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翡翠山。”
城郊的環山路上,白藍相間的警車由一輛白色的SUV帶隊,如同彩帶一般在山巒起伏中游動。
“他來我們家的第一年春節,唱的小星星。”山以寒坐在後排望着後視鏡裏的盛寧解釋道。
“一閃一閃亮晶晶...”任力下意識也跟着哼起這首童謠。
“——不要唱!”
盛寧在急轉彎前的五十米提早降速卻也并沒有什麽幫助,三人身子随着車身傾斜而猛地擺動,下意識都抓住了座位扶手。
山以寒身體前傾一只手抓着駕駛座座位,加重語氣解釋:“這首歌,唱的是我們當初被綁架的那個山洞。每次聽到這首歌,都會令我想起那個寒冷漆黑只有螢火蟲的山洞,當初Lucas過年唱了一次,被我吼了,就再也不唱了。”
“...對不起。”任力從貝小星那裏大概的了解過曾經,望着越來越近的翡翠山,不由自主加重了呼吸。
車廂內沉寂了一段時間。
“山上信號不好,韓繼恒會找一處信號最好的地方用來監視我們在網絡上發布的內容——”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山以寒甚至開始希望時間一秒與一秒的縫隙之中,還可以擠出時間差,用來拖延。只要時間差多一點,營救Lucas的成功就大一份。
“不。”盛寧握緊手中方向盤,加重腳下油門。
随着推背感加重,汽車向飛一般的向前沖。
盛寧又驕傲又煩惱似的望着後視鏡中的山以寒:“根據市政領導們的要求,我們A市所有山川4G網絡覆蓋。到現在,本市界內所有山上信號滿格。沿途攝像頭實時在線,還有——”
“所有的餐廳酒店都有共享充電寶。”任力自豪的加了一句。
“哇。”山以寒楞了一下,不由得低頭遮擋眼圈泛紅,感慨半天沒有說話。
“到達之後你在車上等着,我和任力帶其他人上去搜山——”手裏的對講機開始沙啞作響,盛寧帶着衆人已經開始部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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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以寒否決:“我知道螢火蟲山洞在哪裏,我帶你們去。”
“我知道。”盛寧頭也沒回左手扶着方向盤,握着對講機的右手擡起示意對方不必再說。
已經到達翡翠山門口。
車輪慢慢碾壓細小土粒,停了下來。
漸漸耳邊傳來其他車輛的剎車聲。
臨下車之前,盛寧回過頭望着山以寒,為了讓對方安心又加了一句:“我跟姚局,每年都來。”
“——哦。”
“——盛總!”
突如其來的感動,将原本緊張嚴峻的氣氛變得有些煽情。
未等兩人想好下一句對白,顧人語呼喊召喚的聲音遙遙傳來:“有發現!”
盛寧望着後座位的山以寒微微側臉,眼神示意她繼續呆在車上。
山以寒只能擡起雙手,揚揚掌心裏的電話,表示同意。
“從現場殘留痕跡上來看,在場有三人。”顧人語跟着痕檢科同事聽到腳步聲,轉過身表情嚴峻望着盛寧。
貨車車廂大開,向衆人無聲展示着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
盛寧跟着大家蹲下身,仔細觀察——
“你們看靠近車廂有一個腳印,”痕檢科同事揚起手裏的手電筒,示意大家關注一枚放着标尺的腳印:“42cm長,看起來是位男性腳印。從壓草情況來看,體型偏瘦。我看過新聞,韓繼恒和受害者的體型差不多,無法确定。腳印方向偏外,說明正常下車。”
未等盛寧覺得哪裏不妥,對方用胳膊輕輕撞撞,示意他繼續望着一處雜草——
草葉上幹涸的棕色痕跡在涼風中輕輕搖曳。
“有人受傷了?”仿佛空氣帶着刺卡在鼻腔,盛寧下意識立刻拿出電話搜索百度道:“山政文的血型是AB型,韓繼恒是A型。你現在能确定血型嗎?”
“不需要。你看——”
車廂內有其他痕檢人員正在勘查,盛寧和其他同事沒有時間等待對方勘查完成後再換鞋套,只能聽從同事繼續。
“車廂內我檢查過,福特內兩人劇烈搏鬥,現場有塑料紮條割壞的痕跡,說明受害人成功脫離。但是——”
痕檢人員指指車廂外的痕跡,眼神遲疑随即深吸一口氣冷靜解釋:“草叢有拖拽的痕跡,且痕跡平均。我相信是開車的第三個人停車後發現受害人要逃,刺傷受害人,和嫌疑人一起将他帶離。”
“第三個人痕跡很淺,腳印也小——”
“是女性。”盛寧腦海中回憶起之前在實驗小學的假張老師,望着螢火蟲洞的方向,眼神複雜:“你能從血跡上确認出受害人的傷勢嗎?”
