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落難的姑爺
幾個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卻誰也不敢上前去。這安嬷嬷輩分在這擺着, 不要說他們了, 就是何管家甚至老爺來了, 都不敢拿她怎麽樣。
“你們試試,我進了這門連頭帶尾也有幾十年了,就是你們老子娘來了也不敢來攔我。”
幾個小厮哪裏得罪的起她老人家, 一個趕忙說道:“行行行,你老人家先別動氣, 您老要實在要去,那便慢點走就是。”
“你們這些兔崽子, 我說什麽也不聽了, 看哪天我去找何義那小子算賬。”安嬷嬷把拐杖在地上點了兩下, 一邊說一邊往外面走了。
“快快, 快去裏面告訴一聲,你們兩個先跟着嬷嬷。”一個管門的喊道。
這邊安嬷嬷才下了石階, 那邊早有小厮飛跑進去禀告了。
秦府前院的外書房裏,正在會客的秦老爺坐在案桌後面的太師椅上, 對面下首正坐着來訪的兩位客人。
這裏丫鬟的茶才剛剛倒上,外面就急急有人進來禀事了。
一個小厮進來後, 忙伏在秦仲崑耳邊說了幾句話。
秦仲崑聽完後皺眉道:“你們怎麽也不攔着?”
“老爺, 攔了,可她還要打人呢,我們哪裏敢……”
“罷了,随她做什麽去, 你們只叫人好生跟着就是,出去吧。”
“是,老爺。”
這小厮退出去後,對面的人便拘束的笑了笑,“原來秦老爺這一天事情也不少呢。”
秦仲崑道:“咱們剛剛說到哪裏了?哦,對家是做哪個行當的?”
來人道:“秦老爺,這人是本地一個讀書人,姓張,雖然家裏財帛不是很富足,但貴在這後生才識出衆,人品也不錯,這回照您的意思,一絲不差,就連年紀也正和令千金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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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這人是贇州城裏遠近有名的一個媒婆子,能說會道,一張嘴就是一通好話:“雖然那人家裏不是名門望族,但好歹家裏也是世代書香門第,而且這後生書讀的好,行止也端方嚴謹,少年老成,最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咱們贇州城今年的新科舉人,前程遠大。如今旁的事沒有,只要您點點頭,就是立即成親都行。秦老爺,您看看,要是合适,我就先把他的年庚……”
秦仲崑道:“不急。”說完又叫丫鬟:“怎麽去請小姐這麽久還沒來?”
丫鬟:“……老爺,小姐應該快來了。”
那媒婆子八面玲珑,一看這樣就知道這事還得看秦家小姐自己的意思,“無妨無妨,咱們就先等等,畢竟這姑娘家也有自己的主意。”
秦仲崑不置可否。
幾人喝着茶,又等了半柱香後,秦大小姐才帶了幾個丫鬟珊珊而來。
“父親。”秦玉甄從門口走了進來,“父親叫我來是有什麽事情?”
秦仲崑招手讓她坐下,“先坐。”
那媒婆子笑着站了起來,嘴裏啧啧誇贊道:“這位就是令千金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姿容可真是好,打眼一瞧,真個就是天仙一樣的人物……”
秦玉甄面無表情在一旁坐下,“卉兒,倒茶。”
直接被無視的媒婆只好讪笑着閉上了嘴。
秦仲崑道:“甄兒,這位是贇州城裏的姚嬷嬷,今兒她來給你說媒,說是尋着了一個好後生。”
那媒婆趕忙道:“是是是,這位後生才學好,長的也不錯,關鍵是品性好,人也老實,我看吶,你們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地一雙,真真難得的美眷良緣。”
天生一對地設一雙的美眷良緣?!
這話一下刺到了秦玉甄的心上,她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別人都說,這世上最聽不得的,就是媒婆的嘴,黑的能說成白,沒的能說成有,你說我該信不信好?”
“小姐,你這話說的……”那媒婆子尴尬不已。“這天底下哪樁婚事不是咱們這些人做成的,沒有我們,這天底下的男男女女又怎麽牽線成親。”
“甄兒!”秦老爺也變了臉色,“不得無禮。”
那媒婆擠出了一臉笑,說道:“秦小姐,今兒我給你說的這人包管合你意,雖說他現今只是一個新科舉人,但讀書人魚龍變化,萬一以後高發得了個三二品的前程,到時候也是姑娘你的好造化不是。”
“不過一個舉人罷了,又能有多大功業,三二品的前程?怕是要等到下輩子吧。”秦玉甄諷刺道。
那媒婆頓時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
“甄兒。”秦仲崑見她越說越不像樣,于是出聲道:“這人都沒見面,你能知道到底好不好。”
秦玉甄抿上嘴,便轉過臉靜靜地坐在那裏。
這婚姻大事,自古以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仲崑終于意識到太驕縱他這女兒了。
“不管合不合适,改天你把那人庚帖拿來我瞧瞧,這人怎麽樣,品行如何,也要等我見了以後再說。”
那媒婆道:“行行行,秦老爺說的很是在理,婚姻大事畢竟馬虎不得,這人是一定要見的,我這就回去,過天就把庚帖送來,等定了日子再見個面,以後也好慢慢成事。”
秦仲崑點點頭,端起茶杯道:“送客。”
那媒人見事情有了進展,喜的無可不可了,“不送不送,我們這就告辭了,秦老爺留步。”說着就和陪同的那人出去了。
書房裏面安靜了下來,秦仲崑默不作聲地喝了幾口茶,才開口說道:“甄兒,你先前是怎麽答應我的?”
