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看見姑爺了

什麽今天不行就明天, 以前那日子定的難道不是黃道吉日?安嬷嬷念叨了幾句, 剛想問這姑爺怎麽也沒個信, 卉兒卻一溜煙就跑遠了。

安嬷嬷一個人站在那裏無可奈何, “這丫頭……”

她這些天問這個問那個,可是總沒人肯拿真話告訴她。

“唉!要不親眼見着玉甄她成親,我就是死到了閻羅殿也放不下心去的。”

按嬷嬷搖搖頭, 拿起拐杖走去院裏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便三個月過去了。

陳青醁休養了幾個月, 一個人呆着的時間總是漫長的。現在能偶爾來看她的,除了那個葛五少爺, 就再沒了別人。

這些天她已經可以慢慢站起來了, 大概是長期沒站立的緣故, 剛剛扶着牆起來時她差點沒一下倒地上去, 她腳下如綿。腰背上一動便開始疼。但她還是堅持着站了一會,才小心躺了下去。恢複不容易, 一直到半個月後,陳青醁才堪堪能夠下地走路。

秦家的人沒有來, 想念的人一直沒來。陳青醁為了自己不胡思亂想,她開始念經參禪, 那些《金剛經》《華嚴經》《地藏經》只要是她記得一些的, 便都輪着念一遍。也許,等她出去後,萬一哪天想開了,就是出家做個佛家弟子也不錯。

這天是初二, 才吃過早飯不久,那門外便嘩嘩響起來一陣鎖響,接着有人打開了牢門,來人用力打了幾下牆,大喊道:“喂喂,起來!”

陳青醁:“??”

“叫你呢。”來人不耐煩道:“快點出來!”

“這位官爺,請問,這是?”她陳青醁可不會認為是王家父子良心發現在就放了她。

“問那麽多幹嘛,叫你出來就出來。”這人極不耐煩,“別磨磨蹭蹭的,大爺我哪有什麽時間來等你。”

陳青醁想了一會,說:“官爺且稍等一下。”

她彎腰從被褥上拿起了一件外衫。左手順手便從被褥底下摸出了一塊寸長的鐵片,鐵片的一端,已經被磨的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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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駕官爺了,走吧。”

陳青醁被押進地牢時,才是剛剛入夏的四月,等她拖着腳鐐走出地牢再見天光時,外面已經是金秋七月了,一陣秋風瑟瑟吹過,樹上黃了的葉子便打着轉飄下來。

陳青醁伸手遮了遮頭上的光,往前走了幾步。因為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中呆久了,她過了好一會才慢慢适應了外面的光線。

“快點快點,從這裏去河邊,左右還得走上好一程呢!”

和她一起出來的,還另有幾個人。

去河邊?

陳青醁終于想起來了,今年年初翠河河水決堤,為了加寬河水的過水寬度,贇州城衙門便開始在河岸一側開挖渠道,重修堤岸。雖然過贇州城的河道并不很長,但這工程算起來也絕不小。對于州府衙門來說,像那些關押的犯人則是再好不過的勞力。

“快快快,就到前面了。”

那個押送的官差喝了一聲,說道:“你們從那邊河堤上下去,都老實着點,別跟我耍花樣啊。”

一個年老的犯人稍微手腳慢了一點,被那官差趕上來就打了幾個竹蓖,“都給我快着點,這麽慢,你是找死呢!”

陳青醁慢騰騰地在後面跟着,那人回身看見她,剛要舉起竹篾打下來時卻正對上陳青醁那兩道銳利的目光。

那人手一抖,竹篾就垂了下來。

“他娘的,你還有幾杖沒挨呢,要你來這裏,算是對你開了天恩了,去,下了河道,先去給老子挖淤泥。”

幾個被押來的犯人走的有氣無力,“可不是倒了血黴了。”他們沒想到蹲了大獄還不算,現在竟還要來這裏受罪。

陳青醁慢慢下了河道,那河底中央只剩了一些渾濁的泥水,左邊的河堤下,一些人正掄着胳膊費力地挖着淤泥。

“去,那裏有些鋤頭釘耙簸箕,你們手腳都給我麻利着點,幹不完活,你們一個個就別想吃飯!”

河堤下,有幾個人聽到聲音轉了過來,幾雙目光同時盯在了陳青醁的身上。

陳青醁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呵,原來那王恩就這樣等不及了。

“來,你拿上鋤頭去那邊。”一個監工的官差叫道。

陳青醁低下頭,伸手便拿起了一把鋤頭走了過去。

一鋤,兩鋤,三鋤。

那個監工的見她拿個鋤頭慢慢騰騰,半天也挖不上幾鍬泥,一時火起,正要上前呵斥,只見旁邊一個大胡子一把就拉住了他,“随她去。”

“随她去?”