痕檢人員用力咽了咽口水,硬生生将我們痕檢測不出腦殘的潛臺詞吞下,悶悶道:“都拖拽走了,且現場無掙紮痕跡。不容樂觀。”
未等盛寧開口,忽然察覺周邊雜亂的聲音靜止下來,他下意識起身回過頭。
山以寒整個人站在他身後,襯衣和馬尾被風吹的快要飛走。
擡起眼越過痕檢與盛寧,望着沾上血跡的雜草,一顆眼淚掉了下來。
直到兩人視線對視,山以寒轉過身,大步離開了這裏。
“山以寒!”
知道她一定會進山,盛寧上前一把抓着山以寒的手腕:“你跟我來。”
盛寧低頭将防彈衣套在山以寒的身上,借着束帶的力量,用力将她往自己懷中扯了扯。
第一次山以寒身子趔了一些,勉強踩着砂石站住。
第二次她心中記挂山上情況,沒留神直接哼了一聲倒在盛寧懷中。
未等山以寒掙脫出來,盛寧像是對待孩子似的,胳膊直接壓着她的胳膊,又加了一根綁帶将略大的防彈衣固定。
炙熱的男風烘烤着被涼風吹得瑟瑟發抖的山以寒,整個人暖了起來。
盛寧最後找了一件自己的沖鋒衣,罩在她身上。
藍紫色帶帽的沖鋒衣,将山以寒像是采蘑菇的小紅帽一般都在裏面,可愛而嬌俏。
“快天黑了,山裏風大。”
“...謝謝。”
嬌小的女生低頭将袖子挽起來,露出耳後脖頸粉紅一片。
盛寧下意識轉移目光,卻不知為什麽失敗,心中竄起一團火。
“老大,當地向導到了,我們準備登山。”
“好。”聽到任力的通知,挽好袖子的山以寒恢複平日的淩厲,越過盛寧直接朝任力大步走去。
盛寧壓下心中郁悶,用力将後備箱關上,跟着山以寒大步朝山口走去。
經過山以寒,盛寧整個背影明顯松了些,動作步伐更大。
到達隊伍前方之後,他回過身望着已經列隊的其他同事:“大家注意嫌疑人有兩位,一男一女,且身上帶有危險性武器。任力,山以寒,還有一隊其他同事跟着我直接去螢火蟲洞。其他人由顧人語和當地向導帶領搜山,确保萬無一失。”
“天快黑了,”說完盛寧擡起頭望了一眼天:“速度一定要快。必要時,可以擊斃。”
“是!”
螢火蟲洞內。
“好冷...”
Lucas身上單薄的襯衣已經被血跡染成五彩斑斓,無法禦寒。他雙手被縛在身後,腦袋和肩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開始打冷戰。
韓繼恒拿着手機站在洞口,尋找一處信號最穩定的地方,面無表情看着楊逸濤的記者會。
“你有沒有錫紙或者衣服之類的?”假張老師蹲下身關注Lucas的傷勢。
她擡起手背貼着對方的額頭,有些擔心道:“他發燒了!”
“死不了就成。”韓繼恒擡起手将衛衣帽子摘下毫不在意。
“還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韓繼恒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轉身冷笑着:“勝天娛樂都是演技派,看吧,還沒怎麽演,你就已經心疼了。”
“畢竟那一刀是我刺的。”假張老師并沒有被韓繼恒的話影響,擡起剛剛觸碰Lucas的手,發現濕滑一片,竟然是血。
這才發現,Lucas不知何時将止血的帶子松開,暗紅色的血跡漸漸流淌在地上。
“這孩子怎麽這麽不省心——”假張老師哀嘆一聲,撐着膝蓋起身要走。
“你去哪?!”發覺唯一的同伴要走,韓繼恒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絲的委屈:“你不要走。”
“Lucas是我們最後的聲明,也是我們最後的結果。我們和他沒有仇恨,但如果他死了,我們兩個也就真的完了你懂嗎?”假張老師明顯比韓繼恒大了幾歲,她拿着車鑰匙朝韓繼恒搖了搖:“我去取些藥品。”
“等等,”韓繼恒放下手機,站直身體從假女老師手中搶過車鑰匙:“我去。如果遇到警察,你就說是被我逼迫的,懂嗎?”
城郊的翡翠山并沒有被開發,上山的路都是被山民踩出來的土路。
沒走半個小時,很多人已經開始喘着粗氣,腳下也慢了些。
走着走着,任力停了下來。
山以寒從後面經過他,望着額頭豆大的汗水滑落至下巴也來不及擦的任力,從口袋裏掏出一瓶水扔給他,自己繼續向前走。
“我拉着你。”盛寧也是滿頭大汗,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同樣流海黏在額頭的山以寒望着眼前對方伸出的手,望着山的另一邊,咬咬牙擡起手,任由對方拉着自己。
盛寧用力握緊掌心的小手,莫名的揚起嘴角,加快腳步。
傍晚的風,更加滲冷。
呼嘯而過的夜風,穿過層層綠葉,将一絲絲的漠然無限放大,成為惡意滿滿的幫兇。
踩在雜草上的感覺有了細微的變化。
“隐蔽——”