“……”
秦玉甄垂下眼睑,端坐着一言不發。
“你自己算算,這段時間你已拒了多少人家?現在你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別人都還沒說什麽呢,你就出言嘲諷,你也別折騰我了,現在你就和我說說心裏話,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站着秦玉甄身後的卉兒垂着頭,心裏默默念道:“我都知道了,小姐是不願意。”
“我心裏還能想什麽?我現在還有什麽可想?”秦玉甄心情低落下來,一雙眼裏滿是悲哀,“既然爹要做主,那一切便全聽爹的。”
“甄兒,你說你又何必,你現在這樣,你還能讓我怎麽辦?之前問你為什麽你又總不肯說。可你現在就是不說,爹也知道你心裏想什麽。”
“父親……”
秦仲崑提起這個就壓制不住怒火,“你告訴我,那個小畜生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你之前連她是江湖騙子都不在意了。可,可後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說,她對你有過什麽……”
“爹!”秦玉甄自然知道她父親的意思,“女兒身子還是清白的。”
秦仲崑看了看她,終是放下心來,“可是都這麽久了,你為什麽就不能去接受別人,那個人就算再好,這天底下難道就沒有旁人了麽?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還能再拖多久?”
說到了這裏,秦仲崑不由就軟下了聲音,“你母親不在,有些事我這個做爹的不好勸,可當事者迷旁觀者清,我這個做爹的總不會害你。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又能有什麽好,唉!如今我也上了年紀,這外面生意上的事,我也是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了。”
“父親……”
秦仲崑擺擺手,說:“你堂兄前些日子托人變賣了家産上上下下打點衙門那些人,現在人是出來了,可他早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陰毒放話鬥狠外,已經一無是處。現在我總算看明白了,這世上,除了嫡親骨血外,就沒有幾個是真的。甄兒,我希望你能早些成親,秦家份家業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一直希望後繼有人,就算你不為自己着想,你也該為這秦家這麽大的家業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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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翠河底下的淤泥河土清理的已經差不多,與此同時,從山上采下來的石條和沙粘土和石灰開始陸續進場。
晌午過後,一些人開始被安排往竹籠往裏面裝卵石,因為整個堤壩連帶河岸兩邊都用大條石砌築,那些石條被擡了下來後,便整整齊齊擺放在河道兩側。
陳青醁坐在一塊石條上,拿着一個竹籠慢慢往裏邊加着砂卵石。
這些擡這些石條的都是從山上下來的石匠,因為這些人的臉面太過陌生,陳青醁其實已經注意了好些時侯。自上次殺了那個人後,王恩已經好長時候都沒有再派什麽人過來了。不過,既然是要玩橫的,久經江湖的陳青醁可不會那麽容易放松警惕。
她暗中仔仔細細看過每張面孔,這才低頭揀了幾塊砂卵石丢進了籠中。
安嬷嬷拄着拐杖一路從秦府那條大街出來,她走一路歇一路,那兩個小厮就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從那個龜背大街那個路口拐過來,就到了翠河邊上。
陳青醁裝好一袋石頭,剛一起身就看見了眯着眼在河下尋人的安嬷嬷。
“嬷嬷?!”她怎麽來了?
陳青醁拖着腳鐐迎上去,“嬷嬷,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安嬷嬷一見她腳上的鐵鐐,一時急的老病都快發了,“容少爺,你,你怎麽在這裏?這,這是怎麽了啊!”要不是湊巧聽到那倆丫鬟的話,她是一輩子也想不到姑爺在這兒受這種勞苦。
“嬷嬷,別激動,你先歇一會。”陳青醁扶着她在一塊石頭邊上坐下,“這事,這事說來話長。”
何止話長,就連她和秦玉甄之間的怨仇大概都是上輩子欠下的。
安嬷嬷着急道:“你人好,我就不信你會犯什麽大事,你和嬷嬷說說,你是不是招玉甄生氣了?要不然,你落了難,她怎麽着也不忍心不來管你。”
這事該怎麽說,陳青醁只好安慰她,“沒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着麽?”
安嬷嬷搖頭道:“你也別安慰我了,你來了這裏還能有什麽好……”她掀起衣襟擦了擦眼睛,“這一天天的,不過是挨苦日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