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A市。
汽車車頭發出的熱氣，将前方路口的紅燈熏的歪歪扭扭，五條車道被堵得嚴嚴實實，仿佛下一秒路上的每一輛車都會融化。
被堵在路中央的盛寧胳膊搭在車窗手掌撐着腦袋一臉的無可奈何，白皙修長的手指挂在方向盤上倒數計時。
前方已經變成綠燈，而車流像是黏在了馬路上，半天都沒有動彈。
他微微側臉望着後視鏡，握緊了方向盤。黑壓壓的眉毛與睫毛下，眼眸清澄，仿佛藏着雨霧來臨前的潮濕感。
“通知：全市協查通報：城南大道發生一起謀殺案，嫌疑人刺傷刑警駕車逃離，現在要求交警協查部門立刻封鎖交通要道，相關部門人員取消休假——”
倏爾，仿佛一陣風吹過森林樹影搖曳，擡起眼眸便露出藏于葉面下的刺芒。
盛寧踩下油門幾次車頭聳動，仗着車身壯大勇猛，在下一個紅燈熄滅的瞬間從前車身後搶道沖了出去——
儀表盤中的車速指針瞬間轉了大半圈，強烈的推背感令他向後倒了一下，車身已經飛了出去。
引擎哄動發出怒吼，引得路上衆人側目。
淩厲而霸道的行駛堪比攆路者，将平時借道的電動車自行車別到非機動車道。
硬生生的在五車道上又開辟出了一條車道。
白色SUV很快成為車海中唯一行駛的小船。
切換方向燈的慢速節奏聲和汽車穿梭時的快速刷刷風聲，演奏一出現實版的速度與激情，享受着心髒被卡在喉間後知後覺的刺激。
高速路口收費站前五十米處，五六輛閃爍着紅藍光芒的警車停在路邊，所有的同事套着防彈衣表情凝重站在每一個收費口，一輛一輛檢查過往的車輛。
收費站附近稍微空曠些的地方，一位五十多歲的警察背着手望着這裏，黑着臉觀察現場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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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的皺紋并沒有分淡他眼神中的銳氣，反而是他多年堅守正義的軍功章。
肩章上兩道銀色橫杠三枚四角銀花，自帶不怒自威的震懾力。
“盛寧呢——”
姚局剛準備詢問，LandCruiser從車隊的尾端沖出，殺氣騰騰咆哮着朝自己的方向沖來。
随着一聲急促的剎車聲，車身一晃車窗落下，露出始作俑者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姚局。”
“騷氣！”姚局默默拿出紙巾擦擦額頭的汗水，無奈的瞪了對方一眼，低頭看看手表：“按照時間來說，嫌疑人就藏在眼前的車隊裏。對方有武器，讓大家都穿上防彈衣，注意安全——”
遠處的烏雲不懷好意的蔓延過來，現場的車隊龜速爬行中。
很多周末跑長途的出租車，為了節省汽油紛紛将空調關閉，司機都是打開車窗一臉的暴躁，雙手覆在方向盤望着前方抿着嘴巴，用腳下的油門一松一緊的引擎聲表述着心情的不滿。
看到高挑瘦削偶像臉的盛寧套着防彈衣汗流浃背過來敬禮的瞬間，表情又柔和起來乖乖的熄火交出駕照行駛證。
而盛寧前面這輛出租車，由始至終關着車窗，司機和前方車輛相距較遠，看起來并不着急。
可是後排的乘客卻不一樣。
只是偶爾和誰目光對視，乘客便抿着嘴巴皺着眉頭一直盯着對方用力眨眼，非常不舒服。
要知道，平時出租車在路上和前車距離超過半米都算今天司機開車的狀态差得遠。
此時的司機除了車距詭異，眼神并不是看路況，而是在監視前方臨檢的姚局。
盛寧別過臉輕輕咳嗽一聲佯裝随意，走到司機座位方向，敬了個禮：“你好師傅，麻煩熄火。駕照行駛證。”
司機有些緊張的手忙腳亂，一邊側身在副駕駛前的儲物箱尋找着，一邊讪笑解釋：“剛接手的新車，我還沒上手呢。”
“沒事，您先熄火。”一聽是新手司機，盛寧距離車身越遠了些，歪着腦袋望着後排的乘客随口詢問：“您去哪啊？”
乘客眼神中透露着驚恐，搖搖頭結結巴巴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什麽。
一滴汗水從對方的腦袋滑落到下巴尖，落在了衣領上也沒有擡手擦拭。
看到前方司機資料卡上的人此時坐在乘客座位一臉恐懼，盛寧心中一緊，全身神經繃倒退一步立刻擡起手腕用槍指着對方：“出來！”
司機被吓了一跳，立即踩下油門，也不管是單行道，轉動方向盤掉頭朝後沖去——
盛寧跟在後面，擡起手腕想立刻開槍，眼看周圍都是汽車和路人，遲疑一秒後，憤恨不平的放下槍，風一般的竄了過去，掰着後排車窗跳進車內！
一切發生的太快！
等待臨檢的車隊後面，橫在路中央的插隊車輛望着前方朝自己沖過來的出租車，還在呆呆愣着回憶如果被追尾走保險需要什麽。
“快讓開——”姚局領着其他隊員追在出租車後，揮舞雙手指揮前方車輛盡快駛離，給橫在路中央插隊的車輛讓路：“快快快——”
所有人都以為嫌疑車輛會沖卡，哪裏想到對方慌亂之中竟然借着車型掉頭逆行！
出租車裏，盛寧從座位後方用槍指着對方的腦袋：“停車！”
對方冷笑一聲才不在意：“反正老子已經是死罪，帶上你們幾個也不虧！有本事你現在殺了我！”
說完，眼眸中閃着兇光握緊方向盤，朝前方的私家車沖去！
盛寧迅速用胳膊肘将一邊車窗敲破，一只手抓着人質的衣服将已經癱軟的人質半個身體推出車窗。
後面緊跟而上的姚局身影已經到了車邊——
手指如同鐵鉗一般抓住人質的胳膊，借着自己的體重用力一拖一拽，硬是将其拽出車外。
慣性作用，兩人在馬路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不過幾秒鐘，卻已經是生與死之間。
車內只剩下盛寧和嫌疑人。
他倒吸一口冷氣汗水已經将衣領浸濕，扔下槍用胳膊箍着對方的脖頸，用拳頭朝對方的太陽穴擊打，一下，兩下——
對方的眼神開始茫然，手漸漸松開了方向盤，腳下的油門卻沒有松開....