那大胡子冷笑了笑,“這人都沒幾天活了,你還管她這個幹嘛。”

橫貫贇州城裏的翠河是萬裏長江上一條支流分水而來經大岷山、翠屏山奔騰而下的天然河道,在途經大岷山時,另又有兩支不大的江水彙入。河水在橫貫贇州城後蜿蜒而下,要是在風調雨順的好年景時,翠河河水水流平緩,河道兩旁的肥田良地可以從翠河裏引泾灌溉。但是要遇上不好的時候,洪澇頻繁,水勢增大,那年久失修的攔河堰說不準就會崩壞。翠河兩邊的堤岸經過幾百年洪水的侵蝕沖刷,這次洪水一來,那大部分河堤便開始損毀崩塌下來。

如今要清理淤泥棄土,又要開鑿河道,還要砌石重修渠堤,雖然工程談不上特別巨大,但整個修建下來,沒有個一年時間絕對不成。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青醁出來了這幾天,其實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好的是自己不用再整天呆着那陰暗潮濕的地牢裏了。壞的是,在她偶爾不注意時,總有幾道陰恻恻的目光朝她瞄過來。

七月雖已入秋,但在晴朗的時候,日頭依不小。幹了一上午活的勞役們終于可以坐下來歇歇汗了,說是歇息,其實也不過随便找塊平地席地而坐,喝口水,大家圍在一起說些閑話。

陳青醁丢了手裏的釘耙,找了一塊陰涼的地坐了下來。

“诶,你們早上在說什麽?說的那麽熱鬧。”

“這有什麽,我之前聽人說,說是咱們贇州城秦家秦老爺開始在城裏招婿了。”

“秦家?哪個秦家?”

“還有哪個秦家,就城南秦仲崑秦老爺府上。”

“對對對,我也聽人說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還有假,人家媒婆都已經上門了……”

不遠處的陳青醁站了起來,從早上到現在,她連一口茶都沒喝過。

她是真的渴了。

從這裏沿着河道下一路走過去,原先一處有成片柳林的堤岸下臨時搭着一排木房子,這裏是為勞役們做飯的地方。

此時裏面沒什麽人,只有有一個老頭子正坐在竈邊守着茶壺子。

陳青醁走進去讨了一碗水喝,出來後一轉身便拐到屋後面去了。

後面不遠不近走着的兩個人見狀忙跟了上去。

屋後雜七雜八堆了一些木塊和雜草,上面懸下來的柳條兒密密麻麻遮住了日光。

那兩人小心翼翼,抽出了尖刀便緊緊攥在了手裏。

“人呢?”

剛剛才看到轉進了這裏。

其中一人仔仔細細地四處看了又看,又趕緊仰頭看了看頭頂那些柳樹。等他剛垂下眼皮時便猛然看到了眼前寒光一閃,藏在一堆石頭後面的陳青醁一躍而起,手起刀落,一揚手便幹淨利落地割斷了那人喉管。

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雙手還沒來得及捂上喉嚨便直直倒了下去。

後面那人一副吓傻的樣子,手裏拿着刀已經呆成了木雞。

陳青醁收起了那片鐵刀,從他身邊慢慢走了出去。

殺雞儆猴,她陳青醁可不是那麽好任人拿捏的。他王恩想要她死可沒那麽簡單。

既然來都來了,那這日子不過也得過了。慢也是這樣過,快也是這樣過,過了七月後,八月也一瞬間便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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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正門前,從早上時便停者了一頂轎子,幾個轎夫等了半天,才看見大小姐手裏捏塊帕子慢慢悠悠從門裏走了出來。

今年的秋風起得早,不過才到了八月初頭,這天氣便好像開始涼了。

秦玉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叫卉兒:“還不過來打扶手。”

“哦哦哦,來了。”卉兒趕緊跑過來,“小姐,你慢一點。”

今天城西一家鋪子裏新來了一批金器,掌櫃的不敢擅自做主,一大早便叫人來府裏請大小姐過去掌掌眼。

“走吧,趙掌櫃該等急了。”秦玉甄說道。

轎子從城南這邊往北走,過了一個街角轉進那條龜背大街。等過了河上那座石橋,便可以一直往西到鋪子裏了。

卉兒已經好久沒有出來了,這回一出來,就感覺什麽都新奇起來了。

她跟在轎子旁,興奮地喊道:“小姐小姐,那邊好像有人在耍猴兒,好好玩,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小姐小姐,我還看到有人在捏泥人兒,咱們等回來了也去叫人捏幾個好不好?”

“诶,還不到中秋呢,那邊都有人挂燈謎了……

秦玉甄睜開眼睛,剛想讓她閉嘴,就聽卉兒說道:“小姐。“

“我看見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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