭問道:“小姐還沒醒麽?”
秋纭:“沒呢,再讓她睡一會吧,你們好生把藥罐子放火上煨着,別放涼了。”
“知道了。”
這大冷天的總讓人縮手縮腳,秋纭搓了搓手心,去把窗上的栓子一個個拴好。
卉兒看着那藥罐子,一時就來了氣,“你們說,這姑爺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小姐都病一兩天了,她來瞧都不來瞧一眼。哼,她倒好,一天天安閑快樂着,也不想想咱們小姐為了她,連飯都吃不下了,現在更好,把自個身子也弄病了,誰又來疼她。”
旁邊一個丫鬟悄悄拉了拉她,秋纭走過來,放低聲音罵道:“你要死了不是,瞎嚷嚷什麽,還嫌不夠亂的,小姐還在裏面睡着呢,要是她聽到這話,還能好是怎麽着。”
卉兒小聲嘀咕着:“本來就是嘛。”
一個丫鬟插嘴道:“也怪不得卉兒說,這容少爺的确是過份了點,這都一個月了,她也沉得住氣一趟也不來這裏。也不知道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和咱們小姐的婚約還擺在那呢,又不是不相幹的陌生人,小姐這樣病着,她也狠的下心腸不來看一眼。”
“你這丫頭,剛剛說了卉兒,你又開始在裏面架秧子起哄了,這外面下那麽大的雪,容少爺就是想來也不容易。況且,這容少爺看着也不像那種薄情寡義之人,她要不來,肯定有她的道理。這事啊,咱們說了也不算,你們也別瞎操心,自個把份內的事做好就成。”
“就你護着她,我還不知道。”卉兒不滿地念了兩句,“反正啊,這容少爺一天不來,我就一天在心裏罵她一頓。”
……
這雪可真是大,牆角落上那兩顆海棠樹已覆上了厚厚一層白雪,頂上那些細細的枝條被雪壓得彎下了腰,若是今晚再下一場大雪,怕是會壓斷了吧。陳青醁背靠在牆上,心裏想着。這窗戶上面窄窄的屋檐根本遮不住飄雪,不一會,她的肩上身上就落了不少雪花。
裏面幾個丫鬟說話的聲音剛停下來不久,她便聽到了裏間有幾聲虛弱的咳嗽聲傳出來。
“卉兒,秋纭,你們幾個都進來。”說完,秦玉甄又忍不住嘶啞着聲音咳了幾聲。
陳青醁仰着頭,眨了眨眼睛。
……
“小姐,你醒了。”
“小姐,怎麽了。”
“剛剛是誰在外面亂嚼舌根的?”
“小姐,我……”卉兒怯怯地應着。
“自己給我掌嘴……”
“小姐,我是看容少爺總不來,所以才……”
“這事該由不着你來說,下次……下次不要讓我聽到你們在背後議論容少爺怎樣怎樣……”話還沒說完,秦大小姐又是一陣咳,咳得人揪心不已。
“否則,你們自己給我滾出去……咳咳咳咳……”
“知道了,小姐。”
“快,快給小姐順順氣……拿塊巾子來。”
“……誰去把藥端來。”
裏面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夾雜着秦大小姐虛弱無力的咳嗽聲,讓窗外的人又添了許多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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