出租車的車輪微微颠簸，整輛車身也跟着颠了一下，提醒所有人汽車依然沒有任何減速的意思。
汽車依然在向前沖，盛寧閃身為司機套上安全帶，彎腰瞪着前方，握緊了方向盤猛地轉動方向——
車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身掙紮着想要保持平衡以免翻轉，算是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所有人睜大眼睛張大嘴巴望着這裏只怕錯過一秒，下意識握緊拳頭貼着胸口祈禱：一定要停下來，停下來——
只差一個拳頭的距離，就要貼到後方橫着的奧迪卧車時，随着一側輪胎重重的落回柏油路面，随着車身的下落，衆人的心才落了下來。
兩車的碎片和機油，随意的落在地上，一片淩亂。
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盛寧——”
姚局追到出租車邊，用力拉開後車門，看到盛寧躺在後座和司機位置之間哀嚎，原本蒼白的臉頰這才恢複了血色。他繞到駕駛座前，看到嫌疑人李建系着安全帶，此時只是昏了過去，這才感覺喉間一滑，心髒安全回到心室。
他一只手搭在車頂，長長的籲了口氣，帶着後知後覺的怒氣罵道：“狗崽子！不要命！還當自己小吶——”
姚局後怕的想要用手裏的東西敲打敲打，走到跟前又怕對方有內傷，一臉嫌棄別過臉揮揮手道：“那個誰，你趕緊送他去醫院，做個CT彩超核磁共振什麽的——”
“滴滴滴——”
周圍群衆揚起的嘴角尚未收回，舉起的手機還未放下，所有手機都閃着光叫嚣着收到新的消息。
每個人手機屏幕上收到一條微信發來的小視頻。
“怎麽了？”
看到檢查手機的姚局面色蒼白，盛寧也察覺到現場氣氛詭異，連拂過身邊的夏風，也變滲冷了些。
姚局深吸一口氣，顫抖着手指将電話交給盛寧——
視頻的左上角顯示着此時正是淩晨零點。
一切是從搖搖晃晃的後視鏡挂件開始。
車窗外樹影匆匆向後退去，前方昏黃的路燈提醒此時是在一輛行駛的汽車中。
車載音響閃着廣播頻道，司機戴着棒球帽和手套，沉默的行駛昏暗的鄉道之上。
偶爾有一兩輛對面閃來的遠光燈，司機不悅的微微低頭，手指握緊方向盤。等到兩車相錯後，司機又恢複了剛剛的沉靜。
突然！
不知何時路中央出現一個僅穿着短褲骨架嶙峋的男人，宛如行走的骨架一般瞪着眼睛慢吞吞搖搖晃晃逆行着朝車輛走來！
司機起身身子向前，握緊方向盤用力踩下剎車——
車廂內所有東西随着慣性從攝像頭的旁邊落下。
終于，在對方身前停下。
怒氣沖沖的司機閃着車燈，按着喇叭，示意對方離開——
對方像是被吓到了一半，退了兩步，卻不再離開，而是躺在了車前。
——“原來是攔路搶劫。”看到這裏，盛寧心下了然：A市郊某村經常有瘾君子無錢，于是半夜游蕩在鄉間恐吓來往司機。看來，這人應該是如此目的。
司機微微側臉，咬緊牙關，握緊手中的方向盤。
幾秒之後，他朝着攝像頭的方向側臉，推開了車門。
——“他知道視頻在記錄！”
司機慢吞吞走到車前，半個身子被車燈的光亮擋住，看不到他和搶劫者說什麽。
幾秒種後，司機面無表情回到車廂內。
随着車門關閉，車廂輕輕晃動。
修長的指尖按下引擎鍵，D檔啓動。
車廂猛地失去平衡，像是壓倒了什麽。
——“難道是...？”盛寧深吸一口氣，手指徒勞的戳動手機屏幕，想要确認事實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
司機仿佛猜到所有人想法一般，在汽車行駛過去之後，重新挂R檔倒退，汽車再次碾壓過什麽。
如此三次。
屏幕暗黑下來。
這一次，視頻的最開始黑白間閃了兩下，露出了血色的Part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